============================================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执笔。】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书名:冰山上的来客 作者:丝竹乱耳 晋江2015-08-23完结 文案 当法官爱上检察官——唯有死缠烂打才能摘下高岭之花。 一个痴汉的求爱记,与同名电影无关。 扯淡向日常文,主攻,请务必不要在本文中寻找生活的真实。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悦,钟灵 ┃ 配角:吴辉,熊潇 ┃ 其它:制服(?)直掰弯 ==================   ☆、第一章   周一下午,赵悦刚把车停稳,书记员小熊带着点好奇和小心翼翼问道:“那里面是什么样的啊?”   “进去你就知道了,不过今天我们就只在讯问室里呆着,下回有机会再带你进笼子里看看。”赵悦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伙子,“还好你是男的,当年你吴辉姐还当书记员的时候,进去没少被调戏。”   小熊腼腆地笑笑,“其实这年头也不光女的才会被调戏。”又神神秘秘地凑近了赵悦,“听说人在里面关得太久,憋得厉害了,只能男人找男人解决,是不是真的啊?”   赵悦把车锁好了,好笑地把小熊往前推着走了两步,“胡说八道,你以为搞基的就这么多?”虽然他是希望能多一点。   小熊挠挠头,“哎,我也是以前听女生说的。”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我连工作证都还没拿到,他们会不会不让我进去啊?”   “这有什么,我带你进去,这里边都是熟人,我们刷脸。”   赵悦带着小熊领了提讯证,刚走到讯问室门口,就看到区法院的陈法官带着小跟班站在那聊天。赵悦上去打招呼:“老陈,不进去吗?”   陈法官两手一摊,“这不正排队嘛。”   赵悦走过去扫了眼邻近的几间讯问室,看到里面果真都有人,不由感叹:“今天什么日子,都赶一起来了。”   正说着,大铁门一打开,一辆警车开到了眼前的空地上,从车上又被押下来一拨犯罪嫌疑人。领头的孙警官也朝他们打了个招呼:“老陈,小赵!”   赵悦看着满面红光的孙警官,叹道:“啧啧,捕快也来了。”   孙警官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周一周一,工作积极!”又回头朝着那拨嫌疑人喊,“站好,都排整齐了,报数!”   一群嫌疑人戴着手铐,带着点战战兢兢的顺从,缩头缩脑地站成两排,依次报数。   小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不禁有感而发,“这些人都犯了些什么事啊,看着也挺可怜的。”   陈法官呵呵笑了两声,“小伙子是菩萨心肠。”   赵悦揽上小熊的肩膀,对陈法官道:“熊潇,我们庭刚来的书记员,还纯情着。”   陈法官点点头,“再过几年该跟你一样了。”   赵悦嬉皮笑脸,“再过几年我也该跟你一样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了几句,陈法官问:“这回又是你哪个哥们关进来了?”   赵悦道:“最近在审个职务侵占的案子,还是从你们院移送上来的上诉案,开庭前找上诉人问个话。”   陈法官点点头,“上诉到你们那里的案子尽量少改判嘛,你们一改,我们就得扣分。我们基层院辛苦啊,案子今天一大波,明天一大波,刚翻过高山,又要跨海洋,一年到头忙得卵跌,整个人转得跟陀螺似的,哎,何止是陀螺,都快转成电钻了,一不留神就能在地上钻个坑。你们市中院就舒服多了,案子没那么多,我不是说你们不干事啊,你们也是辛勤的螺丝钉,至少比我们轻松点,大家相互体谅体谅...”   陈法官是个大话唠,一打开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赵悦嘴上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睛盯着讯问室,看看哪个房间准备有人出来。   一排讯问室大多都开着门,只有几间把门关上了。左边第二间的门这时候突然打开,赵悦精神一振,果然看到一条腿从那间讯问室里迈出来。   那条腿套在藏青色的裤管里,修长笔直,看那腿抬起的弧度,它的主人应该正迈着不小的步子。赵悦肚子还没饿,却忽然觉得那条腿异常可口,不禁凝神屏息,全身力气上涌,全都聚集在双眼中,画面在他高度聚焦的眼睛里进入了子弹时间,一帧帧缓慢而清晰地变换着。   那条腿落地,它的主人重心往前,露出侧面身体,身形挺拔,长腿勾人,屁股——漂亮。视线往上,浅灰色衬衫扎在长裤中,透过衣服隐约可见肌肉形状。再往上,脖颈修长,颌骨线条完美,鼻梁高挺,短发利落,整个人比单独一条腿更为美味。   那人迈出讯问室后,转过身面向赵悦走来,一步一步,长腿仿佛踏在赵悦胸口,带给他一种甘愿被踩碎的痛快与悸动。那人靠近,再靠近,周围弥漫起美妙的荷尔蒙,那人是林间的阿多尼斯,是行游街市的潘安,看得赵悦瞳孔放大,目瞪口呆。   近了,近了!四目相接,万物寂静,赵悦浑身动弹不得,脑中炸出绚丽的烟花,坠入那人冷淡严肃的双眼中不可自拔。   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眶湿润,心跳暂停。   爱是恰好准时的相遇,是电光石火的一眼对视,是一颗无备而来的幸福子弹。   他被爱情包围,击中,捕杀。轰然倒下,热血喷洒。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赵悦就这样遇见了自己的爱情,在这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在这个蓝天高远,白云浮动,绿树成荫,高墙环绕的——滨南市第二看守所。   那人没走到赵悦身边就拐了个弯往大门方向走去,赵悦盯着那个背影,身形挺拔,长腿勾人,屁股——漂亮!   赵悦终于从寂静的世界里回过神来,趁那人还没走出大门,他赶紧拍了拍还在滔滔不绝的陈法官,“老陈,那个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陈法官朝那人的背影看过去,眯着眼想了想,“那个好像是钟灵吧?”   “钟灵?不是法院系统的吧,是律师?”   “不是。小钟嘛,东湖区检察院的,好像最近给借调到市检院去了,以后你们估计经常有工作往来。”陈法官话唠的毛病一时半会又克制不住,“说起这小钟,也是个人才,年纪轻轻的,好像之前在跨省辩论赛里得过最佳控方辩手奖。你看他这名字,明明是个大小伙子,名字听着跟姑娘似的,跟你倒是挺像,你们也算是有点缘分。反正将来工作上也要多接触,你们年纪差不多,认识认识,搞好关系。市检院也是看上他啦,估计借调以后也不会再把人还回去了,基层院总是留不住人,难啊,我们院也是......”   赵悦从陈法官那堆唠叨中就抓住了两个重点,一是他和钟灵将来会经常有工作上的往来,二是他们有缘分。废话,一见钟情已然就是最大的缘分,天命刚才已经听过了,剩下的,就是尽人事了。   赵悦揣着一颗刚因爱情降临而怦怦乱跳的心,裹着一身甜蜜的粉红泡泡,拉着小熊径直走进了那间钟灵刚刚用过的讯问室。   陈法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赵?哎,赵悦!我先来的!你怎么插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给男性角色起女性(中性?)名字的灵感来源于《Free!》~   ☆、第二章   赵悦和小熊回到庭里的时候,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赵悦满脑子还在想着刚刚遇见的真命天子,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张着嘴发呆,嘴角都要流下哈喇子来。   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这些年见过的美男子没有三箱也有五打,凤毛麟角那个级别的少说也有这么十来个,温润如玉的,刚劲威猛的,清纯秀丽的,邪魅风骚的,每一款的极品他都见识过,但看了也就看了,闭上眼睛YY一会儿,撸完一管就是过眼云烟,就没有一个能让他这么心动过。   不,那不仅仅是心动,他已经爱上他了。就是这么出其不意却又理所当然,他心里那一丁点隐藏着的小小火种,竟然就被钟灵那双深冷的眼睛一点即燃,燎原之势不可小觑。   赵悦记起陈法官的话,钟灵拿过最佳控方辩手奖,又会与自己常有工作往来,赵悦恍然大悟,激动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他的真命天子一定是公诉科的检察官,没跑了!将来办案的时候,庭审的时候,有的是机会跟他勾搭,一想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穿着制服在公诉席上与辩方激辩的风采,赵悦心潮澎湃,两眼冒心,荡漾得无法自持。   “悦哥,悦哥?”小熊唤回了在桃花源里奔跑的赵悦,“这是刚才的讯问笔录,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哦。”赵悦回过神来,接过笔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错不错,重点都记下了,书写也清楚,你做记录上手还是很快的嘛。”   小熊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实习的时候也干过这样的活,往后我再多练练,争取做得更好。”   赵悦心情好,朝小熊猛夸:“聪明,上进,前途无量!”   一直在旁边的吴辉插嘴问道:“小熊,刚去看守所逛了一圈,感觉怎么样?”   小熊挠挠头,“里面绿化得挺好的,到处都是树。”想了想又觉得完全没说到重点上,“正好见到公-安刚押送来一批嫌疑人,样子看着挺可怜的,我们提的那个犯人也是,畏畏缩缩的,还有点委屈,讯问的时候特别配合,看样子是真心悔改了。”   “你们就只在讯问室里呆着?”   “嗯。”小熊点头。   吴辉说道:“当初我就对里面特别好奇,下回有机会带你进笼子里看看。”   赵悦打岔:“她就喜欢进笼子里,那里面女同志特别受欢迎。”   吴辉白了他一眼:“当初我进去给人签笔录的时候,你知道那些人怎么说的?‘要是这样的美女书记员来给我宣判,判我死刑我都愿意。’还对我唱歌。”   赵悦不以为意,“那里面的人都憋成什么样了,来个稍微平头正脸的看着都像天仙。吴辉,眼光不能这么局限,不能满足于在看守所的笼子里称霸嘛。”   吴辉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小熊自从来到庭里,经常见到这两人斗嘴,每天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但关系似乎又不坏,小熊恪守着新人的谨言慎行,不胡乱发表意见,呵呵傻笑了两声算完事。   下班时间到,大家收拾东西纷纷回家。赵悦记起表弟何聪今天约了自己,电话里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何聪家在外地,考上了本市的大学,这几年没少在赵悦家蹭吃蹭喝,何聪乖巧懂事,赵悦的父母也很喜欢这个外甥。   赵悦开了车正要出院门,发现吴辉那辆大红色海马停在前面挡住了路,赵悦按了两下喇叭,吴辉从车里探了个头出来朝他喊道:“女士优先!”   赵悦好笑,也朝她喊回去:“路太窄,男士没办法靠边!”这时候他看到小熊走到了吴辉的车旁边,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原来吴辉是要顺道载小熊回家。赵悦在心里赞叹,这么关照新人,吴辉还真是个好前辈,虽然也可能是因为小熊长得有点好看。   赵悦把车开到学校门口,看见何聪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何聪刚一上车就满嘴抹蜜地叫了声表哥,赵悦赶紧让他打住,“有什么事周末在家里的时候不能说,非要今天专门约我出来说?”   何聪嘿嘿笑了两声,“当着大姨他们的面说不太好。”   “唷,长大了嘛。”赵悦故意朝他上下打量,“这是跟表哥讨论成人问题来了?”   何聪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了话题,“我肚子都饿了,表哥,先去吃饭吧。”   赵悦带着何聪进了一家学校附近的餐馆,正赶上吃饭的点,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刚一坐下,赵悦就问道:“到底什么事,说吧。”   何聪扭捏了一下,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赵悦两手一摊,“这我帮不了你,我的情况你知道的,这辈子就没追过女人。”   何聪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让你教我怎么追她。”   “那你找我干嘛?”   “她是学法律的,现在大四了,她们系里要介绍一批学生去法院实习,她被安排到了市中院刑二庭,明天就去正式报道了。我一想,那不就是表哥你工作的地方吗,所以就想...”   赵悦挑眉,“你跟她说了我在市中院刑二庭工作,想让我多照顾照顾她,给你挣点面子,再顺便帮你说两句好话,是吧?”   何聪心里的小九九被他说中,干脆也放开了脸皮,求道:“表哥,就帮我一下吧,行不行嘛?”   赵悦向来惯着他,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一口答应:“我这边是没问题,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努力了。”   “谢谢表哥!”何聪开心得恨不能往赵悦脸上亲一口。   赵悦看着何聪耽溺在甜蜜中的样子,忍不住也想分享自己遇到新恋情的喜悦,他斟酌了一下,道:“我也喜欢上了一个人。”   何聪很配合地往下问:“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赵悦想了想,回味着今天下午遇到的真命天子,脸上不禁微笑洋溢,“很帅,很正气,也很冷,感觉就像冰山上的来客。”   何聪听着这描述,不由浑身打了个寒颤,“他也喜欢你吗?这样的人感觉可不太好追。”   赵悦摇摇头,“他还不认识我,我今天刚刚遇见他。”   “一见钟情?”何聪吃了一惊,“在哪里见到的?”   “看守所。”   “啊——”何聪惊呼一声,又问,“他是干什么的?”   “检察官。”   “检察官?检查什么的?”   赵悦一个爆栗弹在何聪的脑门上,笑骂:“连检察官都不知道,还大学生呢,有没有文化?你要是在那个法律系的姑娘面前这么说,这辈子都别想追到她了。”   何聪捂着脑门辩解:“术业有专攻嘛。”   “这是常识!”赵悦盯着他笑了一会儿,问,“对了,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陆征。”   “叫什么?”   “陆征,大陆的陆,征途的征。”   赵悦一愣,摇头叹道:“现在这都怎么了,男人用女人名字,女人用男人名字,莫非这也算生男生女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莫副庭长果然领着一个小姑娘来到庭里,跟大家介绍道:“这个是C大来实习的陆征,大概要在我们这里呆两个月,大家多照顾照顾。”   陆征小小的个子,扎着个马尾,朝气十足地跟各位打招呼,刑二庭一正两副三个庭长都在隔壁的办公室,剩下的人共用一个大办公室,赵悦殷勤地给陆征弄了张新办公桌和电脑,耐心跟她介绍庭里的日常工作。吴辉对他是知根知底的,私下调侃他:“怎么回事,突然开始改对女同志下手了?”   赵悦笑了笑,“这个是弟媳,不一样。”   这时候贾庭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又刚来一波案子,案卷都堆在我那边,都给我自觉去领啊,没空给你们一个个分了,这马上又得上去开会,一天到晚忙得卵跌,还动不动就开会,这他吗有什么好开的?!”   赵悦连忙制止,“庭长,说话文明一点,有小姑娘在呢。”   “小姑娘?谁?吴辉?她叫小姑娘吗?嗓门比我都大。”贾庭长一转头,还真发现了个没见过的小姑娘,“这个是?”   赵悦道:“陆征,刚来实习的大学生。”   贾庭长看着清清秀秀的陆征,立刻换了副语气,“呵呵呵呵,大学生好,大学生有文化。昨天我听说有个叫陆征的实习生要来,还以为是个男孩,没想到是个小姑娘。就像赵悦和吴辉一样,当初他们是同期进来的,来之前听说是一男一女,光看名字谁猜得到赵悦是男的,吴辉是女的?不过吴辉这名字跟她也配,她爸妈是真有预见性,生个女儿跟儿子似的,这才叫生男生女都一样。”   吴辉翻了个白眼,“庭长,赶紧上去开会吧,迟了院长又要点你的名了。”   贾庭长一拍脑袋,“对,我走了啊!”风风火火地又出了办公室。   赵悦对陆征道:“那是我们庭长,姓贾,别看他这副德性,其实很有水平的。”   陆征憋住笑意,受教地点点头。   赵悦看了一早上的案卷,证据卷里一堆的财会凭证看得他头昏脑涨,刚仰起头活动活动脖子放松一下,钟灵的样貌又窜进他的脑海中,赵悦不禁又回味起了初见时的情景。   吴辉起身倒水喝,正好经过赵悦旁边,看到他一副痴汉状,忍不住唾弃,“你干嘛,对着案卷都能发-情了?”   赵悦把她拉过来,小声问道:“你知道市检院公诉科刚来了个新检察官吗?”   “不清楚,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也就是最近这几周,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公诉科的那群女人就没跟你说点八卦?”   吴辉摇头,“没有。”又想到了什么,“怎么,是个帅哥?”   “岂止是帅哥,简直是王子,先说好了,你可别跟我抢。”   吴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光,你看上的我能看上?”又善意提醒道,“你先别胡乱树敌,先弄清楚人家是直的还是弯的,就算你什么都好,但是性别不对,人家就是接受不了,你就只有穿着伴郎服看着人家和新娘亲嘴的份。”   “啧啧。”赵悦深不以为然,煞有介事道,“这就是考验追求者的时候了,追求是一门艺术而不是技术,只要追求的手段用对了,年龄算什么问题?身高算什么问题?距离和贫富能算问题吗?性别也不算问题,甚至连物种都不算问题,只要他名草还没主,总有一天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吴辉听了这通歪理邪说竟然也没反驳,反而摸着下巴思索着,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赵悦主办的那个职务侵占的案子打算定在下周开庭,于是打了个电话到市检院通知他们开庭的具体时间,可惜那边接电话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钟灵,赵悦简直就想直接在电话里跟对方打听打听钟灵的事,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第二天贾庭长主办的案子开庭,赵悦是合议庭成员,早早地到了审判庭,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期待着今天来出庭的检察官是钟灵。左等右等,钟灵果然没来,来的是公诉科的老牌检察官宋媛媛。   趁着犯人还没押送来,赵悦跑过去闲聊,“媛媛姐,听说你们女子公诉科刚来了个帅哥?”   宋媛媛挑眉,“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女子公诉科了?”   赵悦嘻嘻笑道:“十二个检察官,十个女的,你们何止顶了半边天!按照四舍五入的算法,叫女子公诉科没什么问题吧,或者叫——母诉科?”   宋媛媛哭笑不得,“你这张嘴就算不去当律师,来我们这做公诉人也才算不浪费资源。”   赵悦也不继续打哈哈,又把话题转了回去,“你们那终于又多了个男检察官,这不得跟唐僧掉进了盘丝洞一样?”   “好好说话!”宋媛媛恨不能敲他一记,“你说的是钟灵吧,前几周刚从基层院借调过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做事认真,有礼貌,长得也帅,也就是那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围着他转,我们这样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能有我们什么事?”   赵悦加紧套她的话,“你们那这么多美女,人家这下要挑花眼睛了。”   “你说钟灵?他啊,小伙子眼光高着呢,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我倒希望他能被我们内部消化,最后能不能成可就不知道了。”   赵悦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春花灿烂,喜鹊高歌,“眼光高好,要是眼光不高,你们那群女检察官早就没机会啦。”——我也是。   刚刚分来的那批案子需要先移送到市检院阅卷,赵悦自告奋勇地提出亲自送案卷去市检院,案卷实在太多,一个人拿不完,赵悦便叫了小熊一道过去。本来把那几大摞案卷放在案管办就算完事,赵悦一门心思都想着跟钟灵见上一面,于是非拉着小熊进了公诉科的办公室,说那里面都是将来要经常一起共事的检察官,美其名曰带他来认认人。   刚一走进来,一阵浓烈的雌性荷尔蒙就熏得小熊找不着北,几个女检察官跟赵悦打过了招呼,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在了小熊身上,小熊青涩腼腆,没几下就被几个大姐姐逗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赵悦一边四下寻找钟灵的身影,一边替小熊解围,“别欺负我们的新人,性-骚扰可是违法的,你们可不能知法犯法啊。”   一个女检察官道:“看看,把赵大法官都冷落了,在旁边站了那么久连杯水都没的喝,谁赶紧给他倒杯水去。”   接着一个纸杯被递了过来,伸手的女检察官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赵悦接过纸杯,哭笑不得,“我怎么就变成这个待遇了?”他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问,“听说你们这刚来了个帅哥,人呢,怎么没见着?”   “你说钟灵啊——”话还没说完,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股浓烈的雄性气息立即冲淡了周围的莺啼燕语,“呐,这不就来了。”   魂牵梦萦的男神终于再次出现,赵悦瞳孔放大,心跳加速,险些洒了手上的水杯,面上却依然不改颜色,像在脑海中演练过许多遍的那样朝钟灵伸出了右手,微笑道:“你好,我是市中院刑二庭的赵悦。”   钟灵礼貌而疏离,对他点了点头,也伸出右手与他握在了一起,“你好,我是钟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咱们工人有力量!嘿!   这是堪称历史性的一刻,赵悦终于迎来第一次与梦中情人身体上的触碰,恨不得把钟灵的手抓到嘴边来舔舔,却还是克制地轻握了两下就及时放开,正直而风度翩翩地开口:“希望将来合作愉快。”   钟灵点点头,算是回答。   刚才递纸杯的女检察官说道:“这位赵法官啊,可是市中院的院草。”   赵悦深以为然,微笑着谦虚摇头,“哪里哪里。”   女检察官又道:“总说我们这阴盛阳衰,钟灵,你来了以后我们终于也有跟赵悦抗衡的种子选手了。”   另一个女检察官哭丧着脸道:“他们那又来了个熊潇,小帅哥!我们又落后了。”   小熊一脸窘迫,“哪里哪里。”   赵悦把右手藏到背后,五指轻握成拳,回味着钟灵手掌的温度与触感,对钟灵道:“我好像见过你,前天下午,在第二看守所。”   不料钟灵竟也对他有印象,“我记得,在讯问室门口。”   原来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不光只给自己留下了印象,赵悦在心里跟丘比特握了个手,跟维纳斯拥了个抱,跟月老击了一掌give me five,外表依然保持着法官的自我修养,“喔,那天你去看守所是为了哪个案子?”   钟灵并不细说,只一句带过,“一个诈骗案。”   赵悦想了想自己手头似乎并没有诈骗案,不禁有些可惜,又把希望寄托在刚刚移送过来的那批案子上,“我们刚刚又送了一批案子来给你们阅卷,也许我们很快会有合作。”   钟灵又是点头,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钟灵的态度并不是敷衍,却带着种让对话无法继续的冷淡,若是换了别人,免不了会感到尴尬,但赵悦向来脸皮甚厚,这时候笑容像是黏在了脸上似的,一时半会掉不下来,他又恭维道:“之前听说你在辩论赛里拿过奖,想必是很出色的公诉人,希望可以尽早在法庭上见识你的风采。”   旁边一个女检察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棵院草这就杠上了吗,第一次见面就约法庭上见,多大的仇啊。”   赵悦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按照约定俗成的说法,“法庭上见”不亚于一种高级约架,明明只是垂涎对方在庭审中的表现,这么一解读反倒像是在挑衅了。赵悦把笑容继续往脸上黏稳了,道:“法官和检察官最亲密的地方是在哪里?自然是在法庭上,我约钟灵法庭上见,不仅不是因为有仇,反而是想跟这样优秀的检察官多亲近亲近。”——肺腑之言。   周围响起一片嘘声,赵悦朝钟灵看去,发现他竟也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稍纵即逝,却还是被赵悦牢牢捕捉,看得他心神荡漾,如痴如醉。   稳住,稳住!他给自己拼命打着镇定剂。   钟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埋头在案卷里,赵悦猜想这第一次正面接触自己应该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于是见好就收,不再多话,悄悄又挪到了饮水机边上——他刚才就已经注意到,那边墙上贴着一张市检院的通讯录,在公诉科那一栏旁边有一行刚加上去的手写笔迹,那是钟灵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赵悦悄悄记下了这串数字,在心中默念两遍,这才上前去把小熊从女检察官们的包围中解救出来,“放过小熊吧,人家才多大,小院草还没长好就给你们蹂-躏坏了。”   一个女检察官道:“以后开庭多让熊潇负责记录,我们法庭上见。”   赵悦护短地把小熊拉过来推出门去,笑道:“你们几个可别为了见小熊就把案子都瓜分干净了,也给我个机会和钟灵在法庭上见。”   钟灵听见他提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睛,赵悦露出一个青年才俊之间惺惺相惜的笑容,挥袖而去,极尽优雅。   回到庭里,赵悦满面的春风太过惹眼,吴辉忍不住凑上来问:“怎么,勾搭上了?”   赵悦笑,“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昨天我跟市检院的姐们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座冷面大冰山。”   “错。”赵悦纠正道,“是冰山上的来客。”   吴辉撇撇嘴,神秘道:“我刚搞到了点情报,要不要听?”   赵悦挑眉,“说。”   吴辉把刚打听来的信息倒背如流,“钟灵,L市人,滨南政法大学毕业,二十七岁,一米八一,单身,喜欢蓝色,养狗,车是斯巴鲁力狮,吸烟但不上瘾,平常锻炼喜欢游泳,讨厌青椒和番茄,另外——处女座。”   赵悦从来不信星座,“处女座怎么了,处女座挺好的,就算是处男座我也喜欢。”   吴辉轻哼,“处男座?你喜欢的是雏菊座吧。”   赵悦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赶紧堵住鼻血,“你消息也真够灵通的,连人家讨厌吃什么都摸清楚了。”   “据多个目击者称,他在食堂里每次遇到这两样菜都会挑出来。”   赵悦在心里记下,将来同居后买菜绝不能买青椒和番茄,又对吴辉赞许道:“好哥们,够义气!什么时候轮到你的好事?也让我给你出把力。”   吴辉不领他的情,“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要再不找男朋友,庭长他们又该拿我们胡乱配对了。”   “没遇见好男人,我有什么办法?”   赵悦点点头,“好男人都搞基去了。”   吴辉笑骂:“又在变着花样自夸!”   赵悦翻了翻收案登记本,发现在审案件中唯一的一个诈骗案目前正在贾庭长手里,这个案子涉案金额近两千万,超过二十个被害人,案情复十分复杂。赵悦向贾庭长请求加入这个诈骗案的合议庭,贾庭长本来就有心栽培他,见他主动请缨,不由大为开心,贾庭长乐呵呵地指着一摞足有半人高的案卷对他道:“呵呵呵呵,觉悟很高嘛,拿去拿去,不够还有。” 说着一巴掌拍在赵悦肩上,赵悦被拍得腿一软,立即又挺直了腰杆。   赵悦把那一大摞案卷搬到自己那边的办公室,桌子早就已经放不下,只能在地上铺了张报纸,把案卷都堆放在报纸上。赵悦看着那一堆案卷苦笑,手上还有好几个案子要结,现在又给自己揽了这么个大活,最近怕是要天天加班了。   赵悦深吸了口气,抽出一宗案卷翻开仔细阅读。   到了下班的点,大家纷纷收拾东西走人,小熊经过他旁边,问道:“悦哥,下班了,不回去吗?”   赵悦抬起头,“我再看两卷。”   吴辉拎着包起身,“从市检院回来以后觉悟见长啊。”   赵悦笑道:“我是为了正义。”   共事了好几年,吴辉向来知道他的脾性,于是从抽屉的零食袋里丢了包饼干给他,“别饿坏身体。”又招呼小熊,“走,今天姐姐还送你回家。”   赵悦拆开饼干的包装,拈了一块往嘴里送去,继续埋头在案卷中。   我是个战士!赵悦坚信着,不光为了正义,同样也为爱情。      ☆、第五章   一转眼到了那个诈骗案开庭的日子,开庭时间定在早上九点,赵悦早早地就披着法袍来到审判庭,他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又忍不住翻出了钟灵的电话,面带笑意凝视着这串数字。这十一个数字他早就倒背如流,却不敢轻易拨打或者发送短信,他爱慕钟灵,同样也珍视着他,小心翼翼把他揣在心里,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敬畏爱情一般地甘愿卑微,在这个年纪还会产生这样的心情,他很珍惜。   小熊在捣鼓着记录用的电脑,不多久贾庭长和另一名审判员也来了,合议庭成员到齐,这时候审判庭的侧门被推开,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钟灵走在前面,身上穿着藏蓝色的西装式制服,衬衫领子下扎着红色领带,胸前别着检徽,他走得很快,双腿在行走中更显修长,看着禁欲却性感。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目光冷毅,整个人正气而庄重,仿佛天生就带着种与法庭契合的严肃气场。   赵悦曾无数次想象过钟灵身穿制服走上法庭的情景,然而想象总是远不如现实要来得震撼,钟灵此刻给了他不亚于第一次见面时的冲击,看着钟灵走近,赵悦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下-半身简直都要不争气地硬-了起来,赵悦暗骂了一声没出息的小赵悦,深吸了口气,脸上又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今天在这里与钟灵见面不过只是巧合,他朝走近的人打招呼,听起来轻松而礼貌,“钟灵,郑抒,你们来了。”   钟灵抬头看向审判席,显然还记得这个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他朝赵悦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的书记员郑抒也元气满满地叫了声“赵悦哥”,接着两人便坐到了公诉席的座位上。   贾庭长悄悄在赵悦耳边道:“呵呵呵呵,市检院那群小丫头片子都被你搞定了嘛。”   赵悦也不谦虚,“连市检院的小伙子也会被我搞定。”   贾庭长看了看钟灵,又看了看赵悦,“我看你没有他长得帅嘛。”   “庭长,您就别操心了,这个可不光看长相。”   贾庭长点点头,“呵呵呵呵,你说的对。”想了想又严肃提醒道,“年轻人可不能打架。”   赵悦坐在审判席的最右边,是离钟灵最近的位置,赵悦不敢多看他,却又忍不住想看他。钟灵从公文袋里掏出资料和纸笔,赵悦坐在高处有些贪婪地用余光瞥着他,心中啧啧赞叹,侧脸漂亮,手也漂亮。   律师也已经准备就绪,法警把被告人押上庭,贾庭长宣布开庭,在核对过被告人的身份信息后,先由检方宣读起诉书,钟灵的样貌赵悦是死死地记住了,但因为钟灵没在他面前说过几句话,因此他对他声音的印象有些模糊,这还是赵悦第一次听钟灵念这么长一串话,因为陶醉于心上人的声音,赵悦不由听得格外专注。   被告人对检方指控的罪名拒不承认,在接下来的举证质证阶段又几次当场翻供,几乎对每一组证据都有意见,被告人的辩护人提不出有理有据的反驳意见,近乎胡搅蛮缠地质疑检方举出的证据,连赵悦都听得有些忍无可忍。   钟灵依然还是那副冰山脸,嘴里却开始逐条驳斥辩护人那些站不住脚的辩护意见,语言犀利,同时抓住对方的逻辑漏洞,又利用被告人与辩护人互相冲突的意见驳得对方哑口无言,赵悦要不是穿着法袍坐在审判席上,险些就要起身鼓掌,恨不得当场大喊几声“好”,看钟灵那一身正气满舌生花的模样,那简直就是检察官里的精英,司法界里的骄傲!那可是我看上的人!赵悦毫不客气地一荣俱荣,激动得连尾巴都要翘起来。   这个案子连开了两天的庭才算结束,因为被告人在庭上又提出新的证据,要求重新核算欠款数额,将来估计还需要进行第二次开庭审理。   闭庭后,钟灵低头收拾桌上的材料和笔记,赵悦走到他旁边,真心诚意赞许道:“钟灵,不愧是最佳控方辩手,这样精彩的辩论真是很少见到。”   钟灵抬起头看他,虽然仍是没有表情,但因为连续开庭的缘故,脸上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疲惫,这时候他从下往上看着赵悦,眼睛显得大而湿润,竟让人生出些楚楚可怜的错觉。   赵悦看得心里快化成了滩水,不等他回答便又柔声道:“连续开庭两天,辛苦了。”   钟灵收拾好东西后站起身来,又变成平视对方的姿态,道:“你们也辛苦了。”   赵悦笑了笑,“都是应该的。”又道,“你刚到市检院,他们就把这么复杂的案子交给你,你的表现确实很值得这样的信任。”   听到赵悦的夸赞,钟灵并没有表露出多少欣喜,只道:“谢谢。”一下堵死了话题。   赵悦揣着那些早已准备好的溢美之词瞬间难以开口,小小地尴了一尬,又笑道:“不知道我们二庭的案子你手上还有哪些?下回遇到由你出庭的案子,我一定还要再来参与合议。”   钟灵想了想,答:“有一个抢劫案和一个盗窃案,都是兴阳县的上诉案件。”   赵悦喜不自禁,县里的案子好!由县里移送上来的上诉案件,上诉人通常都被关押在当地的看守所里,因此二审时一般需要法官和检察官到当地的法院开庭,如此一来简直是有了个和心上人短途旅行的机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干一行,爱一行,谈恋爱也在一行啊!   赵悦道:“那下回我们大概会在兴阳县人民法院里见面了。”   “下回见。”不痛不痒地与赵悦客套完后,钟灵显然打算就此告别,不料赵悦却趁这时靠近了一步,两个人的鼻尖险些要触碰到一起,两方气息交缠,钟灵微微皱眉,“你…”   “你的检徽有点歪。”赵悦说着已经把手伸到了钟灵胸前,低头替他取下检徽。   二人身高相仿,赵悦低下头时正好处在钟灵颈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自己的心上人,不由故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手指状似不经意地轻触钟灵的左胸,恨不得那检徽长了三头六臂能跟他搏斗,好理直气壮地尽情拖延时间。钟灵身上带着清淡的须后水的气味,赵悦隐蔽而贪婪地细嗅着,只要稍稍侧过脸就可以亲吻到钟灵的脖颈。   钟灵微微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把头后仰几分,以避开来自赵悦的陌生气息,他与眼前的男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实在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距离,也不乐意接受这样亲昵的帮助,但低头看看正在摆弄他的检徽的赵悦,仿佛是个在堆积木的小孩子,一脸的认真和用心,钟灵虽然感到有些别扭,却还是任他在自己胸前作弄。   “好了。”赵悦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恢复二人间的正常距离。   钟灵低头看看胸前的检徽,果然别得端端正正,而之前究竟是不是有点歪,其实他真的不太记得,“谢谢你,有心了。”   赵悦温和一笑,“不客气。”心满意足地跟钟灵道了别。   赵悦回到办公室,悄悄问吴辉:“上回让你帮忙打听的事,问到了没有?”   吴辉撇嘴,“问到了,钟灵平常游泳的地方,不是在哪个健身房里,是在市立游泳馆。”又用眼神剜了他一刀,“下回别再让我替你问这问那的,搞得市检院那群姐们以为我看上了钟灵,都快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了。”   赵悦想象了一下钟灵浑身只穿泳裤浪里白条的样子,鼻血不禁又呈喷涌之势,啧啧,游泳馆可真不是个能轻易把握住矜持的地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从小生活在滨南这个沿海城市,赵悦即便再不擅长游泳,好歹也会那么几下狗爬,泳姿可以不美,速度可以不快,但掉进水里也一定是死不了的。可既然泳池变成了跟钟灵约会的地点,游泳变成了跟钟灵勾-搭的方式,那么速度依然可以不重要,甚至性命也可以不重要,但泳姿就实在不能不重要了。在让吴辉去打听钟灵的游泳地点的这段时间里,赵悦每天晚上都抽空去小区的健身房游上这么几圈,为的就是练就漂亮的——至少也要是合格的泳姿。   这段时间赵悦坠入爱河,浑身散发出恋爱的信号,工作加倍积极,兼有按时按量的运动,在健身房里跟从没接触过的老大爷都已经飞速混熟,生活真是处处满意,心情更是时时愉悦。赵悦平常就总是一张笑脸迎人,这下简直像是整脸贴满桃花,周身蝴蝶缭绕,隔着百十米远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桃粉气息。   赵悦摇身一变成为一座移动的荷尔蒙发射塔,最先察觉到异样的就是周围的女同事,年轻姑娘们跟赵悦说话时被熏得脸红耳热,就连值班的女法警见到他都忍不住要小鹿乱撞。吴辉实在看不下去,痛心疾首道:“同志就不要招惹女同志了。”   赵悦一脸无辜,“我只想招惹谁你是最清楚的。”   “笑脸能不能先收一收?不要对其他女性进行无差别攻击。”   赵悦更加无辜,“我连心都管不住了,还管得住这张脸?”   管不住心和脸的赵悦周末在市立游泳馆泡了整整两天,直把自己泡白了一个色号,从头到脚都感受了一遍泳池消毒水的深度洗礼。赵悦礼貌谢绝了几个搭讪女孩进一步认识的请求,连结实健壮的英俊救生员都引不起他的半分兴趣,可下水上岸,左等右等,钟灵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莫不是天气转凉,钟灵换了种运动方式?虽然游泳馆里的水哪怕在冬天也不至于跟河里一样冷,但泳池又不是澡堂,冷天里泡着显然不会太舒服,钟灵要是改去跑步骑车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恋爱中人的韧性和恒心呈几何倍数增长,赵悦的守株待兔不过坚持了区区两天,哪可能就这样放弃?况且要正式将钟灵推倒可谓道阻且长,在那之前,也就只有在泳池里能观赏到钟灵的半裸风姿,除了以运动健身套近乎,自己来泳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怀着这样的信念,赵悦的守株待兔愈发坚定起来。   所幸在第二周,兔子终于出现了。   周六正午过后,赵悦刚在外面吃饱了饭就又一头扎进泳池,正百无聊赖地划着水玩,一个猝不及防就看到了梦中情人的身影——钟灵刚从换衣间走出来,身上穿着一条稍显保守的黑色泳裤,把大腿的绮丽风光给遮了一半,但贴身的泳裤紧裹着钟灵的下-身,勾勒出挺翘的臀型和结实有力的大腿线条,腿间凸起的地方即使在沉睡时也显示出不小的尺寸,身体匀称修长,肌肉紧实,宽肩窄胯,腰线优美,蜜色的肌肤光滑洁净,从头到脚诱人至极。   看到这一幕,赵悦体内有如引爆了原-子弹,头顶升起一朵硕大的蘑菇云,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叫嚣,喉咙干涩似三天未沾水,鼻腔差点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一张脸更是红得好比关公,下-身几乎即刻就起了反应,夹紧腿泡在冷水里也不见软下去半分。赵悦不由在心里哀叫,小赵悦啊小赵悦,这是该说你争气还是不争气啊?   钟灵正在岸上热身,丝毫没有留意到来自泳池里那道肆意的目光,更不知自己早就成为别人瞄准已久的猎物。钟灵热完身,由梯子下到泳池里,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一头扎进水里游了起来。钟灵的泳姿漂亮老练,在水里犹如一尾白鱼,跟赵悦这等临时突击练就的水平到底是不一样。赵悦漂浮在角落里,目光深沉,满心只想着该如何将这条大鱼钓上,钓上后又该如何正面吃,背面吃,站着吃,躺着吃……   钟灵游了两个来回,停在池边背靠着池壁休息,赵悦发觉时机已到,身上的反应也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两手掬了捧水拍在脸上,让消毒水洗去自己满脑子的绮念,接着深吸了口气,确定自己看起来稳重如常,脸上摆出一个微笑,瞬间又化身为水中的绅士,游到了钟灵身边,“钟灵?这么巧,你也来这里游泳。”   钟灵侧过脸看到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是你,好巧。”   赵悦的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最近想着要换种方式健身,所以跑这里来游泳,没想到会遇见你。”   “怪不得之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   赵悦委婉地表达着自己对钟灵相貌与肉体的欣赏,“刚才还以为认错了人,但是仔细看看,这么出众的样貌除了你也不会是别人了。”为不显得轻浮,又追加赞美了一下钟灵的泳技,“你游得这么好,一看就是个高手。”   钟灵对关于外表的评价不以为意,自动过滤了赵悦说的前半部分话,“我也只擅长游泳,中学时参加比赛,拿过全市第三名。”   赵悦不着痕迹地朝钟灵靠近了点,并排与他一起靠着池壁,赞道:“有才有貌,文武双全,钟灵,我可欣赏你很久了,实在想交你这个朋友。”   听到这么直白的赞美和示好,钟灵浅浅一笑,语气仍是客气疏远,“我到市检院后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今后就承蒙赵法官关照了。”   赵悦又靠近了点,手臂碰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心情无限愉悦,表情无比正直,“别这么生分,叫我赵悦就好。”又提议,“我们一起游一圈?虽然比速度我肯定赢不了你,但互相切磋一下,输给你几次我还是很乐意的。”   钟灵答应:“行。”又问,“用哪种姿势,自由泳吗?”   赵悦听着险些浑身一颤,脑子里擅自就冒出了不纯洁的联想——用哪种姿势好呢?赵悦逼自己收回神,为这一次的姿势做好决定,“就自由泳吧。”   两个人做好准备,赵悦嘴里倒数口令,“三,二,一!”二人同时出发,赵悦右腿用力蹬在池壁上,长臂划开水面,自以为是个十分漂亮的开场动作,近段时间的练习成果总算正式派上用场。可正暗自得意时,赵悦余光却瞥见钟灵已经领先了自己半个身位,“这么快!”赵悦心里一声赞叹,立刻又卯足劲追了上去。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泳池里互相竞逐,追赶中热血与美色齐飞,水花里活力共基情一色,叫围观群众好不着迷。   钟灵虽然泳技出色,但之前毕竟刚全力游了两个来回,还没怎么休息就被赵悦拉着来比试,体力严重影响速度,赵悦则是闲晃了半天,体力充沛,又加上近来的突击训练,最后竟也和钟灵几乎同时到达终点。   钟灵的手掌刚一触到池壁,就看到赵悦也游到了身边,但赵悦并没有在自己所在的泳道终点停下,反而竟是直直扑到了钟灵的身上。   “喂,你…”钟灵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一下,赵悦一手扶着钟灵肩膀,一手揽过他前胸,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钟灵身上,肌肤相贴,两具身体严丝合缝,极尽吃豆腐之能事。钟灵不明所以,心中正有些愠恼,回过头却看见赵悦一脸痛苦的表情,“赵悦,你怎么了?”   赵悦嘴里抽气,眉头拧成了麻花,仿佛正经历着孕妇产子般的十级疼痛,“抽、抽筋了,左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早不抽晚不抽,偏偏游到终点才抽筋,赵悦真是长了条颇为懂事的左腿。但到底是真抽还是假抽,真疼还是装疼,这显然只有他心里才明白。   “嘶,疼疼疼…”赵悦从后面抱紧钟灵,右手按在他的胸肌上,提前享用着这具结实漂亮的身体。赵悦表情痛苦,但由于注意力都分散在了与钟灵紧密相贴的肢体上,以至于面部控制力不足,嘴角不慎露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钟灵毫不含糊,直接回过身将他一个翻转,赵悦的后背瞬间就贴在了冰凉的池壁上,钟灵问:“大腿还是小腿?”   “哎?”赵悦一愣,“小、小腿。”   “手臂还能用上力气吗?”   赵悦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钟灵往后抬起贴在了岸上,“你手臂往上撑。”钟灵说着一把抱住赵悦的腰,一个用力将他从水里举了起来,赵悦还没回过神就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岸上,一下子连痛苦脸都忘了装,呆滞地半张着嘴,敢情自己这是被英雄救美了?意外收获!   钟灵从梯子上岸,这时候已经快步走到赵悦身边,架着他的双臂把他往后拖了拖,麻利将他左腿放平,一手握住他的半个脚掌朝上身方向拉,一手用力压住他的膝盖,动作利落,手劲十足,把沉浸在愉悦中的赵悦生生逼出了一声真心诚意的痛叫。   “啊!”呼痛声短促而充满主人的始料未及,演技果然永远不如实感来得逼真。   “是会有点疼,不过这是缓解抽筋最好的办法。”钟灵低着头,专心折腾赵悦的左腿。   “没事,你尽管弄。你可真擅长这个,反应这么快,估计连那边的救生员都不如你专业。”   钟灵放开他的脚掌,又开始揉捏他的小腿,“我大学时在学校的游泳馆里当过救生员。”   赵悦享受着心上人的按摩,一阵阵舒爽从左腿传遍全身,“怪不得,今天真多亏你了。”   “抽筋一般出现在刚下水不久的时候,你游了这么长时间才抽筋,这种情况很少见。”   果然有点可疑吗。赵悦面不改色地下了结论:“一定是因为游得太急了,我本来对游泳就不太擅长,刚才突然这么拼命地加速,一不小心就抽了筋。”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又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赛,没有必要这么拼命的。”。   “你一直游在我前面,我想着自己也不能落后太多。你是不知道,”赵悦顿了顿,语义双关道,“我追你追得很辛苦呢。”   钟灵此时自然还领会不到其中深意,只是结束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赵悦,“现在没事了吧?”与其说是关心,其实更像是救生员出于责任的询问。   赵悦也抬起头来,二人靠得很近,他对上钟灵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暧昧,“已经好多了,刚才实在多谢你。钟灵,你的按摩手法——真的很棒。”   钟灵不习惯二人靠得太近,便把上身向后移了一些,“不客气。”又道,“游泳只要能达到锻炼的效果就好,即使在正式比赛里,安全也是排在第一位的,你以后多小心。”   听完嘱咐,赵悦柔声回应:“嗯,你说的我会记得。”   钟灵察觉到氛围有些怪异,两人间流动的空气似乎有点黏糊糊的,但究竟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于是便也不再理会,道:“你在岸上休息一会儿吧。”   赵悦点头,“我今天上午就来到这里,游到现在也差不多够了。你呢,还要再游么?”   钟灵已经全力游了三个来回,体力消耗很大,于是摇了摇头,“我也休息会儿。”自然而然便在赵悦旁边坐下来。   钟灵的皮肤沾了水后更显通透,而赵悦则刚刚体验过它的美妙触感,赵悦谨慎地并紧了腿,问:“这么多种运动,为什么你喜欢游泳?”   “不是喜欢,只是擅长而已。”   赵悦觉得有趣,“通常都是由喜欢产生热情,然后才变得擅长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钟灵断然否定,“喜欢和擅长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喔?”赵悦愿闻其详。   “我从小就对游泳很有天分,游得好可以得到大人夸奖,比赛拿到名次可以在中考成绩里加分,当义务救生员有利于期末评上三好学生,我现在休息的时间不多,而游泳是健身和塑身最省时高效的运动方式,所以才一直坚持下来,但我并不喜欢游泳。”   “你就没有其他喜欢的运动吗?”   “有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认清时务,分析优势劣势,选择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来做,避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   赵悦难以反驳,想了想,道:“你是个很理智的人。”   “理智的人才会过上性价比最高的人生。”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当检察官?”赵悦问,“律师的收入远远比检察官高得多,每个月干上两票就衣食无忧了,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当不了律师,那不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么?”   钟灵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当法官?”   赵悦摊手笑道:“我一直考不到律师资格证嘛。”   钟灵轻笑了一声,似乎没有当真。   赵悦侧过脸看他,凑近了一些,微笑着问:“对你来说,也有些宁可忽略性价比也必须要做的事,对吧?”   钟灵不置可否,“比如呢,维护正义?”   “这没准也是其中之一。”   “法官都喜欢以自己的正义感揣度别人吗?”   “那倒不是,看多了各种各样的犯罪案件,反而对人性的态度无法乐观,但我觉得你是不一样的。”   钟灵对他的话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喔?这样的判断从何而来?”   赵悦不答反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钟灵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明白赵悦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   “我相信。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在对视一眼后就陷入热恋,从此脑子里只想着他,心里只念着他。”赵悦公然做着告白,“在全然陌生的状态下,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爱上对方,带着本能的笃定,甚至带着一种必须喜欢他的使命感,我觉得这才是人类在爱情面前所能有的最纯粹坦诚的姿态。”   “所以…?”钟灵对话题的突然转变有些措手不及。   赵悦微笑,“所以我对你的判断和一见钟情很像,带有类似的笃定和使命感。”   “呵,你真有意思。”钟灵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认识你——很高兴。”   费尽口舌终于博得美人一笑,赵悦倍受激励,天真地以为钟灵走下冰山投怀送抱已是指日可待。两人坐在泳池边边休息边闲聊,钟灵体力恢复后又下水游了两圈,运动量已经完成,便提出先走一步。   赵悦来到游泳馆的目的本就是假装偶遇套近乎,既然钟灵要走,自己也没有再逗留的意义,于是便跟着钟灵一起离开。两个人换好了衣服,一道走出游泳馆,赵悦看了看表,时间刚过三点,上不着午餐下不着晚饭,钟灵又不是女孩子,约个下午茶不知会不会答应,正想着该怎么多争取点战斗时间,钟灵已经要跟他告别:“我从这边回去,你路上小心。”   赵悦问:“你没有开车来?”   钟灵点头,“从我家到这里步行不到二十分钟,没必要开车。”   赵悦立刻逮住机会献殷勤,“我送你回去吧,往那边刚好顺路。”   钟灵也不推辞,道:“那谢谢了。”   一路上没有堵车助上一臂之力,步行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算上倒车和红灯也拖不到十分钟,赵悦不情不愿地把车停下,门锁嗖的一声打开,钟灵说了声再见,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嗳——”赵悦舍不得他就这么走掉,小孩耍赖一样非要多拖点时间。   “什么事?”钟灵回过头。   “你这小区环境不错。”傻不拉几地没话找话。   “是还行。”   “你一个人住?”资料上说还有只狗。   “嗯,我还养了只金毛。”   “你每周都去游泳馆吗?”下个周末还会不会再相遇?   “如果不是加班特别忙,每周都去。”   “对了,我还没有你的电话。”一派胡言。   钟灵收回要推开车门的手,“手机给我,我把我的号码输给你。”   赵悦手机里早就存有了钟灵的手机号,赶紧摆手,“我把我的号码输给你吧。”   钟灵掏出手机递给赵悦,赵悦按下十一位数字,又存上自己的名字,终于在钟灵的世界里添加了自己的第一个标记。赵悦用钟灵的手机拨打自己的号码,轻快的铃声在狭窄的车内响了起来。赵悦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钟灵”二字,心中满足,笑容像是含了一束三月的阳光,他把钟灵的手机递回去,看着他的眼睛,“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与此同时,赵悦的母亲正跟周末上门蹭饭的何聪坐在客厅里,电视音量开得不大不小,既能让人听清主人公的慷慨陈词,又不会影响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赵母今年刚刚退休,正属于精力十足又闲得发慌的那类中年妇女,每天除了例行的家务和广场舞,最关注的莫过于邻里八卦和晚辈生活,赵母嗑着瓜子,问:“小聪啊,明年你也该毕业了吧,是打算考研还是工作啊?   何聪讪笑:“呵呵呵,我成绩一般般,没想过要考研呢。”   赵母又问:“工作开始找了吗?是打算留在滨南还是回去建设家乡啊?”   何聪挠挠头,“现在正实习着,到底是留下来还是回家去,这个现在也说不准,再看看吧。”   赵母吐出两片瓜子皮,又问:“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何聪想了想陆征,巴不得答有了,但还是诚实道:“还没呢。”   “你也不算小了嘛,女朋友是该交几个啦。”赵母想到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嫌弃道,“不要像你表哥似的,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对象都带不回家。”   何聪平时没少得到赵悦照顾,这时候颇有情义地为他辩解:“表哥是以事业为重,他那样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对象的。”   “哼,以事业为重。”赵母毫不留情地啐了亲生儿子一口,“俗话都说成家立业,当然是先成家再立业,他倒好,都这个年纪了还半点不着急。有时候说他几句,好家伙,直接就搬出去住了,做父母的还不都是为他好吗,翅膀硬了还,没良心的东西。”   何聪尽职当着和事佬,“表哥住那边也是为了上班更方便一点呀。”   “哼。”赵母心里倒不是不理解,嘴上却还是不饶过赵悦,“本来家里还空着一套房子能出租的,他这一住进去,房租也没的收了。之前隔壁老刘给他介绍了个姑娘,让他去见个面,他死活不愿意去,还说什么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男人就不需要找对象啦?只要他能找到个相好的,谁管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啊。”何聪被赵母的豁达前卫吓得呆了一呆,嘴张着好一会儿没闭上,“大姨,您真开放。”   赵母对这个评价很是受用,带着几分得意道:“不要以为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就是什么老封建,你们懂的那些,我们可懂得多了呢。”又凑近了何聪,一脸窥探八卦的表情,“你表哥就没跟你说起过他的事?他到底有对象了没?”   何聪想起上回赵悦跟自己说起过的那位冰山上的来客,道:“表哥他好像是有喜欢的人了。”   “哦?”赵母挑眉,像是地下党嗅到了敌方的终极情报,“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   虽然赵母自称不介意赵悦的性向,但何聪也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只是叶公好龙般地支持搞基,因此在赵悦还没正式跟家里提起他的恋情前,何聪还是谨慎着不敢提前透露,“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表哥没跟我细说。”   “嘁。”赵母扫兴不已,“谈个恋爱还遮遮掩掩的,比我们那个年代还保守。好不容易遇到个钟意的,是男是女拉家里来遛遛啊。”   赵悦打开门走进屋里,见到沙发上一老一少有说有笑,电视里正放着抗战片,炮火声与主人公凛然正气的独白在客厅里回荡。赵悦刚跟钟灵约会结束,脸上一派喜气洋洋,走过来问:“妈,今天又撕了几个鬼子?”   赵母本来没把精力放在电视上,看到赵悦晃过来,像把人拨开似的伸手摆了摆,“走开走开,别挡我看电视。”   “电视天天都有,我周末难得回来一趟,妈你好歹看我一眼啊。”赵悦指了指那位浓眉大眼国字脸的主人公,“二十多年前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是我,可不是他。”   赵母轻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赵悦坐到赵母身边,一手揽住她,“亲妈!”   帅哥是别家的好,儿子是自家的亲,赵母被他哄得憋不住笑,道:“听说你有了?”   赵悦一下没反应过来,“我有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那个啊。”   “哪个?”   “就是那个啊,你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该有了,再晚可就不好了。”   赵悦给吓得一愣,“妈,我可是男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可你不是说喜欢男的吗。”   赵悦大惊失色,为人类繁殖的最后底线大呼出声:“我喜欢男的我也有不了啊!”   “那你喜欢的那个是女人了?”   “什么?”话锋突然这么一转,赵悦实在跟不上赵母的节奏。   “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嘛。”赵母笑着侧眼看他,捅了捅他的胳膊,“什么时候带回家里让我和你爸看看?”   赵悦略带笑意地朝何聪斜了一眼,何聪刚剥好一个橘子正要往嘴里送,吓得差点没拿稳,立刻把橘子朝赵悦双手奉上,“表哥,刚回来吃个橘子解解渴。”   赵悦不接,“我刚喝了一肚子水,不渴。”   赵母问:“又游泳去了?天都凉了,怎么突然迷起游泳来。”   赵悦嘻嘻笑道:“游泳好,一池子的消毒水,进去泡一泡既能消毒又能去晦气。”   “该不会那个人也一起去游泳了吧?”   赵悦装傻,“妈,你说的谁啊?”   知子莫若母,赵母见他并不直接否认,心里也有了数,笑眯眯道:“我看这八字也有一撇了嘛,今天说的这事我可记下了,什么时候把关系定下来,把人带回家来看看,也不知道我这是要当婆婆还是要当丈母娘。明天还游泳吗?”   赵悦这才发觉自己一直低估了自家亲妈的接受度和洞察力,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明天不游了,再游脑子得进水了。”   赵母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赵悦挨着何聪坐过去,面上还是一派悠哉的笑容,“难得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回头就把表哥卖了,小朋友很厉害啊。”   何聪感到无形中一阵压力,缩了一缩,“不把火引到你身上,大姨又该追着我盘问了。”   “好心好意帮你照顾你那个小女朋友,结果就这么被你大义灭亲了,嗯?”   一提到陆征,何聪眉头都皱了起来,“表哥,你们那是不是有个叫熊潇的书记员,长得挺帅,平时跟陆征交往挺密切的?她老跟我提到那个人,频率可有点高,你说她是不是快喜欢上人家了?”   赵悦平常倒没特别注意这些,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们俩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刚来不久,关系自然会比较好。再说你们又没正式确定关系,就算陆征喜欢上别人,你也没有立场责怪人家嘛。”   何聪哭丧着脸,“我不怪她,可我心里难受啊。”又作可怜讨好状,恨不得长条尾巴冲着赵悦摇,“表哥,你去帮我探探他们俩的情况,好不好?”   赵悦敲敲何聪的脑袋,“刚卖了我就又让我帮你办事,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做。”   何聪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软磨硬泡,捧着橘子耷拉着脑袋。赵悦看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他手里的橘子抢过来自己享用,“算了,帮人帮到底,陆征那小姑娘做弟媳还是不错的。”   何聪激动得扑过来大喊表哥万岁,赵悦吃着橘子笑而不语。以德报怨,善小而为,我为何如此善良?他在心中为自己赞叹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周一赵悦来到庭里,特别留意了一下小熊和陆征,小熊正在教陆征装订案卷,两个人低着头挨在一起,用不高的音量正说着话,陆征不时点点头,看起来十分认真的样子。   赵悦摸着下巴沉思,这要说有奸-情,两个人明明就只是工作上的正常交流,可要说没奸-情,两人间的氛围似乎又有些暧昧,怪就怪在这副青葱年少耳鬓厮磨的画面太过美好。小熊聪明上进,要论长相那也是院草的接班人,陆征如果喜欢上他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赵悦为何聪叹了口气,悄声问吴辉:“你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女生?”   吴辉朝那边的两人斜了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就这点阅历和品位,你还指望他能欣赏别的类型?”   赵悦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这么酸呢。”见吴辉懒得理他,赵悦又安慰道,“人家小姑娘虽然青春无敌,但毕竟没有你知性迷人嘛,天真单纯固然很好,但大多数的魅力是与它相悖的,这种魅力只属于成熟而优雅的人,就比如你。”顿了顿,不忘自夸,“还比如我。”   吴辉已经懒得吐槽他夹带私货的安慰,只道:“我就不喜欢什么‘成熟而优雅’的男人,像你们这样的,一个字,油。油嘴滑舌,油腔滑调,举手投足为人处世滑得像只泥鳅,缺少真心,毫无诚意。”   赵悦大不同意,“话可不能这么说,交际是快消品,真心是奢侈品,凡事都讲究个等价交换,把奢侈品贱卖的不是傻子就是孩子。再说,我们又不是不会真诚待人,只是提高了筛选这些人的标准而已,毕竟可不是谁都值得真心对待的,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嘛。”   吴辉看了看他,“你现在这样就特别油。”   “小熊不油,你喜欢他那样的?”   “我还就喜欢他那样的。”   赵悦展眉一笑,“那最好,你要是把小熊弄到手,我可得替我那个不争气的表弟谢谢你。”   这时候贾庭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看到赵悦和吴辉正挨在一起说话,张嘴就笑,“呵呵呵呵,你们两个啊,还说不是在谈恋爱,不要欺骗领导嘛。”   吴辉有口难辩,赵悦笑道:“庭长,绯闻可不能乱传,反正我脸皮厚不在意,影响到女同志的声誉就不好了。”   贾庭长又笑,“呵呵呵呵,声誉不够武力凑,像我们吴辉这样的,两个法警都干不倒她,谁敢说她的坏话?你说是吧。”   吴辉忍无可忍,翻了个大白眼,“庭长,今天早上不是要开审委会吗,院长最爱点你的名,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晚点上去你真的就得自求多福了。”   贾庭长看看表,一想到院长那张阴沉的脸连眉头都皱了起来,“糟了糟了,要迟了。”风风火火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正事都忘了说,赵悦,兴阳县的那两个上诉案定在这周五早上开庭,你不是非要加入这两个案子的合议庭吗,周四下午我们几个一起出发去兴阳,记好了啊!”说完没等赵悦答一句“好”就溜没了影。   赵悦自然记得自己非要加入合议庭是出于什么目的,对这次短途出差也已经暗中期待了好久。赵悦信命,但不认命,就好比他坚信与钟灵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但绝不因钟灵直如旗杆的性向而心灰意冷。而现在赵悦带着种预感,这回出差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又到了见证命运的时刻啊,他想,猎人已经就绪,而猎物还能奔跑多久呢。   兴阳县距离本市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赵悦一行人周四下午出发,找好住处安顿好后,又将开庭前的案卷材料寄放在县法院,顺便在人家的饭堂里蹭了晚饭,走出饭堂时,深秋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兴阳的温度要比市里低一些,赵悦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右手摸到了手机,踟蹰了一下,决定还是掏出手机给钟灵发条短信。   该说些什么好呢?要体现关心而又不显得扰人,要体现挂念而又不显得矫情,是工作伙伴间的问候,更是私人朋友间的交流,赵悦恨自己怎么就没多积累些恋爱经验,以至于情话到用时方恨少。   赵悦这么些年也就正经谈过一次恋爱,想当初两个人一来二去地看对了眼,没费什么功夫就处到了一起,这些年又一直洁身自好,虽然当初对吴辉夸下了海口,但要说追求人的经验,那真是半点没有。赵悦的成熟全都用在了脸皮上,内里却难得一派纯洁,也幸亏老脸够厚,每次在钟灵面前都能掩盖住心里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赵悦冥思苦想半天,仍是没有灵感,都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不过一条短信而已,费尽心机不如平易近人,于是赵悦干脆放弃了在脑中搜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话,决定发一句中国人民最经典的问候:“吃了吗?”   钟灵很快便回复了短信,内容一如他平常说话时的清冷简洁:“吃了。”但难得的是竟多加了两个字:“你呢?”   赵悦将这两个字看在眼里,整条短信已然充满亲切温暖的光辉。这算什么?关心而又不显得扰人,挂念而又不显得矫情,是工作伙伴间的问候,更是私人朋友间的交流!还是钟灵的段位比较高啊!赵悦手指一动作,立刻又回了一条短信过去,大方展示自己的关切之意:“我也吃过了。兴阳的天气比市里要冷,注意保暖。”   语句简单,而关心溢于言表,那头的钟灵对着这条短信看了几秒,回了一句:“谢谢,你也是。”这对钟灵而言已经是对一个结识不久的人所能展现的全部关怀,他跟赵悦算什么?朋友?不,见了四次面,游了一次泳,熟人而已。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总是敏感而智商低下,一向清醒的赵悦也难以幸免,禁不住放大对方流露出的一丁点好意,在看到这句“你也是”时,当即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是时候把偶遇变成邀约了,一条充满相思情谊的短信当即被传送到了钟灵的手机上:“你之前来过兴阳吗?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转转,我知道几家不错的烤鱼店,这种天气里吃烤鱼当宵夜最合适不过了。”   钟灵开了一下午的车,明天一早又要开庭,而他本人也完全不是热衷社交的性格,实在不想在天黑后还在一个陌生的县城里瞎逛。虽然钟灵一向热爱独处,厌烦各式的人情纠缠,但也并非无差别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说实话他愿意交赵悦这个朋友,甚至是对他带着些欣赏的,但就目前而言,与赵悦的这点交情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在这个时候赴约,于是拒绝的短信犹如一场冻雨降临在了赵悦开满春花的心田:“不了,今天想早点休息。”   赵悦点开短信,一阵深秋寒风正好扫身而过,凄凄惨惨戚戚。太祖曾经有言,对于猎物,战略上要藐视,战术上要重视,但这一回他显然过于盲目乐观。赵悦叹了口气,想到钟灵那张此刻估计仍然冷淡俊美的脸,心里憧憬而无奈,待他把那一点点失落消化干净,又打起精神发了一条短信:“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两个上诉案件依次准时开庭。因为一审认定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上诉人既没有委托辩护人出庭辩护,也提交不出新的证据材料,赵悦都来不及把钟灵看个饱,庭审就又快又好地结束了。   钟灵仍是穿着那身藏蓝色的制服,把桌上的材料都收拾好后,钟灵拎起外套穿上。赵悦过去打招呼,指了指身上的法袍笑道:“我刚想把衣服脱掉,你却要把衣服穿上了。”   这话明显就是赤-裸裸的语言调-戏,但钟灵显然不解其意,“天气越来越冷,今后我们出庭该穿冬装制服了。”   “闭庭了,你们这就回去么?”   “吃了午饭就走。”   “我们也是。”赵悦看了看表,十一点十分,从审判庭出去后,他们法院的一行人就要和检察院的人分道扬镳,但这次出差绝不该就这样毫无进展地结束,赵悦心里简直着急,就像请求上诉的被告人在判决生效的第十天还没来得及递交上诉状,多么焦急和不甘,眼看就要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了啊!   “赵悦啊,过来一下。”贾庭长在赵悦背后呼唤。   庭长啊庭长,早不叫晚不叫,这时候你瞎叫个什么劲!赵悦在心里哀嚎。钟灵朝赵悦身后望了一眼,向合议庭的其他两个人点头示意,又跟赵悦告别:“我们先走了,下回见。”   赵悦只得微笑,“再见。”恋恋不舍地目送了钟灵一程,这才转身问贾庭长:“庭长,怎么了?”   “哎哟,你帮我看看,我这扣子是怎么了,法袍脱不下来了哟。”   就这事?赵悦哭笑不得,低头给贾庭长捣鼓他的衣扣,不一会儿就帮他解开了,“庭长,好了。”   贾庭长满意而慈爱地点点头,“呵呵呵呵,还是年轻人视力好。”指了指合议庭的另一个成员老高,“我和老高的眼睛都老花啦,毕竟年纪大了,以后-庭里的工作都是要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喽。”   吃过午饭,赵悦他们启程回滨南,赵悦坐在车里有些没精打采,明明对这次出差给予了厚望,为什么现在却一无所获?明明预感必定会发生些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却要无功而返?车开到高速路口,赵悦一声叹息,闭上了眼睛,打算趁着在车上的时间睡个午觉。   突然间,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贾庭长盯着窗外道:“那不是市检院的车吗,停在那里好像是爆胎了?”   赵悦闻言眼睛一睁,朝车窗外看去,只见一辆检察院的车停在路边,一只后轮已经爆胎,钟灵下了车,正在路边打电话,书记员郑抒皱着眉头站在一边。   贾庭长让司机停下车,赵悦下车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车胎怎么突然就给爆了。”   郑抒皱眉道:“估计车胎早就老化了,这么倒霉的事都给我们遇上,也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钟灵挂了电话走过来,“已经把这事跟院里说了,先联系修车行吧,换个轮胎应该不会太久。”   贾庭长从车里探了个头出来,“你们什么情况啊,需要帮忙吗?”   赵悦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感叹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道:“我对兴阳很熟,知道该去哪找修车行,我和钟灵一起收拾这辆车。郑抒,你先坐我们的车回去吧,他们会把你送回市检院。”   每次开庭需要三个审判员,一个书记员,这回再加上一个司机,车里满满当当坐了五个人,如果郑抒再坐上去,自然是没有了赵悦的位置。赵悦这么一提议,一来充满绅士风度,二来十分热心助人,三来——最主要的目的,又争取到了跟钟灵勾-搭的机会。贾庭长对他赞许不已,郑抒更是感激涕零,钟灵也对他微微一笑,“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悦捞了个大便宜,顺带还收了一圈褒奖,心满意足,通体舒畅,笑容谦虚而温和,“说什么麻烦,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换车胎花不了太多时间,但好巧不巧,同个型号的轮胎刚好缺货,调货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能到,这就意味着一个美妙到不可思议的机会朝着赵悦当头霹雳而下——他和钟灵将要在兴阳一同度过今晚,明天再一起回到滨南。   之前的强烈预感终究没有落空,那可是命运的安排,是不容置疑的男人的第六感!赵悦的一腔欣喜在在五脏六腑里游走激荡,险些要从脑袋顶上冒出一朵花来。他向钟灵提议:“今天是走不了了,先找地方住下吧。”   钟灵道:“也好。”   两人就近找了家便捷酒店,赵悦建议:“两个人住一个双人间就好,反正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钟灵没有反对,“行,就住双人间吧。”   因为本来只计划在兴阳住一个晚上,因此两个人都只带了非常简便的行李,开的房间在六楼,正好在朝阳的一面,房间宽敞洁净,秋日的阳光洒进室内,明亮而温柔,实在是个十分适合情人间温存亲热的地方。   赵悦把随身的行李放到桌上,暂时扫去满脑子旖旎的幻想,体贴地把选床权留给钟灵,问:“两张床,你睡哪一张?”   钟灵沉默了少顷,道:“我睡眠不太好,睡里面那张行吗?”临窗的那张床更靠近街道,夜晚车流行人的声音会更大些。   赵悦爽朗地笑笑,“当然可以,别跟我这么客气,就算只有一张床,你要睡床上,我也二话不说睡地下。”   赵悦虽然在向未来的爱人大表真心,但钟灵此刻实在听不出来,只当他说了个冷笑话,仁至义尽地扯了扯嘴角,“那怎么好意思。”   两个人今天都是早起,又因为修车的事折腾了一个中午,一旦安稳下来,都有些犯困。赵悦的眼皮有些沉重,但一想到能和钟灵共处一室睡觉,肾上腺素又忍不住噗噗地分泌,他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多,道:“睡一会吧,醒来刚好到吃饭的时间。”   钟灵点点头,“我也有点困了。”十分自然地脱掉外套,把笔挺的西装制服也脱了下来,松了松领带,又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赵悦咽了咽口水——该不会还要再脱吧?   钟灵还真就继续把领带取了下来,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又把衣摆从裤子里抽出来,衬衫堪堪挂在身上,衣襟间露出一片细腻光洁的肌肤,蜜色的诱惑从锁骨一路延伸至小腹,上身要露不露的模样充满令人血脉喷张的风情。   钟灵脱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打开壁橱,把脱下的外套和西装挂了进去,接着继续把身上的衬衫甚至长裤都一起脱掉,一并挂进了壁橱里。钟灵脱得轻松自然,像任何一个在同性熟人面前脱衣服的直男一样,没有半点扭捏和芥蒂。钟灵浑身就只剩下一条灰色的平角内裤,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赵悦定坐在床上,全身僵硬得像只冻鱼,他当然记得钟灵那一身皮肉的美妙触感,从胸肌到后背,从手臂到肩膀,全都经历过他双手的染指。赵悦禁不住贪婪地盯着钟灵,可脸上已经红晕一片,要是再多看几眼,起反应的可就不光是脸了。他低下头,尽量自如地也脱去身上的衣服,心中默默叹气,冻鱼也好,冻鱼也好,总好过一不小心就变豺狼虎豹。   赵悦把脱下的衣服也挂进衣橱里,凑近了衣橱,赵悦闻到一阵钟灵衣服上的清淡气味。因为衣架不够,赵悦故意将自己的外套挂在了钟灵的衬衫外面,仿佛是自己伸手将钟灵抱在了怀里,他看着两件叠挂在一起的衣服,带着些隐秘的甜蜜,微笑着把衣橱关上。   赵悦拉紧了窗帘,室内一下子暗下来,变成适宜睡眠的亮度。等赵悦坐回自己的床上时,钟灵已经盖上被子睡了。“午安。”赵悦在心里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赵悦很快睡了过去,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睁开眼时看到钟灵也已经醒来,正裸着上身坐在床上发着愣。大概是极少睡这么长时间的午觉,钟灵一觉醒来后有些发懵,大脑还没跟上身体的节奏,看起来有些呆乎乎的。   赵悦眼中的钟灵一向都冷静而严肃,更不用说在法庭上那副犀利凛然的样子,哪里见过他现在这副懵懂傻气的模样,赵悦只觉得他可爱万分,整颗心像一团湿冷紧涩的被子晒过了太阳,一下变得松软而温暖起来,恨不得上去揉一揉钟灵的头,把他揽进怀里。   赵悦起身走到钟灵床边,真的朝他伸出手去,只轻轻呼噜了一下他睡得有些乱的头发,“起来吧,我们出去吃东西。”趁钟灵还没回应就收回了手,转进卫生间里洗脸。   钟灵用手在脸上拍了几下,也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钟灵能感觉到赵悦喜欢和他亲近,虽然他也觉得赵悦的热情和执着来得有些莫名,似乎还特别喜欢跟他有身体上的触碰,但他对赵悦本人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好感,那些肢体接触虽然显得有点太过亲昵,但也不算十分令人讨厌。因为性格的缘故,除了一些倾慕钟灵的异性,喜欢接近他的人本就不多,赵悦这副热情又粘人的样子倒有点像家里养的那只金毛大狗,交往间让人觉得亲切。   更何况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亲昵地揉头,钟灵略一回忆,竟然也已经这么多年了。   二人穿戴整齐,一起出门走进电梯,赵悦问:“你喜欢吃什么,火锅?面食?西餐?有什么忌口的,吃辣吗?”   鲜少有人会这么体贴他的想法,钟灵向来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这时候却忽然很想由别人来为自己做一次决定,“都行,你定吧。”   “不如吃麻辣锅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店,做的麻辣锅味道很棒。”   钟灵点头,“就去那里吧。”   赵悦推荐的店生意很火爆,两人排了半小时的号才等到桌子,让钟灵跟自己一起等了这么久,赵悦有些不好意思,“肚子饿了吧?之前来这也没这么多人,大概最近天气冷了,大家都喜欢吃点辣的东西暖暖身子。”   钟灵嗯了一声,表示不介意。   幸好店里的上菜速度很快,不多久二人点的麻辣锅就被端了上来。赵悦招呼钟灵:“尝尝看,这家店是老字号,味道绝对比别的地方好得多。当初我第一次来吃的时候,恨不得把头都伸到锅里去。”   钟灵夹起一片腐竹送进嘴里,嚼了嚼,也忍不住赞道:“味道确实很棒。”   赵悦听着跟自己被夸了一样高兴,眉开眼笑道:“我说吧,也不枉费我们等了这么久。”   吃完了晚饭,赵悦又提议去散散步消食,“这一带离江边很近,不如我们去走走吧,反正回去也是闷在酒店里看电视,你没怎么来过兴阳,刚好今晚可以逛一逛。”   钟灵无可无不可,道:“也好。”   两个人沿着江滨公路慢行,路灯明亮,街道干净,路上多是饭后散步的一家人,也有遛狗的宠物主人,这里的人们一派闲适,生活节奏缓慢,显然是一座典型的安逸小城。   赵悦边走边闲闲地找些话题,“前面那座桥当年可是个出了名的豆腐渣工程,有一年发洪水,那座桥出了问题,全部被翻修重建,后来当地人都把那座桥戏称为‘断桥’,说是在那上面走过一圈的情侣,最后都会像许仙和白素贞一样。”   “一样白头偕老?”钟灵问。   “不,一样人妖殊途。”   钟灵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轻笑了一声,道:“你对兴阳确实很熟。”   “我大学寝室里有个哥们就是兴阳人,有一年暑假我们好几个人一起结伴来找他玩,硬是在他家蹭了一个星期的饭。后来进了市中院工作,常常跑到各个县去开庭,其中来兴阳的次数是最多的。”   钟灵道:“我以前在区检察院工作的时候,从没什么机会到县里来,这还是第一次。”   赵悦问:“去了市检院后工作还习惯吗?公诉科的那群姐姐妹妹们可都不简单。”   钟灵对那群女检察官们倒是很欣赏,“她们都是很出色的检察官,女人比男人细心,经常能注意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两个人一起走上桥,桥上的风要比刚才大得多,钟灵把手伸进口袋里,赵悦问他:“这里风大,钟灵,冷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再亲切自如不过的语气,却是在钟灵的预料之外,也是他很久没有得到过的关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赵悦,你真是个热心的人。”   “喔?”赵悦侧过脸看他。   钟灵继续说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管是帮我别检徽,开车送我回家,让郑抒先回市里,还是请我吃饭带我逛街,这些原本都不是你非做不可的事,这个年代大家都很忙,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花时间和精力为自己的热心买单了,但你是其中一个。”   赵悦在心中大叫,你可误会了,那不是热心,那是贼心,而且还不缺贼胆,但他当然乐意钟灵这么误会他,道:“要按这么说,我在你的处世标准里,是不是正在过着一种‘性价比’很低的人生?”   钟灵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但大家会更喜欢你这样的人。”   “也包括你吗?”这才是赵悦最关心的问题。   “也包括我。”钟灵坦然承认。   两个人停在桥的中间,钟灵把手搭在栏杆上,往前眺望着流动的河水,冷风把他的头发吹乱,暖色灯光下的侧脸俊美而迷人。   这样的氛围简直太适合谈情说爱了,赵悦背靠着栏杆,侧过头看着钟灵,道:“我们也一起走上了这座‘断桥’啊。”   钟灵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轶闻,道:“反正我们也不是情侣。”   赵悦噗嗤一笑,“对,我们还不是情侣,情侣一起走会人妖殊途,我们一起走的话,会不会白头偕老?”   钟灵只当他又说了个冷笑话,“谁知道呢。”   赵悦突然问:“钟灵,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嗯。”   “怎么不找一个?”   钟灵答道:“现在的精力还是都放在工作上,对交女朋友没多大兴趣。”   赵悦立刻断章取义,“你也对女人没兴趣?”   钟灵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我也一样。”   “我以为你是女人缘很好的人。”   赵悦的女人缘是很好,但基本上不是招兄弟就是招闺蜜,他道:“其实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在大学里。”   那真是预料之外的纯情,但钟灵无意打听他的情史,只应了一声:“这样。”   “说起来,那个人和你还有些相像,看起来都很冷,不过他是清高冷傲,你是严肃冷静。对了,还有一个共同点,你们都很优秀。”赵悦自顾自说下去,“毕业后他去了另一个城市工作,我们都很忙,距离又远,虽然有很努力地维持感情,但那时候两个人都还太幼稚,又心高气傲的,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最后还是分开了。”   赵悦说得很平淡,钟灵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真诚,不由道:“现在你们都比以前成熟了,如果她还在单身,再续前缘也未尝不可。”   赵悦却笑着摇头,“现在不必了,因为我已经遇到了另一个人。”   两个人边散步边闲聊,吹着晚风一起走回了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回到酒店时刚过了九点钟,钟灵拿了衣服先进卫生间洗澡,出来时浑身还泛着水汽,身上带着一股湿润的香味,散发出温和的性感。赵悦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酒店提供的额外收费物品都摆在一起,除了矿泉水还有些泡面和零食,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酒店标配——润滑剂和安全套。   赵悦喝着水,用眼睛瞟着那堆物品,留意到旁边还放着两样东西。   “哎?”赵悦有些吃惊,放下嘴边的瓶子,伸手拿起那个小东西看了看,“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那是个独立包装的安全套,边上明明就放着一整盒,这里又单独放着一个,委实有些奇怪。   钟灵正擦着头发,头也没抬,“什么?”   “安全套,旁边已经有一盒了,这里又放了一个,莫非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功能?”说着把东西凑近眼前,故意念着上面的字,“呦,激情大油量,听起来是很厉害啊。”   钟灵走近了,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问:“那几张纸又是什么?”   赵悦一低头,看到刚才安全套下面压着的几张彩页,便拿起来瞧了瞧,“哦,原来是预防艾滋病的宣传单。”又念着宣传单上的内容,“艾滋病的传播途径:性传播,血液传播,母婴传播,怪不得还在上面放了个安全套。”又举着安全套看了看,“你说,这个用着应该是不收费的吧?”   “嗯,这些应该是政府强制要求放在酒店里的。”   “我之前来兴阳倒从没见到过,既然是免费的东西,不用总觉得有点可惜呢。”   “你要用来吹气球么。”   赵悦笑了笑,“当然不是,不过现在还用不了。”接着又看起宣传单来,“一起吃饭,一起游泳,共用厕所,”声音逐渐放慢,语气忽而暧昧起来,“一起洗浴,拉手、拥抱,共用被褥,以上日常接触不会造成病毒传播,不必恐惧。呵,这里面好几件事我们可都做过呢。”   钟灵刚把毛巾挂好,正想跟赵悦说可以去洗澡了,这时候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别扭,却又找不出这隐约的不合理究竟来自何处,于是便还是不再多想,只道:“我洗好了,你也早点洗吧。”   赵悦应声,接着从自己的随身行李包里翻出了睡衣和牙具,又拿了男士专用的洁面乳和乳液,就连浴巾也是自带的。钟灵有些惊讶,他出门向来都是酒店里有什么他就用什么,从不会细心准备这么多东西,洗脸擦脸的护肤品他也买过,但一向都是偶尔想起来时才会用一用,跟自己这么一比,赵悦实在是个细致而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你东西带的真齐。”他不禁说道。   赵悦抬头笑笑,“经常出差,习惯了,酒店的东西总没有自己的用着舒服。”   “喔。”赵悦对生活的精致追求本该令人欣赏,但钟灵心里那种隐约的别扭感却愈发强烈了。   心爱的人就在外面,一整天下来又饱受诱惑,赵悦这次洗澡难免洗得有点久,当他终于心满意足地出来时,看到钟灵坐在床上,把一个小本子垫在大腿上,正刷刷地写着什么东西。   “你在写什么?”赵悦问。   钟灵头也没抬,“工作日记。”   “你还记这个。”赵悦记得贾庭长和几个老前辈似乎也有相同的习惯,但在年轻一些的同事里倒很少有人这么做了。   “把每天的工作计划和进度写下来,既方便记忆,也能提高效率。”   赵悦赞道:“是个好习惯,我也该向你学学。”   钟灵合上本子,道:“明天我们八点起来,九点前赶到修车行,尽量在中午前回到滨南,有问题吗?”   “没问题,听你的。”虽然跟钟灵闲聊了一晚上,过程中不乏轻松温情的时刻,但赵悦明白,眼前这个严肃谨慎、做事周密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钟灵,这样的钟灵赵悦当然也喜欢,但多少显得不太近人情,赵悦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了?”钟灵问他。   “嗯?什么怎么了。”赵悦不明所以。   “你在叹气。”   赵悦没料到自己那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气,竟然让钟灵给捕捉到了,而且还特意开了尊口询问他,赵悦不由心里一暖,钟灵现在估计是真把他当朋友了,他问:“钟灵,你有过特别喜欢的人吗?暗恋的对象,或者恋人什么的。”   “交过女朋友,但谈不上特别喜欢。”   “那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年纪到了,总要谈一次恋爱,恰好有人向我表白,我也不讨厌对方,就这么在一起也省了很多事。”   赵悦不能理解,“就因为这样?就因为年纪到了应该谈一次恋爱,即使没有心动的感觉也要和对方在一起?”   钟灵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但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即使遇不到真心喜欢的人,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也要选择和一个不讨厌的人共度一生吗?”   钟灵反问:“那不然呢?”   赵悦一时哑然,道:“钟灵,你太理智了。”理智到除了那些严谨周密的人生计划之外,几乎看不到半点的私人感情。   钟灵合上笔记本,“我说过的,理智的人才会过上性价比最高的人生。”   赵悦还想反驳,钟灵看了看放在床头桌上的手表,道:“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房间里关上了灯,赵悦躺在床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沉思,看来要把钟灵追到手绝非易事,势必要经历一个艰辛的过程,不过那又如何?太祖曾经有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胜利终将牢牢掌握在我方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高能预警~   ☆、第十三章   酒店有免费供应的早餐,第二天两人吃过早餐,退了房,来到修车行时也顺利把车提了出来,一路由钟灵开车回滨南。钟灵先把车开回了市检院,因为是周六,单位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钟灵把单位的车停好,问赵悦:“你的车是还停在法院里么?”   赵悦听钟灵这么一问,立刻明白他是要开车把自己送回法院去,连忙点头,“对对,车还停在那呢。”   果然,钟灵道:“我送你过去。”钟灵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但他现在已经将赵悦当成朋友看待,既然赵悦帮过他几次,朋友间的礼尚往来当然是要有的。   “好,那可谢谢你了。”赵悦眉开眼笑地上了钟灵的车。   市检院到法院的距离并不算远,没多久就到了赵悦该滚蛋的时候,赵悦心里是又不舍又不甘,想尽方法拖延时间,“哎,这安全带怎么解不开了。”   “你是不是弄反方向了。”   “没有啊,真解不开了,你帮我看看。”   钟灵凑过去帮赵悦解安全带,他低着头,柔软的头发蹭到了赵悦脖子上,扰得他又痒又麻,一颗心也跟着怦怦乱跳起来,他道:“安全带解不开,它是舍不得让我走吧。”   “啪”的一声,安全带扣被打开了,钟灵抬起头来,“好了。”两张脸离得很近,四目相对,钟灵因为从驾驶座上靠过来,身子要更低一些,抬头时眼睛显得大而无辜,多了几分柔顺可人的情态。   赵悦心中一动,几乎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那你呢?”   “我什么?”钟灵莫名其妙。   “你舍得让我走吗?”   钟灵眼中带着疑惑,心里那隐约的别扭感觉忽然又出现了,并且这一次出现得有如井喷,一瞬间就喷满心里各个角落。   而在赵悦眼中,此刻的钟灵怀疑而柔顺,严肃而懵懂,两张脸隔着那毫厘之距,一同呼吸着车内暧昧黏稠的空气,只要再往前靠近一点点,就能亲吻到这个让他深深迷恋的人,他想抓紧他,想疯狂地占有他,想让他叫喊,想让他哭泣,想让他全身心都烙上自己的印记。   没有办法了,真的忍不了了。   赵悦猛地抱住了钟灵,将他扑倒在驾驶座上,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   “唔!”钟灵的半声惊呼被赵悦吞入口中,他怎么也没想到刚交上的朋友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钟灵奋力挣扎,无奈赵悦是从自己身侧压过来,双腿再挣扎也起不到作用,而上半身被赵悦牢牢压死,两只手臂也被固定在了椅背上方。   赵悦粗暴地亲吻着他,像是把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爱恋、欲念与隐忍全都发泄出来,他太喜欢他了,恨不得就此将他揉碎。他在他的嘴唇上用力吮吸啃咬,又不知满足地把舌头探入他口中,狠狠地翻搅、舔舐,他甚至听到了牙齿相撞的声音,一切都这么狂野而暴烈,是长久忍耐的终极爆发,是雄性动物最原始本能的疯狂展现。   钟灵动弹不得,被吻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亲吻,那个向来亲和爱笑的男人此刻变成了一只猛兽,正在对他进行放肆粗鲁地侵略。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低鸣,回应他的却只有更为疯狂的进攻。嘴唇已经疼得不行,连舌头也已经麻痹,嘴角泛出二人唇舌交缠时的津液,那索求无度的亲吻逼得他近乎晕厥,钟灵全身僵硬,大脑中一片空白,连反抗都没有了力气。   时间静止,空气凝固,亲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当赵悦终于离开钟灵的嘴唇,他喘着气,看见身下的钟灵渐渐从震惊和迷茫中回过神来,脸色微红,嘴唇发肿,双眼却聚集起浓烈的怒意,他朝赵悦吼:“你干什么?!混蛋!放开我!”   赵悦也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本来想来个循序渐进水到渠成,但哪想到一个把持不住就搅乱了所有计划,现在亲也亲了,自己的心意已经再也瞒不住,索性也放开了胆子,怎么不要脸怎么来。他仍把钟灵压得死紧,仿佛没有任何愧疚和不自在似的,放柔了声音,语气中充满柔情蜜意,“钟灵,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嗯?”   钟灵简直又被震惊了,一个男人强吻另一个男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偏偏这个男人还跟没事一样,用一种温柔而宠溺地语气问自己为什么生气。这个男人的表现太过诡异,竟然连钟灵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生气究竟应不应该了。   好在钟灵好歹也得过最佳控方辩手奖,又在公诉席上叱咤几年,思维缜密,逻辑清晰,立即又回过神来,“赵悦!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   “因为你喜欢我。”赵悦大言不惭,面不改色心不跳,“钟灵喜欢赵悦,罪名成立,刚才那个,就是对你的刑罚。”   虽然之前被震惊了两次,稍微适应了眼前这人的不靠谱言行,但钟灵这回险些又要给他气掉半条命,“你是不是有病?!”   赵悦的语气仍然温柔而宠溺,“好,你说我有病,我就有病。”说着在钟灵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觉得不尽兴,又再一次吻了下去,这回他含着钟灵的双唇轻柔地厮磨舔舐,钟灵拼命转开头,赵悦便追着他的嘴唇轻啄慢舔。   赵悦抬起头来,在钟灵的脸颊上忘情流连,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光是亲一亲好像还不够啊。”   钟灵又气又慌,“你还想怎么样?!”   赵悦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怎么样?”   钟灵狠狠瞪着他,不停扭动身体,“你放开我!变态!”   赵悦低低笑了一声,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刚好留下两排牙印,“你别再动了,再动可就不止这样了。”钟灵立即停了下来,眼睛里能飞出几把刀子。赵悦又笑着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福兮祸之所伏,正当赵悦神采飞扬地要跟钟灵告别时,冷不防钟灵的拳头就挥了过来,直击赵悦的左脸,接着车门也被打开,赵悦被一脚踹了下去。   赵悦一个趔趄没站稳,嘴里不忘问:“今天下午还游泳吗?”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车门被狠狠关上了。   向来维护正义惩戒犯罪的赵大法官,生平第一次遭受到了来自同行业工作者的暴力相待,他揉揉肿起的左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嘿嘿笑了两声,“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在强吻受后温柔地问受为什么生气,这个是借梗,原梗出自作者桔桔的一个师生文,但文的名字不记得了= =   特此说明~   ☆、第十四章   把登徒子踹走后,钟灵狠狠踩下油门离开,开着开着便发现了身体的异样,脸上一片红晕还没消退就算了,腿间的帐篷竟然也竖了起来!钟灵发誓自己在被强吻时绝没有任何兴奋和享受的感觉,下-身的异样也只是受了刺激后纯粹的生理反应,但这实在让钟灵更为恼火,被一个流氓——男的,非礼过后还产生反应,简直堪称二十七年来人生最大的挫败和耻辱。   刚好遇到一个红灯停下来,钟灵狠狠砸了一把方向盘。原本他对赵悦真的很有些好感,他的朋友不多,能认识这么个热情风趣的人倒也是不错的,但实在没料到赵悦竟然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赵悦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游泳馆里的偶遇估计也并没那么简单,他记起赵悦对他说过的话:   “你也对女人没兴趣?”   “我也一样。”   “现在不必了,因为我已经遇到了另一个人。”   还有一直以来心里那种别扭的感觉,当所有蛛丝马迹连在一起,无不指向了同一个答案——赵悦喜欢男人,并且他喜欢的人是自己。   钟灵并不歧视同性恋,他甚至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在钟灵不甚宽广的社交圈子里,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同性恋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遥远的名词,他压根没想过这种事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除了对同性性-骚扰的厌恶,更让钟灵恼怒的是赵悦一直以来隐藏在朋友身份下的不怀好意。如果赵悦从一开始就向他表明心迹,正大光明地对他示好,他虽然不会接受,但至少也会尊重对方的心意。但现在呢,赵悦在刻意地接近他和他成为朋友之后,突然对他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行径,这让钟灵产生了一种被算计和背叛的感觉,自己当初还毫不掩饰地欣赏他的品格,感谢他的帮助,现在想想简直就像个傻瓜。   按照钟灵一贯冷静淡漠的性格,他真是太久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两排牙印依然清晰地留在那里,当手指抚上那块柔软的皮肤,上面依然有凹凸不平的触感。钟灵想起刚才的情景,脸一红,又气得砸了一把方向盘,汽车顿时发出尖锐的鸣笛声,让钟灵更是气恼烦躁。   赵悦左脸肿得厉害,嘴角处淤青了一片,赵悦顶着这副尊容实在不敢回家,于是跟赵母打了个电话说这周加班,没空回去吃饭了。   周末过去,周一来临,就算脸上的淤青还没消退,赵悦也不得不负伤工作。赵悦刚一来到庭里,同事们纷纷对他的伤情表以慰问。   “哟,赵悦,脸怎么了,青了那么大一块?”   “周末见义勇为去了?还是看上了哪个暴脾气的小姑娘,便宜没占成,反倒挨了教训?”   “你也是我们中院的门面啊,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这个伤得多用冷水敷一敷吧?”   “别听他的,你这种情况得热敷,改善血液循环,多敷几次,院草还是那棵院草。”   赵悦笑了笑,对各位没有展示出幸灾乐祸的嘴脸而感到很是欣慰,“我就是周末跟大学同学打了场球,一个哥们没注意,手肘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没什么大事,淤青过几天就会消掉,谢谢大家了。”   同事们本以为有些故事可听,没想到事情的原委竟是如此无趣,于是多关心了两句便又各自归位了。吴辉却凑了过来,悄声问:“听说前两天你跟钟灵在兴阳很有故事?”   赵悦点头,“有故事,也有事故。”   吴辉惊讶,“你脸上的伤该不会是他打的吧?”   赵悦垂下脸,“还真是他打的。”   “到底怎么回事?”   赵悦哀叹:“冲动是魔鬼啊。”把事情大致跟吴辉说了一遍。   吴辉也是个没良心的,听完不仅不替赵悦难过,反而噗嗤噗嗤地偷笑起来,幸灾乐祸地问:“他给你判死刑了?”   “没。”赵悦抬起脸,双眼中是胸怀大志者特有的闪闪光辉,“他只叫我滚,可没叫我去死,冲顶也就是个无期徒刑,只要表现好,多立功,减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亏你还这么有信心,这得熬多久才能刑满释放啊?”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今天,我们坐牢了,坐牢又有什么稀罕?为了免除单恋的苦难,我们愿——愿把这牢底坐穿!”   吴辉笑骂:“滚吧,有你这么瞎改革命诗歌的吗。”   赵悦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可委实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自从周六分开之后,无论他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短信,都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半点回音。那天确实是自己不对,冷不防地对钟灵搞突袭,别说是朋友,就算是对于一个光明正大的追求者来说,也是万万不该的。赵悦混蛋归混蛋,好歹他磊落,他想跟钟灵好好地道个歉,钟灵原不原谅自己且先不说,至少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到。   可现在自己的手机号已经被钟灵拉黑,短信估计也是看也没看就被删掉了,赵悦暗暗叹了口气,思索再三,在临近下班时用办公室电话拨打了市检院公诉科的号码。   “喂?”那边响起一个女音。   “我找钟灵。”   那边的女检察官认得刑二庭的号码,也记得赵悦的声音,“哦,你等等。”又朝着钟灵喊,“钟灵,找你的。”   静默了片刻,电话那头传来钟灵的声音,沉冷而不带一丝波澜,“你好。”   赵悦心里一紧,“钟灵,是我。”   听到赵悦的声音,钟灵那股沉淀了两天才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险些又燃烧起来,声音里带着极力的克制,“找我什么事。”   “那天的事,对不起。”赵悦诚心诚意地道歉,“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我不是故意要那样冒犯你,不,也不能说是无意的,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   钟灵冷冷地打断他,“找我有工作上的事吗。”   “有,不,也不能说是真的有,其实我是……”   “到底有没有。”   赵悦捧着话筒哭丧着脸,“没有。”   “啪”的一下,电话被挂断了。   虽然钟灵那张脸向来表情不多,但是挂完电话后还是能明显察觉他到的面色不善,刚才接电话的女检察官好奇问:“赵悦找你干什么?”   钟灵沉着声音,“只是个诈骗电话。”   “哎?”女检察官觉得奇怪,“刚才来电显示的是刑二庭的号码啊。”   “现在骗子的手段很厉害,可以伪装任何号码。”   “可刚才那个是赵悦的声音吧?”   “骗子有变声器。”   “喔。”女检察官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以后可得多小心。”   失恋是一根卷卷的电话线,赵悦在这头,钟灵在那头。赵悦连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机会都没有,失魂落魄地过了几天,好在他向来乐观豁达,不多久心里那点抑郁便跟脸上的淤青一起消散了。   又到了周五,赵悦正筹划着明天继续去市立游泳馆堵人,吴辉突然跑过来问:“你知道公诉科的媛媛姐要调走了么?”   赵悦倒是没听说这个消息,“媛媛姐要调走了?去哪?”   “她被上面看上了,马上要去省检院工作了。”   “喔,媛媛姐当了好几年公诉科的科长,确实有经验有本事。”   “哎,重点不是这个。”吴辉笑眯眯地凑近赵悦,“那群姐们给的内部消息,今天晚上公诉科有一场散伙饭,媛媛姐请客,所有人都会去。”   赵悦飞快捕捉到了重点,“所有人?”   吴辉默契地点头一笑,“所有人。”又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不要再假装一次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公诉科聚餐的地方在一个不起眼的大排档里,吴辉按照事先摸清的情况把赵悦带过来,赵悦问:“他们在哪?”   吴辉道:“别急,他们十几个人,肯定订了包厢。我们先点菜,吃到一半再假装碰巧遇上他们。”顿了顿又道,“这顿你请客啊。”   赵悦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我倒是想请你吃点山珍海味,但看这地方好像也点不了什么上档次的菜嘛。”   “你懂什么。”吴辉指出他的无知,“一个城市的美食精髓往往就藏在这种小门小店里,再说了,八项规定出来之后,各地都在厉行勤俭节约,一群公务员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在高档饭店里聚餐,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赵悦点头称是,“对对,是我对政策学习得不够透彻,拖了大家后腿了。”   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赵悦吃饭吃得心不在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几间包厢的大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吴辉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有些感动,刚喝了口汤,赵悦突然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手劲十足,差点把吴辉拍成了个喷壶,嘴里的汤几乎喷口而出。赵悦又惊又喜地冲她道:“那边!你看!是媛媛姐!”   吴辉原本的感动当即又化为一腔恨铁不成钢的怨念,狠狠甩开赵悦的手,“我看到了!你爪子拿开。还是男人呢,没谈过恋爱啊?一惊一乍的,跟十五六岁小姑娘似的。”   宋媛媛去到前台似乎是要多加几个菜,赵悦不停催吴辉:“快上去拦住她,别让她给跑了。”   吴辉用餐纸擦了擦嘴,不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当是抓逃犯呐?”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朝前台走去。   宋媛媛正要返回包厢里,吴辉几步跨过去,爽朗而得体地打招呼:“媛媛姐?这么巧,你也来这吃饭。”   宋媛媛有些惊讶,“哟,吴辉啊,你跟朋友一起来?”   吴辉指了指赵悦坐着的地方,“还不就是赵悦嘛,说是周末到了,一起出来吃个饭。”   “这可巧了,我们公诉科的人全在里面,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如你们进去跟我们拼一起吃饭吧?”宋媛媛又想到了什么,“啊呀,我都忘了你们是出来约会的,怪我怪我,不打扰你们俩了。”   吴辉连忙摆手,“谁跟他约会啊,也就是个饭搭子,既然都是吃饭,跟你们那群姐姐妹妹们一起吃才有意思呢。”   宋媛媛笑道:“那好,你们俩一起来。”   女人对八卦总是有着天生的好奇和敏锐,赵悦和吴辉又是同个庭里的俊男美女,平时公诉科的姑娘们就没少八卦这两人的关系,当二人一起走进包厢里时,在座的各位顿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一个年长些的女检察官道:“约会都被抓到现行了,还说你们不是一对,骗谁呀?”   一个稀有动物般的男检察官扼腕叹息:“吴辉,不是说好等我的吗?”   一个对钟灵有意的书记员别有用心道:“看看,办公室恋情!刑二庭可给我们做了个榜样。”说着用眼睛瞟了瞟正在低头喝汤的钟灵。   赵悦一脸从容的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和吴辉两个人吃饭太冷清了,突然这么半路加入,不介意吧?”   一个女检察官立即大方道:“不介意!我们这十几颗灯泡,照亮你们的恋情!”   在座的各位哈哈大笑,唯有钟灵仍是面无表情,这里大概不会有人比他更希望赵悦和吴辉真的是一对情侣了。他喝完汤,依然半低着头,即使不抬眼也能感受到从赵悦那里射过来的两道炽热的视线。   有完没完!他心里一阵烦闷。   服务员加了两张凳子,赵悦正好坐在钟灵对面,桌子很大,要说这条直径已经是二人之间所能有的最远距离,但赵悦就这么从正对面逼视过来,钟灵觉得自己像是暴露在了强光灯下,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席间宋媛媛起身发表离别感言,说着说着把自己感动了,连声音都有些哽咽,在座的各位无不动容。钟灵来到市检院还不久,此时也装不出什么不舍的表情,便以茶代酒敬了宋媛媛一杯,席上大有劝酒文化的传承者,此时以劝钟灵喝下几杯为己任,劝道:“钟灵,难得大家出来聚一次,不喝点酒不够意思吧。”   “就是就是,这可是媛媛姐最后一次跟大家一起吃饭了。”   “人家女同志都敬了酒,你只敬茶,这怎么行嘛。”   钟灵道:“我开车来的。”   一位男同事递了杯酒过来,“开车来的可不光你一个,大不了今晚打车回家,这杯酒是不能不喝的。”   钟灵向来反感这些人情纠缠,正思忖着该怎么得体拒绝,赵悦突然见义勇为,替他解围道:“这杯酒是该喝,不喝不足以平民愤,但我记得钟灵对酒精有些过敏,这杯就由我来替他干了吧。”   有人笑道:“钟灵酒精过敏连我们都不知道,赵悦你从哪里听来的呀?”   钟灵对赵悦的解围不但没有半点感谢之意,反而想也没想就立刻接过了酒杯,一仰头把酒喝了个干净,看也不看赵悦一眼,沉声道:“没有,他记错了。”   赵悦英雄救美不成,并不介意钟灵的冷淡,笑着说道:“上周我和钟灵在兴阳一起住了一天,印象中好像听他说过这事,看来是我记错了。”   钟灵听他提起上周的事,心里又生出些怒意来,当初他要是知道赵悦心怀鬼胎,绝不会答应和他同住一个房间,更不会在后来让他有机可乘,把自己摁在座位上啃个半天。钟灵沉着一张脸,不知是因为刚喝了酒,还是因为脑中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脸上突然泛出点红晕来。   赵悦似是知道他的所想,脸上的笑意半天荡漾不去,桃花眼中脉脉含情,在座的见他这副神色,不禁又开起他和吴辉的玩笑。宋媛媛道:“之前我们这还有几个姑娘挺钟意你的,结果还是吴辉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姑娘们又少了一个念想了。”   “吴辉你真不厚道,有了赵悦,先前还老跟我们套钟灵的消息。”   “就是就是,赵悦,你可得管管她。”那个活泼的姑娘转头问钟灵,“对了,钟灵,你还没有女朋友吧,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呀?”   钟灵想也没想,冷淡干脆道:“女的。”这话明显是说给那个厚着脸皮凑过来的基佬听,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思。   那姑娘不知缘由,以为他说了个早八百年就过时了的冷笑话,噗嗤笑了一声,“虽然很冷,不过这话由你说出来还是挺可爱的啦。”   “还有呢还有呢?”另一个姑娘问,顺手又给他倒了杯酒。   钟灵仰头把酒喝净,“要诚实。”   “还有呢?”又一个姑娘问,酒杯又满上了。   钟灵再喝完一杯,“要温柔。”   “还有呢?”赵悦坐在对面,笑眯眯地也向他发问。   钟灵端着酒杯的手一滞,抬起头来,今晚第一次直视赵悦的眼睛,脑中闪过的全是在游泳池里、酒店房间里和自己的车里被吃豆腐的画面,“要尊重我,真心诚意对待我,不会像个流氓一样心怀不轨,找遍机会对我动手动脚,甚至非要强硬吃我豆腐。”   “这……”在座的各位有些听呆了,“也没人敢对你这样吧……?”   钟灵又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不置可否。   估计是没有女人敢对钟灵这样,但敢对钟灵这样的男人这里倒是坐着一个,赵悦声音温柔,情谊真挚,话语穿过偌大的桌子来到钟灵耳边,“要是有人这么对你,他一定非常后悔,他不指望你原谅他,只希望能得到一个正式跟你道歉的机会。他的坏心和鲁莽固然可恶,但那都是因为太喜欢你。”   钟灵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连耳朵都有些红了起来。   一个女检察官推了推吴辉,轻声问:“他们两个好像还挺熟的啊。”   吴辉邪笑道:“就他们俩至今为止的接触,可比我们俩还要亲密得多。”   一顿饭吃到了快十点钟,大家纷纷尽兴而归。出了餐馆,钟灵发现赵悦还一直跟在自己后面,赵悦并不主动说话,但那副粘人的态度和含情脉脉的目光让他显示出了强大的存在感。   钟灵忍无可忍,“都散席了,你还不走。”   赵悦笑问:“你送我?”   “我喝酒了。”   “那我送你。”   钟灵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我打车回去。”   赵悦也不再纠缠,“那我送你上车。”   刚巧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赵悦替他伸手拦下,又给他打开车门,风度十足,举止磊落,没有半点多余的言语和触碰,他面目温柔,语气恳切,仿佛真的是个谦谦君子,“上去吧,今天喝了酒,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钟灵抬眼望了他一眼,不想搭他的话,但这放低姿态的讨好和充满关切的叮咛终究无法让他无动于衷,于是他向赵悦点了点头,坐进车里把门关上。   赵悦来不及目送钟灵就立刻爬进了自己的车里,插钥匙,点火,起步,迅速跟上前面那辆因红灯而停步不前的出租车。   赵悦并不猥琐,但也绝不坦荡,他向来用克制当门面,以礼貌为装点,但他始终是个合格的痴汉,所以现在他正做着一件痴汉们常做的事——尾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其实赵悦早就知道了钟灵的住处,今晚上尾行在他后面并非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只是光这么跟着他,赵悦便萌生出一种正在守护与保卫对方的错觉,仿佛自己是追随在王子身后的骑士,一下子充满了责任感和亲密感,愚蠢而甜蜜,这是属于单恋者的精神胜利法。   餐馆离钟灵家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出租车在前面停稳,钟灵从车上下来,背对着赵悦一步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赵悦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钟灵的那天下午,那时候他们俩还并未相识,他被那一眼对视震撼,继而率先勇敢地跳入了情网。当时他痴望着钟灵离开的背影,目光超乎寻常的贪婪,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而钟灵从未察觉身后的视线,他走得那样果决和理所当然,仿佛没有什么值得他回一回头。   就和现在一样。   可不知者无罪,被爱者无畏,就这一点点小挫折,毕竟还是不值得赵悦自怨自艾的。他把车窗打开一半,给自己点了根烟,电台里放着属于夜晚的舒缓情歌,他靠在椅背上,望着这个小区里的住宅楼,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圈。   随着赵悦的吸吐,车内的火点忽明忽暗,眼前的住宅楼也有灯火的明灭变化,赵悦并不知道那之中的哪一盏灯是由钟灵亲手打开,但他此刻无比的羡慕着那灯光,它给他满室的亮堂,给他疲劳一日回到家后的安慰与安全感,它甚至可以亲密无间地拥抱他,在他每一寸皮肤上留下温暖的颜色。   赵悦难得地被寂寞击倒,继而开始寻找借口推卸责任,都怪这灌进来的夜风太冷,电台里的歌声太缠绵悱恻了。他关掉电台,换上自己的音乐,轻快的歌声叫人一下快活起来,赵悦重拾身为人类自豪感,轻笑一声,掐灭烟头打算回家。   刚打着火准备起步,赵悦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区里跑了出来,钟灵从赵悦的车前奔过,一下跑到了马路对面。赵悦看到他怀里正抱着只半死不活的大狗,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眉头轻轻地皱着,赵悦知道那代表着焦急。   钟灵腾出一只手来拦出租车,但那辆已经载有乘客的出租车唰地从他身边开了过去,钟灵的眉头皱得更紧,赵悦把车窗全部放下,伸出头朝他大喊:“钟灵,这里!我载你!”   钟灵闻声望过来,看到了此时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赵悦,但他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抱着那大狗从马路对面快步走了过来,拉开车门坐到赵悦身边。   “去市宠物医院。”钟灵开口报了个地点。   赵悦像个尽责的的哥,踩了油门就走,赵悦用余光瞥了眼趴在钟灵身上的大狗,问:“它是生病了么?”   钟灵嗯了一声,并没说出具体情况,那大狗伏在他怀里,断续地发出难过的呜呜声,听起来虚弱不堪。   赵悦安慰道:“人都偶尔会有个小疼小病,动物也一样,应该没什么事的,别担心。”   “希望吧。”钟灵不知是不是真的宽慰了点,把怀里的狗又抱得更紧了一些,手掌轻抚着大狗颈背的皮毛,眼睛里流露出疼惜,那真是赵悦从未见过的柔软眼神。   赵悦恨不能代替了那狗缩进钟灵怀里,享受一番他的爱-抚和疼宠。赵悦刚刚才找回作为人类的尊严,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大叹,人不如狗啊!   临近午夜的街道已经十分冷清,赵悦把车开得很快,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几眼钟灵,钟灵仍是沉着脸不说话,赵悦先打破沉默,用轻松语气问道:“你这宝贝今年多大了?”   “三岁了。”   “正值壮年嘛,给它好好吃点药,打个针,过不了几天又会活蹦乱跳的了。”   “车还能开快点么。”   “不能再快了,再快就得超速了。”赵悦瞥了一眼那狗,问,“它得了传染病?还是生寄生虫了?”   “它今晚吃坏了肚子。”钟灵顿了顿,又道,“是我大意了。”语气里颇有自责。   “哦,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赵悦没养过宠物,只觉得吃坏肚子比起染病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开玩笑道,“我要是它,一定明天就立刻痊愈,才舍不得让你担心。”   钟灵这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赵悦心里一咯噔,果然还是问了,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担心你路上会不安全。”   “你跟踪我?”钟灵一语道破。   赵悦大呼冤枉,“我只是跟着你。”   “你…”钟灵一阵气闷,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位法官的所为,“赵悦,我十分建议你改行。”   赵悦赶紧为自己辩护:“我可不是非法跟踪,既没有侵犯你的个人隐私,也没有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其实我就是个兼职保镖,偶尔也当当司机,还是免费的。”见钟灵并不回答,赵悦不禁把声音放缓和,柔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钟灵没有回答,车厢内安静了许久,直到车在宠物医院里停下,钟灵急匆匆打开车门,在推门下车前回过头来,不情不愿却又似乎充满诚意地朝赵悦说了一声:“今天晚上,谢谢你。”   钟灵每天早上出门前会给家里的狗装好中午的狗粮,然后在晚上回家后再给它准备晚饭,但今天晚上因为全科室聚餐便没能及时回家给狗喂食。钟灵刚打开家门时,看到那只金毛大狗倒在客厅里奄奄一息,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叫,身体旁边是一大滩腥臭的呕吐物,而厨房里冰箱门大开,里面放着的生肉竟被吃得一点不剩。   这只狗不到半岁就和钟灵一起生活,钟灵的朋友不多,在这个确实常常人不如狗的年代,这么个朝夕相处的小东西已然是他生活中最亲密的伙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主人,悉心体贴、充满责任感地照顾好这只全然信任他的动物,结果却让他对自己十分失望。   半夜的医院几乎是空荡荡的,兽医给狗打了针,又开了些药,嘱咐钟灵在24小时之内别给它进食,钟灵点头记下,全部折腾完后,钟灵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大狗终于走出了诊室。   钟灵回到走廊上,看到那个男人还坐在那里,他垂着头,似乎是在眯眼打盹。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半,夜里很冷,他把双臂抱在胸前,看起来是有些瑟缩的模样。   钟灵走到他面前,从上方俯视着他,钟灵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打量他的相貌,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最惹眼的就是男人那挺直的鼻梁,他向来给人些许油滑和嬉皮笑脸的印象,但那鼻梁又令人从他的相貌中看到些稳重与正直。他的睫毛长却不翘,温顺地覆着那双桃花眼,平时总在那眼里留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当脸上带着笑意时,那副眉眼看起来愈发暧昧勾人。钟灵得承认,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他的相貌轻易能博得别人的好感,尤其在他安静的时候。   钟灵微微弯了腰,腾出一只手来轻推他,声音算得上是温和,“赵悦。”见他没有反应,又更弯腰靠近了些,“赵悦,起来了。”   赵悦皱了皱眉,睁开的双眼有些茫然,那眼睛里带着点无辜,却又是比平时更想让人亲近的样子,他看到眼前的人,立刻又绽出笑容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明亮,像能驱赶掉半夜的寒冷似的,“你出来了。”   钟灵下意识地立刻站直了身体,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赵悦笑得更是灿烂,理所当然道:“我在等你啊。”抬头看到钟灵怀里的大狗,又纠正道,“等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大概是赵悦的笑容和这句话实在讨人喜欢,又或者是午夜的走廊太安静,钟灵也不禁把声音放低软了一些,“这么晚了,回去吧。”   赵悦站起身来,突然靠近的笑脸让钟灵眼前一晃,赵悦伸手摸了摸那只狗的头顶,问:“它没事了吧?”   钟灵点点头,“打了一针,没什么大问题了。”   赵悦又问:“它是吃了什么才吃坏了肚子?”   钟灵答:“今天我没来得及给它准备晚饭,它把冰箱里的生肉吃了。”   赵悦没养过狗,也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只觉得狗应该比人类更善于茹毛饮血,“狗吃生肉会拉肚子?”   “它平时都是吃狗粮,肠胃适应不了。”   赵悦吃惊,“它平时就只能吃狗粮?”   “还有牛奶。”   赵悦替它感叹:“这狗真惨。”顿了顿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呼噜。”   “呼噜?”赵悦觉得好笑,“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不知道,是之前的主人起的名字。”   赵悦轻轻捏了捏呼噜的耳朵,“原来你是它后爸啊。”   钟灵抱着狗沿着走廊往外走,“那你当得了它亲爸吗。”   赵悦笑呵呵地跟上去,那股黏糊劲倒也真像只缠着主人的大狗,“其实我想当它后妈,你看行吗?”   钟灵不为所动,脚步不停,道:“今天晚上实在很麻烦你,时间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悦还嫌献殷勤的机会不够,“这个地方有点偏,又都这个点了,打车不方便,我送你回家吧。”   两人刚走到医院门口,午夜深秋的冷风迎面刮来,钟灵护紧怀里的呼噜,担心它现在身体虚弱容易受凉。赵悦灵机一动,改从呼噜身上下手,“你要是非要打车,折腾到家不知该多晚了,天气又冷,你不心疼呼噜,我可心疼我儿子。”   钟灵道:“呼噜是母的。”   “那女儿更该心疼了,快走吧,跟我上车。”   钟灵软肋不多,不慎刚好被赵悦戳到了一个,可他现在对赵悦的热情实在不能不警惕,一时便有些犹豫,赵悦不容他二话,连哄带劝地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车前,打开车门把人推了进去。   钟灵和大型犬的组合想想总有些违和,尤其是当他对它展示出那样的关心和疼爱,赵悦不禁问:“你怎么会养了呼噜?”   “一个朋友托我暂时替他照顾呼噜,结果再也没有把它接回去。”   “真是不负责任的主人啊。”   “他那时候刚结婚,妻子不喜欢动物。”   赵悦焕然大悟,“原来是妻管严。”   “一开始他还会常来看看呼噜,给它带点玩具和狗粮,后来就再没关心过它了。”   赵悦听出那话里有些落寞的情绪,便安慰道:“一山不容二虎,一狗不认二主,这样呼噜才会对你更死心塌地啊。”   “他以前也很疼爱呼噜。”钟灵淡淡说道,“不过有了新的家庭就忘了以前的家人,人都是这样的吧。”   赵悦不知他怎么说起这个来,想想这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话题,便把话锋一转,又提起了旧事,“钟灵,之前那事,你算是原谅我了吗?”   那件事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钟灵没料到他又提起这个来,实在不想就这么说原谅他,但要说还在生气,现在却也是真的没有了。见钟灵沉默,赵悦立刻再次道歉,痛心疾首得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谢罪,“那天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不该冒犯了你又吓到了你,事后我一直在后悔,真的,明天我就去改名叫赵过,字改之。”   钟灵原先听着他的道歉还有几分诚意,结果到了后来又在插科打诨,心里不禁有些气,却又觉得好笑,“别改了,赵过比赵悦难听。”   赵悦心里一喜,忙问:“那你是原谅我了?”   钟灵不想说是,免得眼前这人又要得意忘形,但他也并不想撒谎,于是含糊其辞道:“你怎么想就是怎么样吧。”   赵悦得了这有点别扭的回答,自然明白钟灵是不再跟他计较了,心里一阵美滋滋,立刻加紧追击争取再拿下一局,“对了,之前你好像拉黑了我的手机号码,这样以后我要联系你会有些不太方便,你看能不能…?”   赵悦故意没把话说完,好歹能显得委婉一些,钟灵却直言问道:“你有什么事非得用私人号码联系我?”   赵悦笑道:“有些话如果你愿意用办公室的电话听我说,其实我也不介意的。”   钟灵把头转向车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赵悦,有些事我要先跟你说清楚,我不喜欢男人,你就算对我再好也没有意义,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赵悦不为所动,仍是微笑着,“这个拒绝可比那天的拳头温柔多了。”   钟灵把头转回来,“我不希望你浪费时间。”   赵悦脸上笑得愈发灿烂,“你是在关心我?”见钟灵不答,赵悦终于换了副嘴脸,正经道,“我不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我喜欢看球赛,所以会熬夜守在电视机前,即使比赛输了,第二天还得顶着黑眼圈上班,我也觉得心满意足。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尽自己所能对你好,即使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也觉得心里高兴。即使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再说,你现在不喜欢男人,不代表会一直不喜欢男人,我究竟能不能从你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个可不能太早下结论。”   赵悦的话说得一套一套,钟灵也懒得去反驳他,他只管得了自己愿不愿打,管不了赵悦愿不愿挨,太祖曾经有言,天要下雨,嫁要嫁人,由他去吧。只是有一点钟灵必须要说明:“你以后要是再做出什么非礼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赵悦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哪里还敢胡作非为,立即保证道:“上次那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我不会做出任何不礼貌的行为,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赵悦担上了那不知几斤几两的人格,承诺的并非是不再“非礼”,只不过是尊重钟灵的意愿罢了,换句话说,将来只要钟灵转变了心意,那堆“非礼”怕是要被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既然赵悦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钟灵也无话可说,“你记得就好。”   “那是当然的。”赵悦心情舒畅,微笑道,“那我就算是开始正式追求你了,钟灵?”   这话由一个男人来对自己说,钟灵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钟灵手里抱紧了呼噜,偏过了头,道:“随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的事情比较多,更新频率会降低…虽然本来频率也不怎么高_(:3」∠)_   ☆、第十八章   “他真是这么说的?”吴辉瞪大了眼睛。   赵悦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   “但是跟踪别人回家,这也太流氓了吧。”   赵悦极不赞同,“都说了只是跟着,不是跟踪。再说,有流氓长成我这个路数的吗?”   吴辉撇了撇嘴,说道:“不过这回你真的只能算运气好,托了狗的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我们俩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就连狗都在给我制造机会,命运的齿轮一转动起来,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赵悦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另一边的小熊却是没精打采,仿佛鲜嫩水灵的白菜旁边竖着根蔫豆芽,吴辉一向对他十分关爱,这时候不由过去温柔地慰问,“小熊,今天怎么垂头丧气的?”   小熊抬头,眼睛里有点委屈,“吴辉姐,你们老叫我小熊,连我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一头熊了。”   “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才不高兴?”   一旁的陆征捂嘴偷笑,一字一顿道:“他啊,是遇到感—情—问—题—啦。”   吴辉眉毛一挑,“感—情—问—题?”   小熊哭丧着脸道:“陆征,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吴辉追问:“小熊,到底怎么回事?”   小熊诚实道:“我以前的女朋友要结婚了。”   陆征补充:“初恋女友。”   “哦——”吴辉拉长了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熊解释道:“其实我们早就分手了,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结婚,这毕业才几个月啊。”   吴辉试探地问:“心里很难受吗?”   “那倒也不算。”小熊挠了挠头,“就是还是有点舍不得,感觉就像养了两个星期的狗给走丢了。”   陆征大呼:“什么破比喻!”   小熊被她说得直发窘,“哎,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   吴辉了解了个大概,问道:“她邀请你了吗?”   “请了,就这周五。”   “那就去吧,大大方方地祝福人家。把自己的旧人送走了,你的新人才不会发愁。”   小熊有些害羞道:“我还没有新人呢。”   吴辉意味深长地笑道:“马上就会有的。”   这时候贾庭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呵呵呵呵,今天氛围不错嘛。知道宪法日要搞活动了吗?”   赵悦问:“去年是宣誓,今年又要有什么活动?”   贾庭长大手一挥,“上街,摆摊!”   吴辉问:“分发传单?”   贾庭长笑答:“普法宣传。”   赵悦噢了一声,“一回事。”   贾庭长笑眯眯地说道:“上面要求每个庭派两个人去,赵悦,吴辉,我们庭就是你们俩了。呵呵呵呵,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吴辉实在受不了跟赵悦的捆绑销售,翻了个白眼,道:“庭长,今天上午…”   贾庭长连忙打断她:“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还要开会,我这就走。”刚走出门口,又回过头来嘱咐,“那天记得穿制服,形象工程还是要做好的嘛,再说旁边就是检察院的摊子,精神面貌千万不能输给他们。”   赵悦一听到“检察院”三个字,立刻精神一振,“庭长,我办事,你放心!”   自从赵悦的手机号码得到解禁之后,他对钟灵的骚扰是从未间断,每日的嘘寒问暖化作短信轰炸,体贴关怀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其执着不得不令人感动,其后果却不得不招人厌烦。   这天晚上钟灵刚遛完呼噜回到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钟灵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揉着呼噜的脑袋,向它抱怨:“你亲爸怎么这么烦人。”一看手机才发现这回可不只是短信而已,亲爸同志竟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那些可有可无的短信钟灵可以不理会,但他担心赵悦给他打电话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还是划开了屏幕,“喂。”   那边传来赵悦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悦,“钟灵,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重要日子要到了。”   钟灵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花样,问:“什么日子?”   “国家宪法日嘛,作为国家审判人员和检察人员,这个日子的重要程度对于我们来说可不亚于情人节啊。”   钟灵一阵无语,“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公检法司的联合普法宣传活动,你会参加吗?”   不光法院注重形象工程,检察院也是要头要脸的,像钟灵这副样貌的全院都挑不出第二个来,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他自然跑不了,“会,怎么了?”   赵悦心里一喜,“那天我也会去。”他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笑意道,“毕竟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怎么能不见个面?”   钟灵立刻制止他的过分解读,“不过只是服从领导安排而已。”   赵悦低笑了一声,语气暧昧,“说起来,这是我正式追求你之后的第一次约会吧?”   钟灵对他的发散思维简直无奈,“工作是工作,你别胡说八道。”   赵悦毫无改正之心,当即抛出情侣约会前常说的一句话,“钟灵,那天我等着你,我们不见不散。”   “你…”钟灵的吐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头赵悦已经愉快地收了线,电话里的嘟嘟声叫他一阵气恼,他用力揉了一把呼噜的脑袋,揉完又有些啼笑皆非。钟灵绝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他向来理性而克制,面不露喜,心不存怒,敌军围困万千重,他自岿然不动,但近来他却总被赵悦牵引着情绪的变化,他那一套有如冰山般的自我管理和处世原则,遇到赵悦这种不要脸面的橡皮糖,似乎有些不起作用了。   钟灵扶着呼噜的脸,对着他最亲密的伙伴说道:“当初他说,我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不能太早下结论,语气真是大得很,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宪法日这天,公检法司四个部门在市中心的广场上摆了桌子拉了横幅,人潮汹涌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只有大功率音响里的宣传语音在反复播放,留守在摊位上的工作人员负责给群众讲解答疑,剩下的人则捧着一叠叠的宣传单和小册子,看到行人逮着一个塞一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男子递过来的东西,无论是普法资料还是妇科广告,人们总是更乐意接受,因此赵悦和钟灵手里的东西都派发得特别快。钟灵发完了自己的那一堆,想要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再拿一些,赵悦趁这时又黏了过来。   赵悦凑近了钟灵,看着他那一身笔挺的藏蓝色制服,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笑道:“钟检察官,我们今天穿的可是情侣装。”   钟灵这才留意到赵悦今天的衣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赵悦穿上制服的样子,赵悦和他身形相仿,结实挺拔,个高腿长,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被他穿得十分潇洒英气,衬衫领子下扎着红色领带,胸前别着法徽,那一身庄重和正气甚至让他在花言巧语时也似乎没那么轻佻了。   钟灵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看着检察院摊位上的那几个女检察官说道:“如果这就算情侣装,那你和她们都在穿着情侣装。”   赵悦闻言立刻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把衣服脱了下来。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虽然滨南夏季漫长,这时候还没完全入冬,但天气也已经很凉,钟灵不解,问他:“你脱衣服干嘛,不冷吗?”   赵悦把外套挎在胳膊上,语气十分温柔诚恳,“我决不会和别人穿情侣装,钟灵,你不要吃醋。”   钟灵哪里想到赵悦竟是冒出这样一句,他哪里有吃醋?有什么必要吃醋?这人真是装得一手好深情,把脑补当事实,以胡掐为宗旨,为的还不就是占自己便宜。钟灵一时无比气闷,开口就道:“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巴不得你喜欢她们、围着她们转。你不是市中院的院草吗,长得这么好看,张口就是甜言蜜语,喜欢你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吧?别说其他人,就你和你们庭的吴辉,男才女貌,大家公认的一对,你不去陪着她,为什么非要整天缠着我、总想着占我的便宜?”   钟灵说完这一大通话连自己都愣住了,他从没这么沉不住气地大发牢骚过,而且自己说的这都是什么玩意,本来只是一时情急的反驳,听起来却像个小心眼的女人吃了醋后不依不饶的蛮缠。   赵悦听完也有些惊讶,随后实在忍俊不禁,道:“你生气了。”   钟灵立刻否认:“我没有。”   “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   “算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   赵悦再也克制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低柔地道:“钟灵,别跟我闹别扭了。”   对话的走向已经越来越诡异,钟灵扭开头,觉得异常尴尬和羞耻,恨不得掀开路边的井盖一个扑通跳进去。“你别叫我,我不认识你。”钟灵侧低着头不再抬起来,简直是逃走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冒躁而仓皇,口不择言且沉不住气,钟灵不是这样的,从来都不是。赵悦厚颜无耻,自己怎么能也跟着不要脸?赵悦脑子有病,自己怎么能也跟着吃错药?钟灵心绪起伏,对自己的失常感到讶异而后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让赵悦引用了一句侑子小姐的名言~   ☆、第十九章   赵悦一脸笑意地回到了法院的摊位上,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吴辉问道:“刚才你又把钟灵怎么了?”   赵悦耸了耸肩,语气无辜,表情却有些得意,“你不是看到了吗,大庭广众的,我还能把他怎么了?”   “那他干嘛一副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赵悦假装思考了一会儿,“他是害羞了吧。”   吴辉不可思议,“他害羞?”   “这有什么奇怪的,恋爱中的人都这样。”赵悦把钟灵刚才说过的话提炼加工一番,“他刚夸我长得好看,会说甜言蜜语,而且他还吃醋了。”   吴辉知道赵悦这人向来满嘴跑火车,根本没当真,道:“你就编吧。”   钟灵一直坐在检察院的摊位里,再没出来发传单,他上回觉得赵悦的眼神像强光灯,把自己照得浑身不自在,现在他觉得赵悦的眼神又进化了一级,简直变成了X光,不仅能穿透人群,也穿透了自己的表情和外衣,把自己赤-裸裸的上下看了个透彻。   好在赵悦见好就收,没再去主动骚扰他。下午收摊的时候吴辉有些着急,一边呼啦呼啦地收拾东西,一边催着赵悦加快动作,赵悦不解,问她:“你着什么急,回去晚点办公楼还能跑了?”   吴辉埋头收拾东西,道:“办公楼是跑不了,但是回去晚了人就该跑了。”   “谁要跑了?”   “今天小熊要去喝喜酒,我送送他,回去晚了该下班了。”   “他连去喝个喜酒都让你送?有点不太尊重前辈啊。”   “是我想要送他。哎,都说了让你动作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赵悦真是奇了怪了,“上赶着去给人家当车夫,至于吗?”   “至于!你管得着吗?”   赵悦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你该不会…真的要对小熊下手吧?”   吴辉手上动作一滞,用眼神瞟了瞟检察院的摊位,仍用惯常的语气道:“你先把那边那位搞定了再去操心别人的事吧。”   一周劳累结束,赵悦回到家里跟父母欢聚一堂,吃饭时赵母又在不停旁敲侧击,一心想要多打听些儿子跟未来儿媳(女婿?)的交往进展,都被赵悦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直到这天晚上快十点,赵悦的手机一震,收到了一条短信。   赵悦平时对钟灵短信骚扰不断,听到铃声时心里一阵激动,以为难得一回收到了回复,不料结果竟是个陌生号码的来讯。发件人十分客气,一开头的称呼便是礼貌的赵悦——小姐,短信全文如下:   赵悦小姐,我非常理解你对钟灵的爱慕之心,但不幸的是他已不再是一位单身男士,虽然你给他发了无数暧昧的短信,但我绝不会因此责怪你,天哪,可怜的姑娘,你知道的,他是如此富有魅力,总是吸引着不同的女性为他深深着迷,我原谅你,噢,我发誓我会这么做的。   赵悦将短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在这浓浓的译制腔中领略到了一个正宫应有的肚量与优越感。在追求真爱的道路上,赵悦一直谨记国父的箴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而太祖曾经有言,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赵悦在看完短信后立即作出了判断——这个发件人将是他革命过程中一个重要的朋友,一个不可或缺的助攻手。   钟灵在早前就跟赵悦说过,他现在的精力还是都放在工作上,对交女朋友没多大兴趣,钟灵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对他说谎,那么说谎的只能是这个礼貌警告他的发件人。赵悦同样相信钟灵不会将自己发给他的短信内容轻易示人,毕竟虽然赵悦不要脸,但钟灵还是要的,那么这个发件人只能是通过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窥见了短信,同时记下赵悦的电话号码。   赵悦当然不会跟这个对钟灵怀有爱慕和占有欲的姑娘计较,他甚至十分感激她,此刻简直就像乡亲们见到了解放-军战士,想要热情地大步冲上去跟对方握一握手。这件事就是他博取钟灵歉意和好感的资本,到时候无辜而从容地摆摆手,委屈而大度地一笑了之,既做足了被骚扰者的姿态,又表现了一个男人的肚量。   说到底,这两个人互相博弈,钟灵才是那个被夹在中间不堪其扰的人,究竟是哪个混账说被爱总比爱人要来的幸福?真是一派胡言。   第二天是周六,赵悦依然来到了市立游泳馆,因为前一周的强吻和上一周的呼噜生病,赵悦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在这里见到钟灵了。他专挑上回钟灵出现的时间来到游泳馆,换了泳裤下到水池里,立刻被冻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刚游了两圈,终于再次看到只穿泳裤的钟灵出现眼前。   这回赵悦要淡定得多,笑容满面地游过去打招呼。经过昨天那事,钟灵见到赵悦时虽然仍是没什么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多少有些不自在。赵悦心想这是个好兆头,至少自己在他心里终于有些特别的感觉了。钟灵对赵悦的殷勤有些爱答不理,赵悦便披着外套坐在岸上,等他先完成今天的运动量。   等到钟灵终于上岸,赵悦跟着他进了换衣间,问:“钟灵,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钟灵有些不客气道:“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行程。”   赵悦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失落,但依然微笑道:“我之前以为你还是单身,所以才这样追求你。你既然有了正式的恋人,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会再这么纠缠你的。”   钟灵不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赵悦脸上也有几分茫然,“昨天不是你让你的女朋友给我发了警告的短信吗?”   钟灵一头雾水,“什么女朋友?你收到了什么短信?”   赵悦打开储衣柜,拿出自己的手机,把那条译制腔浓重的短信找出来,将手机递到了钟灵眼前,“就是这个。”   钟灵一眼将那几行字扫完,皱起眉头,如赵悦所料般开口说出了抱歉的话,“不好意思,这个人并不是我女朋友,我没想到她会从我这里翻到你的号码,还给你发了这些话。”   赵悦大方地笑笑,“没关系,原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又问了一个他颇为关心的问题,“你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吗,她怎么会看到了我发给你的短信?”   钟灵想起昨晚的情景,道:“昨天我一个大学同学结婚,我去喝喜酒,这个人是我的学妹,跟我借了手机打电话。”   学妹爱慕钟灵多年,虽然求而不得,却始终不言放弃。昨天学妹主动坐到钟灵旁边,席间赵悦又在给钟灵发骚扰信息,钟灵掏出手机时,短信里的内容不小心被学妹瞥见。学妹以高度的警觉发现了这个竞争对手,于是借口自己的手机没电,向钟灵借了手机打电话,结果一看收件箱,好家伙,满满的全是那个赵悦发来的信息,其数量和内容无不令人震惊。学妹虽然痴心痴情,但向来矜持而自重,哪里见过这等热辣的追求方式,不由当即大怒,好你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于是记下赵悦的号码,散席后便给赵悦发了那条短信。   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赵悦暴露了隐私,还受到那样莫名的骚-扰,钟灵确实觉得抱歉,不由又说了一次:“真的很不好意思,她这样做确实太不礼貌了。”   赵悦摇摇头,十分体谅又带着深情道:“没关系的,我能理解她,她一定也是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来。”赵悦声音又放轻柔了些,“这种感觉,我很明白的。”   钟灵闻言不禁侧过头看了看赵悦,只见他笑容温柔和煦,眼底却泛着些失落的隐光,这眼神竟是又进化了一级,从穿透一切直接变成让钟灵动弹不得了。钟灵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穿得太少,于是有些尴尬地对赵悦说道:“你不介意就好,我、我先去换衣服。”   赵悦点点头,在钟灵转身之后笑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旁。他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助攻手,心里叹道:噢,可怜的姑娘,你为什么选择了如此不理智的方式来对付你的情敌?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绝不会因此责怪你,你知道的,你已经出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觉得赵悦简直就是个绿茶,直男果然永远都逃不出绿茶的手掌心啊_(:з」∠)_   ☆、第二十章   赵悦和钟灵都换上了来时的衣服,走出换衣间时,钟灵不小心瞟到了赵悦的裤头,赶紧低声提醒他:“赵悦,你的裤子。”   赵悦不明所以,转头问他,“怎么了?”   钟灵不好去看他的下-身,把头微微往外侧了一些,清了清喉咙,尽量让自己说话时不那么尴尬,“你下面门没关。”   赵悦看也不看就轻松道:“关了。”   “真没关。”   “我记得我关了的。”   钟灵又将声音压低了些,难得地耐心提醒,“你自己看看,真的没有关。”   赵悦一脸笑意,凑近了钟灵问:“关没关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想进来看看吗?”   “你…!”好心提醒反被露-骨地调-戏,钟灵这辈子都没见过此等寡廉鲜耻的货色,一双眼睛怒视着他,一句话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赵悦见状笑得更是魅惑,在钟灵耳旁道:“可以呀。”抓了他的手不怀好意地就往自己下-身拉,钟灵的手眼看就要触到赵悦腿间的地方,他当场就给吓得不轻,赶紧一个用力,急急忙忙从赵悦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赵悦。赵悦再也忍不住,当即哈哈笑出声来,边笑边说道:“哈哈,钟灵,你,你还是这样比较可爱啊,哈哈哈哈。”   幸好天气变冷之后来游泳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四周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钟灵面红耳赤地定在那里,又气又羞,冲赵悦低声吼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赵悦好不容易止住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怎么知道?”   “你…!”钟灵用尽力气出拳,结果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仅没造成任何伤害值,而且连个响声都没有。钟灵这些年里遇到的追求者绝对不少,有学妹那样的矜持自重型,有热烈直白型,更不乏死缠烂打型,但女生终究是女生,再怎么痴情都做不到没脸没皮,钟灵在对付曾经的追求者中积累下来的经验对赵悦完全不起作用,眼前这男人的满脸笑意就是他最无懈可击的铠甲,并且只要一出手就招招击中要害,而钟灵别说攻击,连防守都已经是手忙脚乱了。   赵悦温声问道:“你又生气了?”   “你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赵悦轻轻笑了一声,“可我喜欢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比起那种礼貌客气冷冰冰的样子来,真是好多了。”   “你欠虐吗?”   “是啊。”赵悦大方承认,笑眯眯道,“我只欠你虐。”   钟灵气道:“你不是说了不会再非礼我的吗?”   赵悦面不改色,“我是说了,可刚才那样,分明是你在非礼我啊。”   钟灵手上还留有赵悦的手掌留给他的触感,他涨红了脸憋不出话,简直快要举白旗,赵悦在这时又补上了临门一脚,凑近钟灵一副好奇而疑惑的样子问:“哎?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我没有…”钟灵当场变成了个被扎破口的气球,原有的满腔怒气霎时就泻了出来,头连抬都不敢抬。今天钟灵的反常更甚于上回,他终于不得不憋屈地承认,这个男人的存在就是自己失控的理由,只要他在眼前,自己就永远不能保持以前那种惯有的冷静和镇定。   “没有?难道是我看错了?”赵悦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托起钟灵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平视自己的眼睛,赵悦深深望进那双眼睛里,玩味着笑道,“生气了还要脸红,脸红了还要撒谎,为什么?”   随着自己的脸被托起,钟灵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赵悦见状又忍不住笑道:“既然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吧,因为你喜欢我,钟灵喜欢赵悦,罪名成立。”   钟灵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的手,“开什么玩笑!你少胡说八道!”说完便仓皇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赵悦低头终于将自己的拉链拉好,赶紧跟了上去,“哎,我送你啊。”   钟灵不像上次那样步行回家,而是走到了自己的车旁边,赵悦道:“原来今天你不是走路来的啊。”见钟灵不理他,赵悦又问,“等会你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钟灵回过头,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要跟踪我?”   赵悦无辜道:“我可从来都没有跟踪过你。”   钟灵已经彻底束手无策,连声音里都带着股自暴自弃,“赵悦你就放过我吧,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赵悦体贴地替他拉开车门,柔声道:“虽然我很想听你的求饶,但并不是在这里。”   钟灵瘫坐在驾驶座上,心理防线已被彻底击溃,于是在赵悦问他下一个目的地时,他连思考都没来得及思考,嘴里已经先大脑一步报了个地方。   钟灵要去的是一个大型超市,赵悦理所应当地在后面跟着他。经此一战,钟灵已经基本掌握了初步的防御要领,深知自己说话越多,越是给了赵悦找茬调-戏的机会,于是一直紧闭着嘴巴,只时不时回应一个“哦”、“嗯”、“啊”。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回的蛋壳结实光滑,赵悦这只苍蝇着实难以下口。   但赵悦并不着急,只寸步不离地跟在钟灵身边,偶尔给他提点采购的建议,一举一动十分得体大方,仿佛跟刚才耍流氓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正陪着钟灵买东西时,赵悦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赵母的来电,他划开屏幕,问:“妈,什么事?”   “你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瓶酱油,家里的酱油没了。”   赵悦瞥了一眼钟灵推车里的东西,看到里面装着新鲜的蔬菜和肉,道:“妈,我今天晚上不一定能回家吃饭。”   “又跑去浪!”赵母十分不满,“你说你平时不回家就算了,周末都不能陪我和你爸好好吃个饭吗?”   赵悦走远了几步,把声音压低了些道:“我刚跟朋友游完泳,今晚想要一起吃个饭。”   赵母想起来自家儿子是跟谁一起游泳,当即恍然大悟,拉长了一声:“哦——”立刻换了副态度,“去吧去吧,今晚还回家吗?不回也行。好了好了,别跟我废话了,赶紧陪人家去。儿子,加油啊!”   赵悦刚想说话,耳朵里已经传来一阵忙音,他收了手机不禁感慨,父母永远是自己战斗时的坚强后盾,既然自家亲妈都对自己寄予了厚望,看来今晚这顿饭,必须是有机会要吃,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吃。   赵悦回头去看钟灵,发现他已经没了影子,连忙抬了脚就去找。赵悦路过沐浴洗护用品的货架时,被一旁早已虎视眈眈眼冒精光的售货员拦住,售货员粘上来道:“先生,您要找什么?洗发水,沐浴露,还是香皂?”   赵悦一心只想着早点找到钟灵,哪有心思跟她废话,售货员又自顾自地推销,“如果您是想找沐浴露,我们这有一款新产品,绝对…”   赵悦开口就问:“我找老婆,你们有吗?”   售货员一句话被他噎在嘴里,觉得自己受到了恶意的骚扰,一脸嫌恶地看着他,“有病。”   赵悦往前看去,正巧看到了钟灵推着车的背影,他咧嘴一笑,“我老婆也这么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赵悦又朝钟灵黏过去,暗暗记下他挑东西的口味。钟灵只喝保质期只有二十天的纯牛奶,似乎对卷心菜特别钟爱,对鱼类的兴趣大于家禽和猪牛羊肉,推车里没有任何垃圾食品,唯一的零食就是苏打饼干。对于钟灵来说,饮食的健康远比食物的口味要重要得多。   钟灵结了帐,赵悦帮着他一起把东西都装进车后箱里,钟灵依然在以沉默对抗流氓,此时见赵悦并不多纠缠他,以为终于可以放心回家,就此别过,于是仁至义尽地感谢了一下这个免费劳力,又道:“那我先走了。”言下之意,你可以滚了。   赵悦微笑着点点头,“好。”他真是越看钟灵越喜欢,明明被自己调-戏纠缠了半天,最后却还是会对自己的帮助道谢,不光相貌出众,修养更是一流,多么优秀的父母才能教养出如此出色的孩子?赵悦在心里向未来的岳父岳母拍了个马屁,紧接着便钻进了自己的车里,这龌龊之事做起第二遍来果真是要更坦然和得心应手得多,赵悦轻车熟路地进行着他的又一次尾行。   前方是红灯,钟灵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等待绿灯的过程中他无意间看了看后视镜,居然在自己的左后方发现了那个早该滚蛋的男人!钟灵握住方向盘的手差点爆出青筋,他瞪着镜子里的赵悦,而赵悦也在一直朝这边看过来,此时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交汇,他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甚至还挥了挥手。   钟灵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边替赵悦找借口一边安抚自己,那个人只不过是正好在回家时和自己顺路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目的,自己没有必要如临大敌。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赵悦的厚颜无耻,赵悦可绝不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谦谦君子,他的车一直紧紧跟在钟灵后面,简直就像只穷追不舍的发-情雄兽——哦不,像一朵追随太阳的美丽向日葵。   钟灵在自家楼下把车停下,赵悦立刻殷勤地跑上来帮他提那几大袋东西,钟灵拦着他,“不劳烦你,我自己提得动。”   “跟我还客气什么,来,我帮你。”   哪怕钟灵修养再好,此时也实在忍无可忍,“赵悦,你够了!你居然又跟踪我,你凭什么?我不需要你帮忙,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赵悦的笑脸没有半点崩裂,他伸手去帮钟灵关车的后备箱,而钟灵正好站在他和后备箱之间,他前胸贴上钟灵的后背,张开手臂,好像要把整个人抱进怀中。钟灵感觉到后背贴上来的温热胸膛,赵悦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上自己的脸颊,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一阵惊颤从脚底蔓到天灵盖,他想要立刻躲避开,却又浑身僵直,脚不能动手不能移。   后备箱“啪”的一声关上,赵悦轻松自然地从钟灵僵硬的手中接过两个袋子,微笑道:“我们上去吧,几楼?”   需要放进冰箱的东西都已经全都摆好,钟灵关上冰箱,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赵悦和正蹭着他小腿的呼噜,一时只想扶额叹气,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该啊!   赵悦稍微打量了一下钟灵家的客厅,只见室内宽敞整洁,装修简洁硬朗,客厅里只有必备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没有多余的摆设和装饰,也看不到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钟灵住的是个新建小区,地段良好,环境优美,赵悦当然能猜到一个普通公务员的大致收入,对于独居在这里的钟灵来说,每个月无论是支付房租或是偿还贷款显然都不会轻松。   但钟灵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节衣缩食的样子,赵悦猜他大约家境不错,这时钟灵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表情已经是万般无语。赵悦深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便朝他夸道:“你家很漂亮嘛。”其装修品味和整洁程度都可以算是直男中的翘楚了。   钟灵这时候已经没了怒气,满脸都是投降后的麻木和从容,“如果你是在追求一个女人,也会用这么流氓和不要脸的手段吗?”   赵悦说道,“我不喜欢女人,你也不是女人。”   “我是在假设。”   “我从来不假设,假设是逃避现实的方法,我只会尽力改变现实,而不是逃避它。”   钟灵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悲凉,“你还有什么改变现实的方法,都一起上吧。”   赵悦却摇摇头,“肚子饿了,改变不动了。”   钟灵认命地起身打开冰箱,拿了些菜和肉要进厨房,赵悦满心的惊喜和不可思议,“那我就真的留下来吃饭了?”   钟灵头也不回,“难道我还能把你踢出去吗。”   赵悦摸了摸鼻子,“我真的以为你会把我踢出去。”   钟灵没搭理他就进了厨房,呼噜则跟主人一贯的冷淡完全不同,它两只前爪亲热地趴在赵悦膝盖上,正呼哧呼哧地朝他伸舌头,赵悦揉了揉呼噜的脑袋,轻声对它说道:“他要是也像你这么热情就好了。”想了想又道,“不,还是像现在这样好,这样就只有我才能得到他。”   虽然赵悦在厨艺上没有任何天分,但还是执着地要到厨房里捣乱,钟灵见他赶都赶不走,无奈道:“就你这样的水平,平时是靠吃什么活下来的。”   赵悦低头认真择菜,“工作日吃食堂,周末回家,偶尔跟朋友出去混混。”   “你这种被家里宠出来的少爷,当然什么都不会做。”   赵悦嘿嘿一笑,“你也不是爹不疼妈不爱的苦孩子吧?虽然我做饭不行,但我会洗碗啊。”说着已经为将来的二人世界做好分工,“以后你来负责做饭,我负责洗碗,好不好?”   还有以后?想得美!钟灵把打好的鸡蛋倒进锅里,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一阵咆哮,一下就盖过了说话声,钟灵面无表情地握着锅铲,熟练地将鸡蛋翻来炒去,用的力气比平时大了些,仿佛锅里煎的是赵悦。   钟灵做好了饭菜,赵悦殷勤地摆好碗筷,两个人终于可以坐下来享用这顿并不丰盛的晚餐。赵悦这回换了温情战术,盛了一碗饭递到钟灵面前,道:“你一个人在滨南,很久没有人陪你在家里吃过饭了吧。”   “是很久了。”   赵悦温柔道:“两个人可以热闹些,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   钟灵夹了一筷子青菜,“一个人方便。你要是不在,我还可以少做一个菜。”   赵悦准备好的一堆温言软语全被噎回了肚子里,这不按套路出牌啊!钟灵平时一个人吃饭习惯了,旁边又坐着个极其擅长蹬鼻子上脸的男人,他根本不想开口说话,连招呼对方多吃菜的客气话都懒得说。   这时候呼噜蹭了过来,它知道跟自己的主人讨不到吃的,便贴着赵悦的腿不断磨蹭,两只眼睛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肉,嘴里呜呜地小声叫着,样子馋得不行。赵悦心一软,夹了块排骨就要喂给它,却被钟灵制止住,“别给它吃肉。”   “偶尔吃一点也没关系吧,你看它这眼神,多可怜。”呼噜似乎是知道赵悦在为它求情,连忙又配合着委屈地叫了两声。   “要是喂它吃了其他的东西,它会变得挑食,以后就更不愿意吃狗粮了。”   “其实也没有必要只给它吃狗粮吧?就像人一样,多吃点其他种类的食物,营养才更均衡一些。”   钟灵还是不为所动,“天然狗粮里已经包含它所需要的营养了,乱吃东西不仅对它肠胃不好,它的身体也会产生异味。”   见钟灵依然这么坚持,赵悦最终还是把那块排骨放进了自己的碗里,他揉揉呼噜的头,惋惜道:“没有办法,你爸爸心肠太硬了,就是不让你吃肉。”   “我是为了它好。”钟灵顺着呼噜颈背上的皮毛摸了摸,对着它说话时语气温和了许多,“呼噜,乖,去吃自己的饭。”呼噜难过地汪了两声,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自己装着狗粮的碗边。   赵悦说道:“虽然你说是为了它好,但是正因为呼噜一直只能吃狗粮,肠胃适应不了其他东西,所以上回吃了生肉以后才会出事,不是吗?”   钟灵反驳道:“那只是意外,是我太疏忽了,以后我不会再这种事情发生。”   赵悦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温声劝道:“不止是呼噜吃东西的事。钟灵,你做事一向都遵从最优原则,追求最高的效率和最好的结果,这样固然很好,可是事无绝对,物极必反,有时候你也可以试着从其他角度来看待和解决问题,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还是钟灵第一次听到赵悦如此正经地对自己说教,他能体会到其中的善意,可他并不想赞同,“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都不一样,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只要有益于自己,无害于他人,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钟灵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终于毫不热情地对赵悦说道,“快吃饭吧,天气冷,菜要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吃完了饭,赵悦果真如之前说的那样主动洗碗,等他擦干净手从厨房里出来时,看到钟灵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呼噜趴在他的大腿上,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耳朵,舒服得直哼哼。这仿佛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晚上,他们吃过了晚饭,赵悦洗完了碗,然后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宠物做着饭后消遣。这个画面太过温馨,让赵悦满心的温暖缱绻,然而这画面还并不完整,它还须赵悦的加入才能最终变为完成品。   赵悦从饭厅走过来,客厅里的灯光很柔和,让他原本俊朗的五官显得温和亲切,长而不翘的睫毛此时又在桃花眼里投下了明明暗暗的阴影,让那眉目间更是温柔多情。钟灵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气氛一时宁静而又掺杂着些许暧昧,钟灵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危险,却又并不让人想要逃避。   钟灵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饭也吃了,碗也洗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赵悦料到他会这么说,温柔地请求道:“让我再坐一会,好吗?”   大概房子是真的空了太久,连这个人留下来也变得不是不能忍受,钟灵道:“随你。”   两个人一起看着新闻,赵悦时不时评论几句,却没有任何不轨的言语和行动,这让一直带着提防的钟灵有些不解,他是越来越不明白赵悦了,这个人流氓起来是真流氓,君子起来又是真君子。到底哪一个才是他,又或者每一个都是他?只是钟灵弄不明白这两种身份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转变,因此每次遭遇赵悦的攻势时都会措手不及。   赵悦突然开了口:“你在想什么?”   “想非洲的矿产资源,美国的人权报告,两岸的和平统一。”   “你在关心全世界,唯独没有想我?”   “我不关心你,自然不会想你。”   赵悦转过头来看钟灵的侧脸,“可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今天几点起床,吃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办案时有没有遇到难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负责同一个案子。”赵悦微微凑近了一些,“想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什么时候可以抱一抱你,亲一亲你,什么时候你也会喜欢上我,离不开我,说你爱我。”   赵悦的逼近让钟灵全身戒备起来,虽然这早就不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感受赵悦的气息,但因为之前的每一次都伴随着他不怀好意的触碰,钟灵条件反射地开始慌张起来。温热的气息里承载着赵悦的情话,像一阵粉红色的微风那样旖旎暧昧,最后轻飘飘地落在钟灵的脸上、耳朵上、脖子上,他避之不及,躲之不易,最后竟让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一直蔓延到身体各处,甚至一不小心钻进了心里。   钟灵往沙发里缩了一些,不去看赵悦的眼睛,“不、不会有那一天的。”   赵悦轻笑了一下,“这话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他抬起手在钟灵胸口处指了指,“要听它的。”   赵悦笑起来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似乎此时不管怎样的否定都只会是一个不攻自破的谎话,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甚至连钟灵都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了些犹疑。   钟灵挠呼噜耳朵的手自刚才就停了下来,呼噜不满地拱了拱他的肚子,赵悦伸出手去继续爱抚它,却和钟灵的手碰到了一起,钟灵像触电般立即将手挪开,把五指紧握成拳放在身侧。   赵悦故意又朝他挨近了些,笑问:“和我在一起,你很紧张吗?”   “如果我说是,那你能快点走吗?”   赵悦轻松道:“和某个人在一起时会紧张,这是恋爱的初级症状,我也经历过,所以我很明白你现在的感受。”   钟灵猛地站起身来,语气是今天前所未有的严厉,像在掩饰着什么别的情绪似的,“你到底走不走?”呼噜一个猝不及防跌下沙发,哀伤地汪了两下,钟灵立刻弯下腰来对着它拍背安抚。   赵悦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你不送送我吗?”   钟灵没理他,找出狗链系到了呼噜的项圈上,牵着呼噜打开了门,回头催道:“快点,我还要去遛呼噜。”   赵悦忍俊不禁,心想自己喜欢上的果然是个有点别扭的人,赶紧站起身来跟上钟灵。他之前就留意到客厅的墙上贴着一张海报,是Michael Jackson 1987年发行的专辑《Bad》的封面图,上面的Michael穿着一身黑衣,留着一头小卷发,面容还很年轻。赵悦很难把钟灵和追星族联系到一起,出门时不由问道:“你很喜欢Michael Jackson?”   钟灵淡淡地道:“还行,也算不上很喜欢。”   “可把他的海报贴在家里,这可是粉丝才会做的事啊。”   钟灵回头看了一眼海报里的人,道:“那张海报不是我的,贴在墙上只是为了留个纪念。”   赵悦脱口便问:“纪念什么?”   “我叔叔。”   “哎?”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赵悦的预料。   “走吧。”钟灵却不打算再多说,直接把门关上了。   又能下楼散步,呼噜显得十分雀跃,在前面兴奋得连跑带跳,直把牵着它的钟灵往前拽。大概是因为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呼噜对赵悦也相当喜欢,跑着跑着又转回赵悦的腿边乱蹭,那副摇头摆尾的样子真是没得到主人的半点真传。   赵悦走到车旁边,车锁倏的一声被打开,他对钟灵说道:“那我回去了。”   钟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   “钟灵,今天其实很谢谢你,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当然,我洗的碗也很干净。”赵悦虽然不知廉耻,但好歹有自知之明,“今天缠了你一整天,你要生气也是应该的,可今天还是我今年第二次过得这么开心。”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钟灵突然很想这么问他。   “你知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赵悦问。   钟灵一瞬间有种被猜到了心思的尴尬,只好做出不满的样子掩饰道:“走就走吧,话还真多。”   赵悦像是在回味着那段再幸运不过的经历,眼睛里满是笑意,“是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   “喔…”这个回答并不令钟灵很意外,却还是让他萌生了一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应声时都带着股认真劲。   赵悦坐进车里,从车窗里朝他挥挥手,“好啦,我真的走了,晚安。”   “晚安。”钟灵目送赵悦离开,想起了他刚刚说过的话。今天赵悦死皮赖脸的纠缠确实让他感觉困扰,可仔细回想起来,除了尴尬和哭笑不得外,自己却并没有真的觉得生气。而在这间宽敞的房子里,当吃饭时终于不再只有一人一狗时,那感觉其实真的不坏。   钟灵回过头往上看去,十二楼右边的房子正亮着灯,那是他出门前故意留下的灯光,只为回家时不必面对满室的冷清和黑暗,而究竟要到什么时候,那里才会有人坐在一室的暖光中等他回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钟灵挂了电话,直想捧着脑袋叹气。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让个人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之前在做不开庭建议书时,也并不知道那个案子的主办人是赵悦。虽然这回的抗诉案钟灵能保证公事公办地完成,但他是真的不想再和赵悦有更多的接触了。   钟灵真是怕了赵悦,那个人不要脸,不服输,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做着流氓般的行为,擅长让他失控,专治各种面瘫。钟灵一贯严于律己,一日三省,因而对自己任何一点细微的心理波动都会格外敏锐,而现在他警觉地意识到,外界在干扰,内心在动摇,在面对赵悦温柔强势的步步紧逼时,他竟然并不觉得厌恶了,不仅没有了一开始的惊吓和排斥,甚至还出现了些不情不愿的悸动。钟灵警醒自己:情况绝对不能恶化,情感万万不能脱轨,除却不可避免的工作往来,以后再面对赵悦时,务必能避则避,躲为上计。   钟灵突然想到,那个人啊,简直就像一颗糖衣炮弹,然而他并不愿意被残酷地炮决。   贾庭长趁着开会前又来到赵悦他们的办公室巡视里了一遍,见赵悦挂了电话后一副眉开眼笑喜不自禁的样子,心中不由十分欣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敬业不如爱业,爱业不如乐业,虽然仔细看看,赵悦笑得是有点傻,还带了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像这样干活干着干着都能干出一脸笑容的工作态度,连贾庭长这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干部都自叹弗如,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看来今年庭里评选先进个人时,可以考虑优先推荐赵悦嘛,贾庭长自己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丢下一屋子莫名其妙的下属,满意地走出了办公室。   赵悦翻出那个抗诉案子的阅卷笔录,仔细梳理具体案情和相关证据。被告人周云坤原任瑶林镇镇长,在任期间曾收受建筑公司老板霍翔35万元,并将瑶林镇城乡风貌改造工程项目交给霍翔承建。   案情到这里还只是个十分常见的受贿案件,但周云坤及其辩护人提出:一,周云坤仅是在镇政府会议上提出由霍翔来承建该工程的建议,最终是由全体讨论作出的决定,并非其个人决定。二,周云坤与霍翔是表兄弟关系,涉案的35万元实为周云坤为购置新房而向霍翔提出的借款,双方仅是借贷关系。三,周云坤在侦查阶段作出的有罪供述是在侦查人员变相逼供的情况下形成,不具有客观真实性。   针对第一点,周云坤利用职务之便为霍翔承建工程提供了便利毋庸置疑。针对第二点,在周云坤收受霍翔35万元之前,周云坤与其妻子就已将新房预付款付清,并且此时二人的银行账户中仍剩有数十万元存款,周云坤在收受霍翔35万元之后新购入一辆价值15万元的轿车,案发后,霍翔汇入周云坤账户的35万元中仍有24万元没有使用,并且双方都无法提供这笔借款的借条。针对第三点,侦查人员前后对周云坤进行过七次讯问,前四次周云坤均对自己的受贿行为供认不讳,但从第五次讯问开始翻供。通过查看第二次到第七次讯问时的同步录音录像,侦查人员并未对周云坤使用任何逼供手段,但唯独第一次讯问时的录像无法调出,周云坤称其正是在第一次讯问时遭受变相逼供,因此才做出有罪供述。而霍翔一直称自己汇给周云坤的35万元为借款,但也承认“知道周云坤是在帮了自己的忙后,想以借的名义跟自己要钱”。   这个案子中,如果依照常理来看,周云坤明显具有受贿的行为,但经过补充侦查后,间接证据虽然充分,却仍缺少最直接最有力的定罪证据。赵悦看过了一审法院的审委会笔录,全部十三名审委委员中,有六名赞成周云坤应被认定犯受贿罪,七名赞成其应被认定为无罪,坚持两种观点的人数仅相差一人,最终周云坤被判无罪,云北区检察院认为一审判决有误,向上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   老实说赵悦也认为周云坤应被定为受贿罪,但无奈证据实在有些软,赵悦在笔记本上列了一排问题,打算在庭审中对周云坤进行讯问。赵悦专门找了贾庭长作为这个案子合议庭的审判长,贾庭长平时虽然是个老不正经的,但对待工作向来一丝不苟,办了几十年的案子,业务能力十分精熟,有了贾庭长的保驾护航,赵悦心里也更有底一些。   定下了合议庭成员,案卷送到市检院阅卷也已经将近半个月,赵悦想尽快进行庭审,更迫不及待想再次在法庭上见到钟灵,于是一个电话又打到了市检院公诉科。   接电话的正好就是钟灵,“你好,公诉科。”   毕竟还在办公室里,话总不能说得太放肆,赵悦带着笑意道:“钟检察官,那个抗诉案的案卷看得怎么样了,可以开庭了么?”   听到是赵悦的声音,钟灵有些意外,但仍用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答道:“可以,你想把开庭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下周二早上九点,怎么样?”   “行,那天我会准时出庭。”   赵悦心情舒畅无比,“那还是老地方,我们不见不散。”   “……”   开庭这天,钟灵仍是和书记员郑抒一起到庭。钟灵穿着藏蓝色的冬装制服大衣,里面依然是白衬衫和红色领带,赵悦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变成录影机,把钟灵的外貌表情、一举一动都录下来才好。这回赵悦还是坐在审判席的最右边,因为这里是最靠近钟灵的位置。   法庭调查中,周云坤及其辩护人依然坚持原来的无罪辩护,但周云坤同时也承认,他与霍翔虽然是名义上的表兄弟,但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他之所以在存款充足的情况下仍向霍翔借钱买房,并且直至案发前都没有还款的意向,理由是“余下的存款要留给父母养老,不能轻易动用。”而当赵悦问他,为什么他声称只在第一次讯问时遭受变相逼供,结果却做出了四次有罪供述时,周云坤的回答是“迫于侦查人员的威慑”。   实在牵强。   钟灵作为检察员的出庭意见是周云坤的行为构成受贿罪,建议二审法院依法改判。   当周云坤的最后陈述结束,贾庭长敲响法槌宣布闭庭。趁着郑抒去跟书记员拷贝庭审笔录的空档,赵悦走过去跟钟灵打招呼,道:“你们这是铁了心要我们给他定罪啊。”   钟灵正在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如果二审结果还是无罪,我们只能抗诉到底。”   赵悦轻声道:“我当然不想你对我失望。”   钟灵抬头看他,似乎对他的话很不满,“无论你们最后作出怎样的裁判,都不该是出于个人感情的结果。”   赵悦笑道:“你放心,那是一定的。”又道,“过几天我会把这个案子提交审委会讨论,你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到时候务必要来列席。”   钟灵点点头,“好。”   赵悦又盯着钟灵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把目光落在了他胸前的检徽上,钟灵记起第一次庭审结束后赵悦的暧昧举动,连忙伸手捂住了检徽,警惕地看着赵悦,“你别乱来。”   赵悦又无奈又好笑,“这算什么,防火防盗防赵悦吗。”   “你自己明白就好。”   钟灵虽然护住了检徽,但赵悦这回改对他的领带下手,把他的领带从外套里抽了出来,揪着领带把钟灵拉向自己,在他耳边道:“钟检察官,你猜你还能再坚持多久,嗯?”   郑抒这时候走了回来,看着二人问:“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   钟灵低头不语,赵悦一边笑着一边将钟灵的领带给他整整齐齐塞回去,道:“我们在讨论刚才的案子,旁听的人还没走干净,千万不能让外人听到了。”   “哦。”郑抒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还要接着讨论吗?”   “不用了。”赵悦拍了拍钟灵的肩膀,“我刚向钟灵提了个问题,不过他大概还不能马上就告诉我结果。”   钟灵并不理他,收拾好了东西对郑抒道:“我们回去吧。”低着头就要离开席位,郑抒跟赵悦挥挥手告别,赶紧跟在钟灵后面走了出去。   赵悦站在原地,从钟灵身后看到他通红的耳朵,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钟灵挂了电话,直想捧着脑袋叹气。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让个人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之前在做不开庭建议书时,也并不知道那个案子的主办人是赵悦。虽然这回的抗诉案钟灵能保证公事公办地完成,但他是真的不想再和赵悦有更多的接触了。   钟灵真是怕了赵悦,那个人不要脸,不服输,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做着流氓般的行为,擅长让他失控,专治各种面瘫。钟灵一贯严于律己,一日三省,因而对自己任何一点细微的心理波动都会格外敏锐,而现在他警觉地意识到,外界在干扰,内心在动摇,在面对赵悦温柔强势的步步紧逼时,他竟然并不觉得厌恶了,不仅没有了一开始的惊吓和排斥,甚至还出现了些不情不愿的悸动。钟灵警醒自己:情况绝对不能恶化,情感万万不能脱轨,除却不可避免的工作往来,以后再面对赵悦时,务必能避则避,躲为上计。   钟灵突然想到,那个人啊,简直就像一颗糖衣炮弹,然而他并不愿意被残酷地炮决。   贾庭长趁着开会前又来到赵悦他们的办公室巡视里了一遍,见赵悦挂了电话后一副眉开眼笑喜不自禁的样子,心中不由十分欣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敬业不如爱业,爱业不如乐业,虽然仔细看看,赵悦笑得是有点傻,还带了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像这样干活干着干着都能干出一脸笑容的工作态度,连贾庭长这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干部都自叹弗如,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看来今年庭里评选先进个人时,可以考虑优先推荐赵悦嘛,贾庭长自己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丢下一屋子莫名其妙的下属,满意地走出了办公室。   赵悦翻出那个抗诉案子的阅卷笔录,仔细梳理具体案情和相关证据。被告人周云坤原任瑶林镇镇长,在任期间曾收受建筑公司老板霍翔35万元,并将瑶林镇城乡风貌改造工程项目交给霍翔承建。   案情到这里还只是个十分常见的受贿案件,但周云坤及其辩护人提出:一,周云坤仅是在镇政府会议上提出由霍翔来承建该工程的建议,最终是由全体讨论作出的决定,并非其个人决定。二,周云坤与霍翔是表兄弟关系,涉案的35万元实为周云坤为购置新房而向霍翔提出的借款,双方仅是借贷关系。三,周云坤在侦查阶段作出的有罪供述是在侦查人员变相逼供的情况下形成,不具有客观真实性。   针对第一点,周云坤利用职务之便为霍翔承建工程提供了便利毋庸置疑。针对第二点,在周云坤收受霍翔35万元之前,周云坤与其妻子就已将新房预付款付清,并且此时二人的银行账户中仍剩有数十万元存款,周云坤在收受霍翔35万元之后新购入一辆价值15万元的轿车,案发后,霍翔汇入周云坤账户的35万元中仍有24万元没有使用,并且双方都无法提供这笔借款的借条。针对第三点,侦查人员前后对周云坤进行过七次讯问,前四次周云坤均对自己的受贿行为供认不讳,但从第五次讯问开始翻供。通过查看第二次到第七次讯问时的同步录音录像,侦查人员并未对周云坤使用任何逼供手段,但唯独第一次讯问时的录像无法调出,周云坤称其正是在第一次讯问时遭受变相逼供,因此才做出有罪供述。而霍翔一直称自己汇给周云坤的35万元为借款,但也承认“如果周云坤没有帮自己的忙,自己不会将这笔钱借给他”。   这个案子中,如果依照常理来看,周云坤明显具有受贿的行为,但经过补充侦查后,间接证据虽然充分,却仍缺少最直接最有力的定罪证据。赵悦看过了一审法院的审委会笔录,全部十三名审委委员中,有六名赞成周云坤应被认定犯受贿罪,七名赞成其应被认定为无罪,坚持两种观点的人数仅相差一人,最终周云坤被判无罪,云北区检察院认为一审判决有误,向上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   老实说赵悦也认为周云坤应被定为受贿罪,但无奈证据实在有些软,赵悦在笔记本上列了一排问题,打算在庭审中对周云坤进行讯问。赵悦专门找了贾庭长作为这个案子合议庭的审判长,贾庭长平时虽然是个老不正经的,但对待工作向来一丝不苟,办了几十年的案子,业务能力十分精熟,有了贾庭长的保驾护航,赵悦心里也更有底一些。   定下了合议庭成员,案卷送到市检院阅卷也已经将近半个月,赵悦想尽快进行庭审,更迫不及待想再次在法庭上见到钟灵,于是一个电话又打到了市检院公诉科。   接电话的正好就是钟灵,“你好,公诉科。”   毕竟还在办公室里,话总不能说得太放肆,赵悦带着笑意道:“钟检察官,那个抗诉案的案卷看得怎么样了,可以开庭了么?”   听到是赵悦的声音,钟灵有些意外,但仍用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答道:“可以,你想把开庭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下周二早上九点,怎么样?”   “行,那天我会准时出庭。”   赵悦心情舒畅无比,“那还是老地方,我们不见不散。”   “……”   开庭这天,钟灵仍是和书记员郑抒一起到庭。钟灵穿着藏蓝色的冬装制服大衣,里面依然是白衬衫和红色领带,赵悦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变成录影机,把钟灵的外貌表情、一举一动都录下来才好。这回赵悦还是坐在审判席的最右边,因为这里是最靠近钟灵的位置。   法庭调查中,周云坤及其辩护人依然坚持原来的无罪辩护,但周云坤同时也承认,他与霍翔虽然是名义上的表兄弟,但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他之所以在存款充足的情况下仍向霍翔借钱买房,并且直至案发前都没有还款的意向,理由是“余下的存款要留给父母养老,不能轻易动用。”而当赵悦问他,为什么他声称只在第一次讯问时遭受变相逼供,结果却做出了四次有罪供述时,周云坤的回答是“迫于侦查人员的威慑”。   实在牵强。   钟灵作为检察员的出庭意见是周云坤的行为构成受贿罪,建议二审法院依法改判。   当周云坤的最后陈述结束,贾庭长敲响法槌宣布闭庭。趁着郑抒去跟书记员拷贝庭审笔录的空档,赵悦走过去跟钟灵打招呼,道:“你们这是铁了心要我们给他定罪啊。”   钟灵正在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如果二审结果还是无罪,我们只能抗诉到底。”   赵悦轻声道:“我当然不想你对我失望。”   钟灵抬头看他,似乎对他的话很不满,“无论你们最后作出怎样的判决,都不该是出于个人感情的结果。”   赵悦笑道:“你放心,那是一定的。”又道,“过几天我会把这个案子提交审委会讨论,你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到时候务必要来列席。”   钟灵点点头,“好。”   赵悦又盯着钟灵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把目光落在了他胸前的检徽上,钟灵记起第一次庭审结束后赵悦的暧昧举动,连忙伸手捂住了检徽,警惕地看着赵悦,“你别乱来。”   赵悦又无奈又好笑,“这算什么,防火防盗防赵悦吗。”   “你自己明白就好。”   钟灵虽然护住了检徽,但赵悦这回改对他的领带下手,把他的领带从外套里抽了出来,揪着领带把钟灵拉向自己,在他耳边道:“钟检察官,你猜你还能再坚持多久,嗯?”   郑抒这时候走了回来,看着二人问:“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   钟灵低头不语,赵悦一边笑着一边将钟灵的领带给他整整齐齐塞回去,道:“我们在讨论刚才的案子,旁听的人还没走干净,千万不能让外人听到了。”   “哦。”郑抒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还要接着讨论吗?”   “不用了。”赵悦拍了拍钟灵的肩膀,“我刚向钟灵提了个问题,不过他大概还不能马上就告诉我结果。”   钟灵并不理他,收拾好了东西对郑抒道:“我们回去吧。”低着头就要离开席位,郑抒跟赵悦挥挥手告别,赶紧跟在钟灵后面走了出去。   赵悦站在原地,从钟灵身后看到他通红的耳朵,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赵悦花了几天把审理报告写完,照例先在合议庭内讨论,合议庭的另两位成员分别是贾庭长和他的老搭档老高,二人先前就已经对案情有所了解,也一同参加了庭审,待二人都看过了审理报告,赵悦阐述自己的意见:“周云坤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为霍翔谋取利益后,又以借的名义向霍翔索取35万元,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受贿数额特别巨大,量刑范围应在十年以上。”   贾庭长不满道:“这个周云坤,认罪之后又翻供,想想也知道是他的辩护人教了他一套新的说辞,这些个老讼棍最会钻法律的空子了。”   老高道:“偏偏第一次讯问的同步录音录像调不出来,他非说自己受到变相逼供,可受了一次变相逼供,能做出四次有罪供述来?”   赵悦道:“依照常理是不可能,可是他的辩解也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来反驳,这一点还是只能依靠自由心证。”赵悦顿了顿,又道,“这个案子最关键的焦点就是周云坤收受的35万元究竟是借款还是贿金。”   “首先,这笔钱没有任何书面借款手续。其次,依照最高法《全国法院审理经济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议纪要》里关于受贿罪的第六条,在以借款为名索取或者非法收受财物行为的认定中,还应当根据其他综合因素判定,比如有无正当合理的借款理由,款项的去向,双方平时关系如何、有无经济往来,出借方是否要求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其谋取利益,借款后是否有归还的意思表示及行为,未归还的原因等等。”   “结合案情,周云坤为霍刚谋取利益在先,通过调取二人的银行账户转账记录,之前二人从未有过经济上的往来,表兄弟也只是名义上的关系。周云坤在收受这35万元之前就已经将新房预付款付清,并且此时周云坤存款仍然十分充裕,在收受35万元之后甚至新购买了一辆汽车,借钱买房的理由不能成立。周云坤在案发前始终没有还款的意思表示及行为,而周云坤提出其数十万元存款要留给父母养老的意见,并无相关证据证实。综合以上理由,我认为周云坤受贿罪名成立。”   老高听完后赞同:“我同意你的意见。”   贾庭长却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道:“我看过这个案子的副卷,一审法院十三名审委委员里,持两种意见的人数非常接近。”   赵悦答道:“对,只相差一个人。”   “但是明眼人都能得看出来,周云坤收受这35万元确实应该属于受贿行为。”   赵悦不明白贾庭长的意思,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贾庭长难得正经笑了一次,道:“赵悦,你知道的,一个普通刑事案件的办案流程,警察负责侦查,检察官负责起诉,而当嫌疑人走上法庭后,是由法官来判定要不要剥夺他们的自由,甚至要不要剥夺他们的生命。”   赵悦点点头,表情透出些凝重,“所以我们的每一个判决都必须慎之又慎。”   “在办案过程中,警察也许会抓错人,检察官也许会用错起诉罪名,但这都还没有进行到最后的阶段,最后是由法官一锤定音,给整个案件作出判决,画上句号。我们在作出判决的时候,有可能延续了先前的错误,也有可能对错误予以纠正,依照办案质量终身负责制,一旦出现冤案错案,那么办案人员一生都难逃其责,而站在办案流程最后阶段的法官,我们的判决不单只决定了嫌疑人的命运,同样也影响着其他办案人员的命运。”   贾庭长笑了笑,继续说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慎重有时候会催生恐惧,而恐惧又常常会加剧懦弱。赵悦,你还年轻,但那些审委委员们却不一样。”   赵悦沉默着,他已经预见了贾庭长接下来要说的话。   “刚才我说那些老讼棍最会钻法律的空子,但只要法律的空子还存在,那么就永远有人会钻。受到一次变相逼供后作出四次有罪供述的可能性有多大,存款充裕但仍然向别人借钱的可能性又有多大,没有人能说清,但这种可能性绝对不会是零。这个案子间接证据非常充分,但最关键的两个地方,却只能依靠自由心证。自由心证的风险很大,它需要大量的经验作为基础,但更重要的,是法官的理性和良心。有些人并不缺少这些,但他们却不一定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赵悦捏紧了手中的审理报告,半低着头,道:“我明白。”   贾庭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觉得很失望吗?”   赵悦放松了手指,觉得有些无力,仍是没有抬起头,“我能够理解。”   贾庭长站起身来,对他说道:“明天下午开审委会,你好好准备一下。”   赵悦忍不住追问:“庭长,那您的意见是?”   贾庭长又发出惯有的笑声,“呵呵呵呵,我同意你的意见,必须定罪。”赵悦猛地抬起头来看他,贾庭长又道,“不过这个案子最终要经过审委会的讨论决定,那群老狐狸们到底会是什么意见,那我就不知道喽。”   除了案情复杂的疑难案件之外,依照规定,刑事抗诉案件必须要拿到审判委员会上讨论,并以审委会的讨论结果作为最终处理意见,同时还要邀请检方的主办人来列席旁听。赵悦的案子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趁着讨论还没开始,赵悦先到楼下接人,站在大厅门口望眼欲穿。   值班的法警打趣他:“哟,赵悦,看你那眼神,等老婆啊?”   赵悦笑道:“还真是。”   这时候一辆车开进了院里,停在空地上,赵悦立刻两眼放光,法警问:“怎么,来了?”   赵悦点头,“终于来了。”法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车里下来个帅哥,正迈着大步朝这边走过来,法警嘁了一声,一巴掌拍在赵悦后肩上,“这就是你老婆?你抱得动吗?”   赵悦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道:“这种夫妻之间的秘密你就不必知道了。”   钟灵走到赵悦面前,避开那两道含情脉脉的目光,不带表情道:“我们上去吧。”   “好,这时候其他案子差不多也该讨论结束了。”   二人朝电梯走去,法警冲赵悦喊道:“赵悦,照顾好你老婆啊!”说完自以为让赵悦在钟灵面前尴了一尬,低下头噗嗤噗嗤地偷笑起来。   赵悦巴不得回头朝他夸一句干得漂亮,满脸笑意憋都憋不住,钟灵冷声质问道:“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电梯门打开,赵悦把钟灵推进电梯里,“不要那么严肃嘛,人家只是跟我们开个玩笑而已。”   钟灵犹不放过,“你到底跟人家说了什么。”   赵悦在他耳边道:“我说你是我的老婆,虽然他以为我在开玩笑,但我说的是真心话。”   钟灵一阵羞恼,“凭什么我是你的老婆,你给我当老婆还差不多。”   赵悦立即表态:“没问题,我愿意!”   钟灵发现自己竟然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别开头懊恼不已,等电梯门一开就立刻走了出去,赵悦赶紧跟上,嘴里不忘说道:“我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了,大人说话要算数啊。”   二人在会议室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其他案子都讨论结束后,终于轮到了赵悦负责的抗诉案。所有审委委员围坐在一张大圆桌边上,钟灵也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等大家都准备就绪,赵悦开始汇报案情。   钟灵仔细听着赵悦的汇报,这时候的赵悦严肃冷静,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回答提问时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和刚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满口占便宜的家伙似乎已经不是同一个人。当赵悦汇报结束,等待各位审委委员发表意见,他朝圆桌对面的钟灵微微笑了一下,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得意,像是考了满分的小孩子在期待表扬。   这个笑容让钟灵有些慌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禁不住稍微侧开了脸,余光瞥见赵悦仍在微笑看着自己,钟灵终于还是犹豫着又转回来,朝赵悦轻轻点了点头。   审委委员们各抒己见,会上的讨论很是激烈,钟灵没有发言权,只能一一记下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发言。讨论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最后院长道:“大家讨论得也差不多了,现在都说说自己的最终意见吧,确定一下讨论结果。”院长看了看钟灵,“检察院的同志回避一下。”   钟灵起身离席,走到了会议室外面。赵悦看着他离开,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他不愿意让自己主办的案件中任何一个犯了罪的人逍遥法外,而这一次的结果却无法由他来决定。贾庭长坐在他旁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   从院长开始,各位委员依次发表自己对此案的意见,市中院十七名审委委员中,最终有十一名同意合议庭意见,既周云坤的行为构成受贿罪,人数超过一半。赵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低声对身边的贾庭长说道:“庭长,您是我一直都很尊敬和信任的前辈,但这样的前辈以后不只有您一个了。”   “呵呵呵呵。”贾庭长笑道,“听起来有点让人吃醋啊。”   散会后,赵悦从后面赶上钟灵,轻松道:“这个案子总算可以结束了。”   钟灵知道讨论结果在宣判前必须保密,也无意向他打听,只道:“我先回去了。”   赵悦看了看表,“都超过下班时间了,晚上一起吃饭吧,庆祝一下。”   钟灵拒绝,“不过是完成例行工作而已,没什么好庆祝的。”   “不只是庆祝完成工作。”赵悦柔声道,“今天是我的生日,陪我一起庆祝生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情节纯属虚构,文中的描写绝不代表现实中司法部门工作人员的工作行为,各位请跟作者君默念文案最后一句话,(请务必不要在本文中寻找生活的真实)X3   ☆、第二十六章   依照赵悦平时那副满嘴花言巧语的德性,钟灵能信了他才有鬼了,“生日你说今天就今天?经过令堂同意了吗?”   赵悦闻言就要去掏钱包,“今天真是我生日,不信你看我身份证。”   钟灵制止他,“不用了,就算今天真是你生日也不关我的事。”   赵悦有点受伤,“我以为你至少会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哦。”钟灵敷衍道,“生日快乐。”   赵悦哭笑不得,又换了套说辞,“一起吃个饭吧,我们刚好可以讨论一下工作。”   钟灵不为所动,“我下班之后不谈工作。”   赵悦不屈不挠地又开口:“上回去你家里蹭了一顿饭,一直觉得很不好意思,你想吃什么,这回换我请你吧。”   钟灵暗自腹诽:把你的脸皮扒下来都能再造一座长城了,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嘴上说道:“不用了,我想吃的东西太折腾,就不麻烦你了。”   赵悦问:“你想吃什么?”   钟灵专门挑了个难搞的说:“我想去海边吃海鲜。”从市区到海边要花将近两个小时,冬天海风凛冽冻人,海鲜种类也不多,脑子有病才会选在这个时候跑去海边吃海鲜。   没想到赵悦半点没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们去海边。”   钟灵惊呆了,“喂,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也一样。”赵悦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人说话要算数啊。”   钟灵又给自己挖了个坑,这时候再不甘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他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认命地说道:“走吧。”   正赶上下班交通高峰期,出城花了很长时间,等二人来到海边时,时间已经接近八点了。刚一从车里下来,迎面便是一阵咸腥霸烈的海风,此时两个人都是又饿又冷,钟灵来到海边虽然带着满心的不情不愿,但见到赵悦因为自己一句故意刁难的戏言而义无反顾地跑来这里挨饿受冻,钟灵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这个人为了跟自己吃一顿饭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吧。   “好冷啊。”赵悦感叹,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白烟一瞬间便被海风吹散了。   钟灵说不出什么体贴的话,只道:“说了让你别来的。”   赵悦朝他笑了笑,充分发挥乐观主义精神,指着刚刚升起的月亮,道:“海上升明月,你我共此时,多好。”   钟灵忽然想起了呼噜生病的那天晚上,赵悦等在宠物医院的走廊里,那时候他也是露出了一个这样的笑容,仿佛拥有驱赶寒冷的力量。这个笑容让钟灵有些着迷,他的目光不由得在赵悦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赵悦凑近他,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钟灵别开眼睛,“没什么。”   赵悦不依不饶,“好看吗?”   钟灵转过身,道:“去吃东西吧,我饿了。”   这时候海边的餐馆大排挡们虽然不至于门可罗雀,但生意也实在旺盛不到哪去,两个人随便挑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饥肠辘辘地等着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餐。先端上来的是一叠清蒸鲜虾,赵悦伸手拈起一只虾,仔细剥了壳后放进了钟灵的碗里,道:“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说完又继续拈了一只虾,剥好壳再给钟灵。   钟灵不愿受他这份体贴,道:“我自己会剥壳,你剥了就自己吃吧。”   赵悦不以为意,“我是你的老婆啊,我给你剥虾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说着又把一个剥好的虾仁放进了钟灵的碗里。   钟灵不喜欢欠人的人情,他知道自己嘴炮打不过他,干脆也不再多说,身体力行地要把这份体贴还得一干二净,伸手也拿了一只虾,剥好壳后就要扔进赵悦的碗里。   不料钟灵拿着虾仁的手被赵悦截了下来,赵悦抓着他的手腕,直接就着他的手一口吞下了虾仁,末了不忘浅浅地含住钟灵的手指,伸出舌头挑逗地舔了舔,钟灵的手指漂亮修长,此时还带着点凉意,因而对赵悦舌头上传来的温度格外敏锐,指尖温暖滑腻的触感让钟灵心悸不已,他猛地抽回了手,低头用纸巾擦拭手指,因为动作过大而显得有些慌张。   赵悦抿着嘴回味了一下,带着笑意说道:“味道果然很好。”   就在空气又要变得粘稠起来时,服务员刚好端上了第二盘菜,钟灵像得到解救一样,也顾不得赵悦一开始请客的理由是真是假,开口就道:“快吃菜吧,你今天过生日,该多吃一点。”   赵悦从善如流,笑眯眯地开始大快朵颐。两个人都是饿坏了,点好的菜上来一盘消灭一盘,直到把所有饭菜扫荡一空,赵悦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感叹:“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钟灵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嘴擦擦,都是油。”   赵悦却不接,把上半身凑到对面去,伸长了脖子,“你给我擦。”   钟灵一阵无奈,“你都多大了,还是小孩子吗。”直接把纸巾塞到了赵悦手里。   赵悦擦干净嘴,真的掏出钱包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到钟灵眼前,“我到底多大,你自己看吧。”   钟灵接过他的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有点傻,是那种刚睡醒时一脸朦胧的傻气,看得不禁让人心里柔软。钟灵又看到出生年月日,发现赵悦在今天刚好满二十八岁,钟灵有些惊讶,“今天真的是你生日?”   “我早就跟你说了啊。”赵悦脸上带着点委屈道,“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钟灵被赵悦捉弄得多了,哪里想到今天他跟自己说的竟然是真话,“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钟灵心里的歉意不由又更深了些,“在今天还折腾得你那么晚才吃上饭,不好意思。”   赵悦看着他笑道:“这有什么,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钟灵一直小心地避免直视他的双眼,这时候垂着眼看着桌上的几个空盘,道:“既然已经吃饱了,我们走吧。”   结了账后,赵悦提议:“难得来了海边,我们去走走吧。”   刚一出了饭店,迎面而来的湿冷海风就吹得二人一阵哆嗦,钟灵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道:“今天晚上太冷了,下回吧。”   赵悦一如既往地百折不挠,“下回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了,今天我生日,寿星最大,陪我到沙滩上走一走,好不好?”   钟灵本就觉得有些抱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别太久,时间不早了。”   赵悦喜不自禁,对钟灵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自己返回车上拿了条围巾过来,伸手就要给钟灵系上。   钟灵不愿意接受,“不必了,你留着自己围上吧。”   赵悦却不容他拒绝,温柔又强硬地把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又帮他把垂下的部分顺了顺,道:“风那么大,小心不要着凉了。”   钟灵的脸庞周围溢满了赵悦的气味,让他无从躲避,这气味其实闻起来很舒服,是一种温暖干燥的感觉,在这湿寒的夜晚里让人格外留恋。   二人朝着沙滩走去,钟灵道:“你追求人还真有手段。”   赵悦问:“那我的手段起作用了吗?”   “至少在我这里没有。”   赵悦轻笑了一下,“我才不信。”又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追求一个人。”   钟灵不信,“你分明是个老手。”   “是真的,我没骗你。追求是一门艺术,大概我在这门艺术上很有天分。”   两个人一起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浪花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浅滩,海里传来澎湃的声音,钟灵在说话时不由也提高了些音量,“要不是见过你在法庭和审委会上的样子,我实在想象不到你会是一个法官。”   赵悦笑了,“法官应该是什么样子?公正,理性,有良心,你觉得我不是吗?”赵悦问钟灵,“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游泳馆里遇见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会选择当法官。”   钟灵记起来,那次赵悦假装抽筋后,自己和他一起坐在游泳池边上聊天时聊起过这个话题。   “在这个世上,伤害每天都在发生,司法行业里大家各司其职,为冤者昭雪,让恶人受罚,一起维护着整个社会的公义,但唯有法官是最后的审判者,拥有对一切违法犯罪行为作出裁判的资格,用手中被授予的权力守住正义最后的底线。”   钟灵仔细听着,不禁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赵悦走在他身前,“我渴望这样的权力,也一直在努力使自己成为与之相配的人,手握权力而问心无愧,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者,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者,在每一次作出裁判的时候,都提醒自己要对得起刻在法徽上的天平。但坚守正义比我想象的要更艰难,会遇到强权的施压,要面对内心的软弱,甚至会遭到人民的讥讽和不信任。这条路从来都不平坦,但我很庆幸的是,这条路上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赵悦回过头来,脸上依然带着那个能驱赶掉寒冷的笑容,朝钟灵伸出了右手。   钟灵直觉自己应该牵住那只手。守住正义最后的底线,那也是他的理想,他想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同伴,他的左手微微抬起了一些,并不明显的动作带着他的克制和犹豫,而赵悦却没有纵容他的迟疑,在这时利落地牢牢牵住了他的手。   赵悦仍走在钟灵前面,远处有些零星的灯光,却照不亮二人四周的黑暗,海浪发出阴沉而冰冷的咆哮,凛冽的海风把人的脸颊刮得生疼,两人的手都被寒夜带走了温度,然而它们在紧紧相握时,却似乎能带给人无畏而不竭的力量。他们走在没有月亮的黑夜里,像一路同行的战士,彼此鼓舞,彼此依靠,不管前方磨难,不管道阻且长。   钟灵的胸腔里溢满无法平静的情绪,振奋交织着憧憬,也带着些感激,他站定在原地,赵悦也一同停了下来,钟灵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适合的语句,最后只得提高了音量,大声对他说道:“赵悦,生日快乐!”   赵悦朝他走近了一步,贪婪地看着此时洋溢在钟灵脸上的笑容,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钟灵笑得如此灿烂和坦率,他握住了钟灵的另一只手,问:“我可以要礼物吗?”   钟灵给出了自己最诚实的答案,“你想要的我也许没办法给你。”   赵悦又更靠近了一些,二人气息暧昧地交缠,钟灵微微地侧过脸躲闪开,赵悦趁机在他左脸上轻吻了一下,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因为渴盼了太久而让人格外满足,赵悦微笑道:“这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钟灵本以为赵悦会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不轨行为,却不料他仅仅是这样亲了一下。仔细回想起来,虽然赵悦一直对自己骚扰不断,但其实也都只是占些口头上的便宜,在那次强吻之后,他就像曾经保证过的那样,没有再做出任何非礼的行为,虽然那些不分场合的言语调戏就已然足够令人困扰了。   爱总使人谦卑,谦卑则使人轻易地满足,看到赵悦因为这个轻吻而甜蜜欣喜的模样,钟灵不知怎么竟萌生出了些愧疚感来,他迟疑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摘下铁环上的一个钥匙扣,递给了赵悦,“总要给你个正经的礼物,我今天身上也没带什么其他的东西,这个就送你吧。”   拉拉手亲亲脸已经让赵悦心里美得神魂颠倒了,现在竟然还能收到个正经的生日礼物,赵悦实在喜出望外。赵悦接过那个钥匙扣,掏出手机借着光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个塑料制的钥匙扣,上面印有一张戴着礼帽的侧脸,这是一位流行巨星的标志性剪影,钥匙扣的下方印有他名字的字母缩写:MJ。这个钥匙扣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颜色不可避免地显得陈旧,还带着不少被钥匙划出来的痕迹。   赵悦珍重地把它握在手里,对钟灵说道:“你还说自己不是Michael Jackson的粉丝,现在是要把我也变成他的粉丝吗?”   钟灵轻笑了一下,不予置否,“拿着吧。”   赵悦把这个宝贝放进口袋里,另一只手仍然牵着钟灵不放,说道:“以后我就睹物思人好了。”   赵悦回味着刚才钟灵的那个稍纵即逝的灿烂笑容,怎么都有点意犹未尽,钟灵的长相是毋庸置疑的出色,但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虽然常让人觉得他会是个可靠的伙伴,但不会是个可以亲近的朋友。要是想看到钟灵露出刚才那样的笑容,概率简直不亚于哑巴说话铁树开花。   赵悦道:“你要是多笑一笑多好,像刚才那样,看起来真的很迷人。”   钟灵难得地也跟他开起了玩笑,“如果经常那样笑,岂不是有好多人要被我迷住了。”   赵悦突然察觉到一阵危机,“也对,还是少笑一点,给我一个人看就好。”   为了避免两人的对话一路跑偏,钟灵又把话题拐了回来,“不过你倒是特别喜欢笑。”抽了抽自己被赵悦握着的手,没抽出来。   赵悦嘿嘿两声,把钟灵的手又握紧了些,“大概我上辈子是根苦瓜吧。”   钟灵倒不是挣脱不了赵悦的手,只是在赵悦向他摊牌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融洽地待在一起,围绕在二人间的氛围有些暧昧,但更多的是一种并肩而行的信任与亲切,连钟灵都忍不住想要珍惜。   时间不早,第二天是工作日,两个人拉着手走到了各自的车旁,到底还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钟灵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出来,“很久没来海边了,今天晚上过得很开心,谢谢你了。”又抽了抽手,还是没抽出来。   赵悦道:“下次我们可以夏天来,小时候每到夏天我最盼望的就是到海边来玩,刚好你擅长游泳,在海里游泳比在泳池里有意思得多了,等明年…”   钟灵声音里带了点轻微的严厉,“赵悦。”   “怎么了?”   “把我的手放开。”   “哦。”赵悦作势要松手,结果还是趁着钟灵不注意抓着他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一下,看着钟灵愠恼而无奈的表情,赵悦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手,“今晚其实倒是我要谢谢你,陪我一起过了今年的生日。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晚安。”   钟灵也和他道别:“晚安。”   在回家的路上钟灵才发现自己脖子上还系着赵悦的围巾,车里很温暖,系围巾变成了不那么必要的事,前面刚好是个红灯,钟灵把车停下,伸手想要把围巾摘下来,那柔软的触感却让他一阵迟疑,还没来得及摘掉围巾,前面的绿灯已经亮了起来,钟灵只得把手又放回方向盘上,继续往家的方向开去。   赵悦把钟灵送的礼物小心地挂到自己的钥匙环上,这一定是跟随过钟灵很长时间的东西,不过现在归他了,赵悦满意地把钥匙收好,记起自己的U盘里似乎下载过Michael Jackson的音乐,于是按着播放器的按键一首一首地切歌,直到找到了一首《You Are Not Alone》。   温柔的声音,温柔的曲子,适合满心温柔的恋爱中人。   赵悦的生日一过,距离一年结束就只剩下两天了。这天早上贾庭长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四下看了看,没发现赵悦,直接对吴辉说道:“元旦过后院里有一批到北京集中培训的名额,我们庭得派一个人去。呵呵呵呵,我想了想,今年就把机会留给你和赵悦这两个小年轻吧,你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最后到底谁去北京。”   吴辉哭丧着脸,指着自己桌上的一大沓案卷说道:“庭长,我倒是想去,可我现在手上案子太多了,不然您教我一招分-身术?”   贾庭长为难地说道:“那看来你是去不了了,也不知道赵悦是怎么个情况,实在不行就换其他人去吧。”   赵悦眼见办公室里的纯净水喝没了,刚从隔壁讨了杯热水回来,在门口听到贾庭长提起自己的名字,问:“庭长,找我什么事?”   贾庭长把去北京培训的事跟赵悦说了一遍,赵悦想想最近自己手上的案子只剩两个,而且审限宽裕,于是看了看吴辉,问:“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辉头也不抬,“去吧去吧,反正你也从没跟我客气过。”   这天到了下班的点,吴辉仍在埋头写判决书,直到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办公室,她才恍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正在收拾东西的小熊说道:“小熊,今天我得加班,就不能送你回家了。”   小熊体谅地笑笑,“没事的,吴辉姐你平时总送我回家,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吴辉对他那副过意不去的腼腆样子实在怎么看都喜欢,道:“没什么,反正也是顺路嘛。”   赵悦和小熊一起出了门,随口问道:“现在每天都是吴辉开车送你回家?”   小熊点点头,“嗯,虽然她说是顺路,但其实我家要更远一点,每天吴辉姐都是把我送到家后才往回拐,我说了让她不必这样的,可她从来都不听。”小熊总结,“吴辉姐真是个好人。”   赵悦又问:“好像她的案子一直都是由你负责记录的吧?”   小熊又点点头,“对。上回吴辉姐带我到看守所里去宣判,那群嫌疑人真的是给憋坏了,一个个都在对她吹口哨,说的话也很不礼貌。”小熊说着有些气恼,“简直就像集体调戏女人似的,偏偏还不能对他们怎么样,真是太气人了。”   赵悦道:“吴辉她啊,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最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付那些人。”   小熊直到现在还有些记仇,“那时候真想把他们的嘴都缝上。吴辉姐再犀利,可她毕竟是个女人,男人保护女人,这才是天经地义的啊。”   “她厉害得很,用不着你保护。反而是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要学会保护自己。”   小熊愣了愣,“啊?哦。”   到了年末的最后一天,下班时大家互祝了新年快乐后纷纷各自去浪,赵悦每年都是和几个固定的朋友约好一起跨年,准备好的烟花还没来得及点燃,赵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赵悦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何聪打来的电话。   “亲爱的表弟,这还没到零点呢,怎么现在就给我打电话?”   何聪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带着醉意,“亲爱的表哥,嗝,今天我实习的部门给我送别,我、我喝多了,嗝,这时候回学校宿舍该锁门了,今晚能不能投、投奔你啊?”   赵悦又好笑又无奈,“你现在在哪?”何聪报了个地点,是个离赵悦不远的KTV。赵悦道:“你在那等着我吧,我马上就到。”   关键时候血浓于水,赵悦不得不丢下一群朋友前去救援自家表弟,朋友们怨声连天:   “去接表弟?鬼才信!”   “赵悦,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见色忘友的人啊。   “敢丢下我们明年你倒霉一整年!”   赵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句诅咒。   二十分钟后,赵悦来到何聪所在的KTV包厢里,里面已经只剩下三个人,何聪瘫在沙发上半睡半醒,一个看起来醉得厉害的男人正抓着话筒乱嚎,歌声惨不忍听,身边一个年轻男孩正千方百计地捂住他的嘴。   赵悦跟包厢里唯一清醒的男孩打过了招呼,拍醒了何聪就扶着他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钟灵今晚跟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一起聚餐,吃完饭后又到了KTV来续摊,钟灵不喜欢唱歌,唱得也不好,眼看时间不早便打算告辞,刚出了包厢门,就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灵几步走上前去,“赵悦?”   赵悦侧过头,一脸惊喜道:“你也在这里?好巧。”   钟灵注意到被赵悦扶着的何聪,赵悦把他一只手架在自己肩上,自己则揽着他的腰,何聪的脑袋搭在赵悦的颈窝里,露出的一张侧脸清秀可人。   钟灵扫了何聪一眼,淡淡地问道:“你跟朋友一起来?”   赵悦答道:“不是,我只是来接他回家的。”   钟灵又扫了何聪一眼,“哦,那我先走了。”说着加快了步子往电梯走去。   “哎,钟灵,等等啊。”赵悦急匆匆想跟上他,无奈怀里还搀着个丧失自理能力的醉鬼,赵悦在钟灵身后喊道,“你别误会,这个是我表弟,他这时候回学校宿舍已经要关门了,所以我接他去我家里住一晚。”   钟灵等在电梯前,电梯门不多久便打开了,钟灵进去后颇有风度地按着开门键,等着赵悦把何聪一起扶进来。   赵悦又重复了一次,“这个真是我表弟。”   钟灵目不斜视,不带情绪地应了一声,“哦。”   赵悦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伸手拍了拍何聪的脸,道:“臭小鬼,说说,我是你什么人?”   何聪茫然地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自家表哥,“你?呵呵,亲爱的…”话还没说完,何聪又一头扎进了赵悦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赵悦倒吸了一口冷气,恨自己刚才怎么就那么多此一举,这何聪也是个不争气的,明明神智都不清醒了,还非要在表哥前面加个修饰词,这下可真是更难解释了。   赵悦在心里恨不得把何聪的屁股抽烂,脸上讪笑着道:“呵呵呵,他刚才是想叫我亲爱的表哥来着,我们关系一直都很亲近,他真是我表弟,呵呵,这个死小孩。”   钟灵没答话,眼见电梯落到了一楼,钟灵按住开门键,道:“你先扶他出去吧。”   赵悦扶着何聪走出了电梯,回头道:“钟灵,这个真是我表弟。”   钟灵从后面走上来,又扫了一眼赵悦怀里的何聪,“表弟长得挺好看的。”   赵悦有些得意,“那是,关键是我们家的基因好。”又连忙道,“他真是我表弟。”   “我知道,你都说了五遍了。”   赵悦道:“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他真是我表弟,还在上学,有女朋友的。”   “他到底是不是你的表弟,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今天晚上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也与我无关。好了,我回去了。”钟灵朝自己的车走过去,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祝你和这位——表弟,新年快乐。”   赵悦差点想冲过去拉住钟灵喊一声别走听我解释,无奈手上还搀着个醉鬼,只得伸长了脖子对着钟灵的背影喊道:“钟灵,他真是我表弟,我心里只有你啊!”   钟灵在关上车门前听到了赵悦喊的这一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禁不住弯了弯嘴角。钟灵并没有怀疑过赵悦对他的心意,也不认为他会在追求自己时还跟其他人勾搭在一起。但刚才看着赵悦那副生怕自己误会的着急样子,钟灵实在忍不住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让他也尝尝被捉弄的滋味。之前每每都是钟灵被赵悦折腾得狼狈不堪哭笑不得,这回就当是在被他调戏了那么多次之后,对他一个小小的惩罚吧。   赵悦好不容易把何聪扛回了家,他把何聪挪到客房的床上,替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何聪睡得正香,张着嘴无忧无虑地打着小呼噜,赵悦坐在床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平时待你不薄吧,你说你,净给我添麻烦。”   赵悦眼看时间不早,回房间拿了睡衣就要去洗澡,路过书房时不经意多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放在书房窗台上的木吉他,赵悦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这把吉他可实在被晾了太久了,赵悦上大学时,有一阵子周围男生很流行学弹吉他,并以此当作一项把妹绝技,赵悦虽然无妹可把,但觉得男生弹起吉他的样子确实很酷帅,于是也花了三百块钱买了把入门吉他,认认真真地学过一段时间,虽然最后也没成为什么吉他高手,但至少还登上了学院的晚会舞台表演过。   自从工作之后,赵悦就很少再碰过这把琴了。他拿布擦掉了覆在琴上的灰尘,调了调琴弦,试着弹了一段当年自己最擅长的曲子,一开始难免有些生疏,但这曲子本来就只有简单的几个和弦,赵悦弹了两遍就渐渐找回了当年的手感。接着赵悦又用手机查到了这首歌久违的歌词,自己练习弹唱了一遍后,拨通了钟灵的电话。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钟灵刚洗漱完毕,正坐在床头一一回复那些新年祝福,这时候手机突然一震,赵悦的名字在屏幕上闪了起来。   钟灵接通电话,“喂。”   那边传来赵悦的声音,“钟灵,还没睡吧?”   “没有。”   “我也没睡。”   “哦。”   “表弟睡了,在隔壁房间。”   钟灵觉得有些好笑,“哦。”   赵悦再次强调,“他真是我表弟。”   “我知道了,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赵悦问:“那你信不信我?”   “我信你。”   钟灵听到赵悦在电话那头似乎是笑了笑,赵悦又问:“过了零点之后,有其他人给你打过电话吗?”   钟灵如实答道:“没有。”   “那就好,那我的声音是你今年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钟灵在电话这头忍不住抿了抿嘴,“不,今年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呼噜的叫声。”   “噢。”赵悦拍了拍脑袋,“我都忘了还有它,但呼噜总不能跟你谈天说地吧?”   “那你能跟我谈什么,又要谈工作?”   “下班之后不谈工作,弹琴怎么样?”   钟灵轻斥了一声,“谁要跟你谈情。”   赵悦笑了,“不是谈情,是真的弹琴,我给你弹唱一首歌,好不好?”   钟灵起了些兴趣,“你还会这个?”   “那当然,当年上大学时学院里办晚会,每个班都要出几个节目,我们班的不是诗朗诵就是健美操,就数我这个最有技术含量了。”赵悦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拨了拨琴弦,对着手机道,“这回是为你一个人唱的,我的检察官。”   钟灵坐在宽敞的大床上,房间里开了空调,室内一片温暖,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床头台灯,橘黄色的灯光照得房间半明半暗,钟灵带着午夜时惯有的疲惫,静静聆听电话那头传来的歌声。赵悦唱的是首舒缓悠扬的民谣,他的唱功很普通,琴技也并不高明,也正因如此而更让人觉得平易亲切。钟灵靠在床头听着赵悦的弹唱,心里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惬意,虽然此刻他看不到赵悦的表情,却直觉认为他是在微笑着的。   “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   “你的光荣历史,我永远记在心上。”   “旱季来临,你静静流淌。”   “雨季时波涛滚滚,你流向远方。”   “你的泉源来自梭罗,万重山送你一路前往。”   “滚滚的波涛流向远方,一直流入海洋。”   ……   赵悦唱完了最后一句,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问道:“怎么样?”   钟灵睁开了眼睛,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悠扬的歌声,道:“倒还不坏。”   赵悦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你口中的不坏就是很好的意思了。”   “你好像特别擅长断章取义,更擅长曲解原意。”   “因为你总不爱把心里的想法明白地说出来,所以我只好按着自己的意思来理解了。”   钟灵躺倒在床上,枕着松软的枕头,声音轻和,还带着几分懒散,“你刚才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个电影里听到过。”   “《美丽的梭罗河》,是首印尼民歌。”   钟灵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下,“我应该没看过印尼电影。”   “那你一定看过姜文的电影。”   “噢。”钟灵一下子想了起来,“看过,《太阳照常升起》,里面就有这首歌。”   赵悦问:“我和黄秋生唱的两个版本,你更喜欢哪一个?”   钟灵又闭上了眼睛,“我不记得他怎么唱的了。”   赵悦愉快地下结论,“那就是更喜欢我的了。”   钟灵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又在曲解原意。”   赵悦并不辩解,只是柔声问:“困了吗?”   “困了。”   “早点休息吧,最后再祝你一句新年快乐。”   钟灵也回祝他:“新年快乐。”   “对了,还有一句,身体健康。”   “嗯。”   “工作顺利。”   “嗯。”   “天天开心。”   “嗯。”   “我喜欢你。”   “……嗯。”   钟灵挂了电话,关掉床头台灯,盖着柔软的被子,心里洋溢着一种他并不熟悉的感觉,甜蜜微酸,像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杯加了蜜糖的青苹果汁,淡色的液体流过心房,流过五脏六腑,胸腔和腹腔都被浸润出了甜酸的味道。钟灵明白这是危险的信号,然而他已经很困了,还来不及提醒自己要小心防备,就在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中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每周回家都会下几部电影几集美剧带回学校看,当年就是熄灯后缩在被窝里看了这部《太阳照常升起》,虽然那时候又傻又没文化整个电影看得一知半解的,但是看完后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差点一晚上没睡着,这大概就叫做不明觉厉吧...电影里黄秋生唱的这首歌直到现在还非常喜欢,所以借攻君之口把它唱了出来[doge]   ☆、第二十九章   因为生物钟作祟,赵悦在新年第一天没睡成懒觉,倒是前一晚喝多了的何聪还在呼呼大睡。赵悦洗漱完毕,穿上外套正打算下楼去买早点,正好瞟到了茶几上还放着两张优惠券。赵悦记起来,有一回赵母逛街时被塞了一大把优惠券,随手二次处理给他塞了两张。赵悦拿过优惠券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家新开张的粤式餐厅的早茶券,凭此券消费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赵悦眼珠子转了两下,当即把外套脱下来,回到房间里挑了件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又把头发仔细梳了梳,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美男子,这才觉得满意了,露出一个招牌笑脸,拿了优惠券和车钥匙就要出门。   何聪给尿憋醒了,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问:“表哥,这么早就出去啊?”   赵悦心情好,嗯了一声,“你起来以后自己去楼下买几个包子吃,吃完早餐继续在这呆着也行,回学校去哪玩都行,出去记得锁好门。”   何聪揉了揉眼睛,“我昨晚喝醉没发酒疯吧?”   赵悦还记得昨晚上他那声亲爱的一说出口,简直堪称殿堂级的搅屎棍,不由笑骂:“岂止是发酒疯,简直是发情!我追个男人容易吗,昨晚上差点就给你搅黄了,我这都快得手了,偏偏你出来搅这么一局,要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何聪吓呆了,“啊?!”他昨晚上喝醉后记忆断了片,死活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干些了什么,突然听到赵悦这么一说,自己也着急了,“表哥,对不起啊!那现在该怎么办?”   “表哥我是什么人,昨晚上的事当然已经摆平了,没你什么事了。”赵悦大度地冲他摆了摆手,“尿你的去吧,我去约会了。”   何聪原本还跟梦游似的,刚才也给他吓醒了,不由问道:“约会?跟谁?”   赵悦打开门,头也不回,“还能有谁?”   何聪瞬时大彻大悟,“冰山上的来客!”   赵悦“啪”地把门关上,迎着阳光笑而不语。   钟灵这一觉睡的是难得的好,一夜无梦地睡到了自然醒。因为开了一整晚的空调,卧室里十分干燥,钟灵想要下床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刚掀开被子,就发现睡裤的裆部被自己撑起了个帐篷。今天的帐篷显得格外精神,精神得连钟灵都有点莫名。   为了健康合理地发泄成年男性的正常生理欲望,钟灵给自己订的计划是每个月十日、二十日、三十日固定用手解决一次,可十二月三十日明明才刚过去,他也向来不是什么欲望强烈的人,眼下腿间的这个势头似乎是有点不大对劲。   钟灵正坐在床边等待小钟灵消停下去,床头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钟灵拿起来一看,发现又是赵悦的来电。   “喂。”   “早,我没吵醒你吧?”   钟灵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没有。”   “吃过早餐了吗?”   钟灵听着赵悦的声音,不知怎么觉得更加口干舌燥起来,“没有。”   赵悦道:“我也没有,我们一起去喝早茶怎么样?”虽然赵悦也没去过那家新开张的餐厅,但这并不妨碍他张口就胡说,“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粤式餐厅味道很不错。”   “现在?”   “嗯。”赵悦轻松道,“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什么?”钟灵十分意外,“你怎么这就来了。”钟灵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到赵悦的车竟然真的停在楼下。   赵悦笑道:“因为我希望我是你今年第一个见到的人。”   钟灵忽然心里一紧,道:“你…你等我一下。”   钟灵的动作向来迅速利落,没花多长时间就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又给呼噜倒好了狗粮和牛奶。他急匆匆地下楼,刚一走出住宅楼就看到赵悦等在外面,赵悦背靠着车门,低头正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当他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抬起头便看到了正朝自己走来的钟灵,赵悦忍不住笑了起来,弯起那双魅人的桃花眼,外面满地的阳光,而他一脸的灿烂。   钟灵只觉得眼前明明晃晃,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偏偏赵悦还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钟灵被他看得不自在,别开头道:“你看什么。”   赵悦替他拉开车门,道:“我是在思考你今天怎么会这么好看,但是仔细想想,你好像每天都很好看。”   钟灵知道赵悦就擅长说些甜言蜜语,他像以往一样报以沉默,心里却愈发难以保持从容,赵悦也坐进了车里,问:“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刚醒来?”   “嗯。”   赵悦看了看手机,笑道:“从电话挂断到现在一共过去了七分钟,你在这七分钟里就完成了刷牙、洗脸、换衣服和下楼,动作很快嘛。”   钟灵道:“还有喂呼噜。”   “哦?那就更厉害了。”赵悦凑近了问,“就这么着急想要见到我?”   钟灵辩解道:“我只是饿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喝早茶,早点你是想吃虾饺皇、流沙包、肠粉还是——我?”   钟灵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要吃你,你是允许我清蒸、油炸、碳烤还是干锅?”   赵悦本来只想再看看钟灵那副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不料这回竟遭到了这样的反驳,赵悦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展颜大笑,“好好好,反正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你就算现在要把我扒光了生吞活剥,我也绝无二话。”   钟灵看向窗外不再理他,赵悦发动车子,打开了车载音响,前奏刚刚响起,钟灵立刻把头转了回来,“《Hold My Hand》?”   赵悦没反应过来,“什么?我英语学得可不好。”   钟灵道:“《Hold My Hand》,这首歌的名字。”   “噢,我最近爱屋及乌,上次你送了我那个钥匙扣之后,我也开始听Michael Jackson的歌了。”   钟灵把手肘靠在车窗上撑着自己的脸,“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首歌。”   赵悦问:“你最喜欢的一首吗?”   钟灵摇摇头,“不是。”   虽然在这首歌里MJ并不是主角,但他温柔而富有延展性的声音却勾人得有点喧宾夺主。钟灵最喜欢的是歌曲最后大合唱的高-潮一段,带着股震撼人心的温暖,聆听时仿佛真的被牵起了手、被人紧紧地拥抱着。但这首歌还并不是钟灵最喜欢的一首。   新年第一天,街上的人明显比平时要多了很多,那家餐厅也不知道发了多少传单和优惠券,生意火爆得差点让二人找不到座位。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坐下,点完了餐后,服务生先上了一壶茶,赵悦殷勤地往两个杯子里倒茶,全然没有注意到朝这边挪动的一个可疑身影。   赵悦把茶杯推到钟灵面前,道:“来来来,叹早茶,品人生。”话才刚说完,突然发现面前笼罩了一片阴影,一个身影出现在桌子旁边。赵悦察觉有异,不由抬头看去,一个不小心竟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那人带着笑意道:“儿子,今天不游泳啊?”   赵悦手一抖,张口叫道:“妈!” 作者有话要说:  2015.06.25 谨以此章纪念MJ逝世六周年。   ☆、第三十章   原来赵母在看到那堆优惠券时也起了要来喝早茶的心思,趁着新年第一天,特意拉了几个老姐妹一起出动,几个中年妇女正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得热火朝天,老姐妹甲留意到这边,拍了拍赵母道:“哎,那不是你们家赵悦吗?”   赵母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自家儿子正四处寻找空座,旁边还跟着个年纪相仿的男青年。   老姐妹乙说道:“哦哟,旁边的那个小伙子是谁?长得可比你们家赵悦还要帅。”   老姐妹甲不无羡慕道:“你家儿子有出息,交的朋友也是青年才俊。”   剩下的老姐妹丙不乐意了,不以为意道:“我儿子那些朋友也个个都是人才,什么销售经理,软件工程师,青年作家,别看年纪不大,开的可都是好车!”又撇了撇嘴,“我儿子是混得最不好的了,二十六七了还在读什么博士,虽然每个学期都能拿奖学金吧,但跟人家赚的比起来还是差多了。”说完神态挑剔地咬了口叉烧包。   话题一下就被成功转移,老姐妹乙立刻凑了过去,语气恳切道:“我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让你儿子给我女儿介绍几个朋友啊?”   赵母哪里还有心思跟她们闲扯,目光全被赵悦旁边的钟灵吸引过去了,莫非这个就是自家儿子心心念念的泳友?看起来确实是一表人才。平时赵母旁敲侧击地打听他们俩的交往状况时,总被赵悦打着哈哈几句带过,还没套出什么情报来,话题就跑偏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儿子,这回可被我抓了个现行了吧。赵母心中得意非凡,眼见赵悦和钟灵二人点完了餐,立刻撇下几个老姐妹朝二人的座位奔了过去。   “儿子,今天不游泳啊?”   “妈!”赵悦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   钟灵闻言也十分意外,抬头看向站在桌子旁边的赵母。   赵母一点不客气,把赵悦往里推了推,“进去点,给我腾个位置。”一坐下就问道,“你们在约会呀?”话虽然是对赵悦说的,眼睛却在一眨不眨地盯着钟灵。   赵悦才刚要开口,激动难耐的赵母又一巴掌拍在赵悦胳膊上,催道:“啧,介绍一下啊!”眼睛依然在盯着钟灵。   赵悦哭笑不得,只得跟赵母介绍道:“这个是钟灵,我的——好朋友。”赵悦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选择用朋友的身份来介绍钟灵,但也正因为话里的这阵犹豫和停顿,让赵母立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噢——”赵母点点头,拉长的语调听起来带着一股耐人寻味。   钟灵被这声别有深意的“噢”弄得有些尴尬,但面上仍是从容礼貌的样子,“阿姨好。”   赵母赞道:“小伙子长得真精神,比我们家赵悦还帅,叫钟灵是吧?”   钟灵点头,“钟灵毓秀的钟灵。”   赵母连连笑道:“钟灵毓秀啊,好名字好名字,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姑娘,不过我们赵悦也一样,呵呵呵,你们连名字都那么般配啊。”   钟灵敛了脸色朝赵悦看了一眼,眼中冰刀凌厉,看得赵悦心头一跳,内心大呼冤枉,他可什么都没跟赵母说过,今天的偶遇也纯属意外,但既然事已至此,赵悦也只能硬着头皮提前面对这难搞的婆媳关系了。   赵悦的笑容雷打不动,道:“交朋友总要讲个缘分,这就是你们长辈给我们定下的缘分了。钟灵,点心上来没那么快,多喝点茶。妈,我叫服务生再给你拿一套餐具吧?”   赵母的眼睛挪都挪不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钟灵,钟灵被这种婆婆检阅媳妇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怀疑自己如果要是个女人,赵母说不定还会让他站起来转过身去看看他的屁股是不是好生养。   赵母朝着钟灵初看一轮下来,对他的外表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可惜就是个男人,如果要是个女人,跟自己儿子生出来的孩子那得是多少年才难得一见的玉雪仙童啊!赵母朝赵悦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满满的关心中带着点神秘,小声问赵悦道:“你昨晚也没回家,你们两个是昨天晚上就待在一起了?”   赵悦倒是想,但哪有这样的好事,赵悦瞟了钟灵一眼,只得也小声答道:“妈,你别乱说,我们今天早上才约好来喝早茶的。”   “噢。”赵母点点头,“自重自爱,挺好的。”对钟灵不由得又更满意了些。   这母子俩说悄悄话时根本没有避开听众的自觉,悄悄话一句不落的全听进了钟灵的耳朵里,听得他一张脸红了又白,煞是好看。   赵母这回把话问向了钟灵,“小钟今年多大啦?”   钟灵答道:“我九月份生日,周岁是二十七岁。”   “比我们赵悦小一岁啊。”赵母对这个年龄差也很是满意,“他前几天刚满二十八,生日那天你们是一起过的吧?”   想起生日那天,赵悦忍不住心头甜蜜,道:“对,钟灵还送了我礼物了。”   赵母眉开眼笑,“怪不得那天没见你回家吃饭。”又问钟灵,“小钟是做什么工作的?”   钟灵道:“我现在在市检察院做公诉检察官。”   赵母睁大了眼睛,“哟,那不是经常要跟我们赵悦配合工作嘛。   赵悦笑道:“我们刚刚才一起办完了一个案子。”   赵母一听欢喜得不得了,“人又般配,工作又般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又问道,“小钟是本地人吗?”   钟灵深呼吸一口,压下不良情绪,答道:“我家在L市。”   赵母点点头,“L市我去过,又漂亮又干净,离这里也不远,以后逢年过节要回家的话,让赵悦陪着你一起。”   赵悦一边感激自家亲妈的通情达理,一边又担心这话说得太早会把钟灵吓跑,刚好这时候服务生端上来一笼烧麦,赵悦立刻讨好地给钟灵夹了一个,“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来,这个烧麦要趁热吃。”   赵悦刚放下筷子,赵母就立刻抓了他的筷子又给钟灵夹了一个烧麦,“小钟,多吃点啊,这顿赵悦埋单,他有钱的。”   钟灵只得礼貌道谢:“谢谢阿姨。”   赵母乐呵呵地拍了拍赵悦,“别谢我,要谢就谢他。在外面吃东西味道是好,有时候就怕不干净,下回让赵悦带你到我们家来吃饭,阿姨给你做顿好的。”   钟灵今天终于明白,殷勤源自遗传,热情是种基因,他低下头看着碟子里两个抱在一起的烧麦,道:“阿姨太客气了。”   “哪里的话,你不要跟阿姨客气,更不要跟赵悦客气。”赵母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不然就今晚吧?小钟你喜欢吃什么,等下阿姨去买。”   钟灵的筷子差点没拿稳,赵悦赶紧插话:“妈,你着什么急呢,再说我们今天已经有安排了,下回再说吧。”   赵母只得遗憾点点头,“那可说好了啊。”看着钟灵在吃烧麦,赵母又关心道,“味道怎么样,喜欢吗?”   这份鲜虾烧麦的味道简直惊人的好,即便是钟灵也诚心称赞了一句:“很不错。”   赵悦也夹起一个来,“我尝尝。”又道,“妈,你真的不再吃点?”   赵母摇摇头,“我饱了,你们吃。”又有些感慨,“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能下馆子的绝不会下厨房,工作一忙起来又总是顾不上吃饭,整天就靠些零食快餐填肚子,这样可不好。”   赵悦咽下烧麦,为钟灵找到了一个值得夸耀的闪光点,“钟灵跟我可不一样,他很会做饭的。”   赵母眼睛一亮,“真的?”   钟灵并不是谦虚,只是实话实说道:“没有,我也不擅长这个,做出来的东西只是能吃罢了。”   钟灵有做饭这个技能当即就让赵母惊喜不已,哪里还会计较他的水平高低,“现在那些大小伙子还有几个是会做饭的,小钟,你真是太难得了!”赵母简直像捡了个宝贝,“我们赵悦对做饭一窍不通,有时候吃个饭还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以后你可要多照顾着他一点啊。”   赵悦被自家亲妈揭了老底,脸上有些挂不住,“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刚好服务生又端上来一盘干炒牛河,赵悦赶紧转移话题,“钟灵,尝尝看这个味道怎么样。”   赵母这时候又开始继续打听:“小钟在滨南待了几年了?父母都还在L市吗?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吗?父母知不知道你跟赵悦的事?”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排子弹刷刷地朝钟灵直射过来,弹无虚发,射得钟灵动弹不得,还未开口回答,赵悦也还来不及救场,赵母就又继续说道:“虽然我们赵悦最后找了个男人,但是我和他爸都支持他。小钟,你父母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和赵悦他爸去帮你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我相信他们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有哪家的父母不爱孩子,孩子们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钟灵怔住了,没想到会从赵母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这时候赵母的老姐妹们结完账打算离开,朝这边喊道:“阿晴,你还跟不跟我们去逛街啦?”   赵母转头应道:“急什么,等我一起啊。”又拍了拍赵悦,“我走啦,你们今天好好玩,小钟,说好下回要去我们家吃饭的。”说完站起来就要去追那几个老姐妹。   钟灵也突然站了起来,在赵母身后叫住了她:“阿姨。”赵母回过头来,钟灵浅浅笑道,“谢谢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目送完自家亲妈走出餐厅,赵悦又给钟灵夹了个烧麦,讪笑着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妈,连我都吓了一跳。我妈那个人有时候就是有点不着调,她也是关心我们,你别太介意啊。”   钟灵低头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阿姨挺有意思的。”   赵悦给他倒满了茶,“呵呵,我妈退休前是小学老师,跟小孩子打了半辈子交道,有时候说话做事也跟个小孩似的,我和我爸经常都拿她没办法。”   “这样一家子才热热闹闹的,有什么不好。”   赵悦眼见钟灵似乎真的对刚才赵母引起的尴尬不太在意,便也笑道:“我记得当年我妈有个学生,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有一天那个女孩穿了件特别好看的连衣裙,我妈看得喜欢,也去买了条一模一样的裙子非要我穿上,我说‘我是男的啊,怎么能穿裙子呢’,结果我妈盯着我看了半天,越看越生气,对我说‘是啊,你怎么就是个男的呢’。后来她一连好几天都看我不顺眼,处处找茬骂我,连我爸都劝不住。”赵悦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家肯定不会这样吧?”   钟灵又低头喝了口茶,“我们家从来不会这样。”   赵悦笑道:“那我可真羡慕你。”   钟灵抬起头来,道:“我反而很羡慕你。”   赵悦觉得好笑,“羡慕我什么,能穿小女孩的连衣裙啊?”   正常和睦的家庭,亲密的母子关系,亲人间无伤大雅的摩擦,这些都让钟灵觉得羡慕,他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了又放松,最后放低了声音,开口说道:“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你说的那些,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赵悦愣了一下,钟灵又道:“虽然他们离婚后我是跟着我妈一起生活,但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不亲近,甚至…我曾经很怨恨过她。”   赵悦轻声问道:“她对你不好吗?”   钟灵摇摇头,“不是不好,她只是很忙,而且太要强了。”钟灵拿起杯子一口喝净了杯里的茶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妈妈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偏偏我爸又很大男子主义,我从小就听到他们在不停地吵架,后来我爸出轨找了别的女人,他们的关系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候服务生又端上来一笼虾饺皇,赵悦给钟灵夹了一个,放下筷子做出一副聆听的姿态。   钟灵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气不咸不淡,像一个旁观者在描述自己的童年,“我妈整天在忙她的事业,平时很少能顾得上我。我爸一开始还会常来看我,不过你知道的,人一旦有了新的家庭,就不太记得以前的家人了。”   赵悦想起呼噜生病的那天晚上,钟灵似乎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他温声问道:“所以你才会对呼噜那么好,对吗?”   “呼噜的主人一开始还对它亲热的很,三天两头来看它,后来渐渐冷落了,现在估计连想都不会想起它来了吧。”钟灵自嘲道,“呼噜是不是跟我很像?所以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照顾它,给它买最好的食物和玩具,我以为自己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主人,但上回的事,让我对自己非常失望。”   赵悦有些心疼,手掌刚想要触碰钟灵的手背,立刻就被他避开了,赵悦带着些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会对你妈妈…”   “我妈其实一直很爱我爸,人又很要强,她看不得我爸跟那个女人过得幸福,但她不可能真的去破坏他们。”   “所以…?”赵悦觉得不明白。   “后来她有了一个给他们添堵的方法,就是让我每个月一定要亲自到我爸家里找他要生活费,其实她的事业发展得很好,那时候已经根本不需要我爸给的那点生活费了,但是她乐此不疲,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我上中学为止。”   赵悦皱起眉头,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替钟灵难受不已,他固执地覆上了钟灵的手,钟灵的手指正紧紧捏着茶杯,紧得让赵悦感觉到它在轻轻地发颤。   “那时候我弟弟已经出生了,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和睦。那个女人虽然不会对我说什么不客气的话,但满脸都是嫌弃和不耐烦,我爸更是尴尬,他觉得对我愧疚,又巴不得我拿了钱快点走,而每次我拿到钱回家,家里总是连一个人都没有。”钟灵半低着头,声音听起来镇定而克制,仿佛手上的颤抖只是赵悦的错觉,“那时候我想了一个主意,把自己的零用钱全都存起来,等存够了数,就可以假装是从我爸那里拿来的生活费,然后再交给我妈,虽然要存很久,但是至少可以让我少到‘那边的家’里去一次。”   赵悦握紧他的手,声音里满是疼惜,“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过这样的经历。”   钟灵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靠到椅背上,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没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把这些事说出来。”他觉得赵母和赵悦这对母子实在很相像,同样的热情开朗,不太着调的言行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却又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难以克制地被他们打动。赵悦所描述的家庭生活再平凡不过,也再温暖不过,钟灵长久的渴慕被再次燃起,又兼着对赵悦那阵无法言说的信任,最后竟忍不住将这些连自己都不愿想起的往事向赵悦和盘托出。   赵悦作为这些往事的第一个听众,禁不住有些受宠若惊,但心里更多的却还是对钟灵的怜惜和心疼。明明是大人的任性和不负责任,后果却全由一个小孩子来承担。要论及对钟灵的伤害,继母的白眼比不上父亲的不维护,父亲的忽略更比不上母亲对他自私地利用。然而最让他难过的,一定还是在父亲的新家里看到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温馨生活后,再拿着施舍般的生活费回到空落无人的家中。赵悦想要安慰他,却又不愿表现出任何一点怜悯的意思,生平第一次嫌弃自己口拙。   最后他坐到钟灵的身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一个温柔的兄长那样对他说道:“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这样长大。”   这回钟灵没有避开赵悦的亲昵,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我真的很羡慕你有那样的妈妈,就算被逼着穿小女孩的连衣裙也没什么,反正只是一次两次而已,哄她高兴就好了。”   赵悦冲他微笑道:“如果你愿意,她也可以成为你的妈妈。”   钟灵也笑了笑,却摇头道:“我妈连前夫再婚都不愿意,你觉得她会让自己的儿子认别人做妈妈吗?”   赵悦问:“那后来呢,你跟她和解了吗?”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疏远,她有心要补偿我,想改善我们的关系,但她实在太忙了,最后连补偿也只能通过钱而已。”钟灵低下头,“那时候我读书很用功,一放了学就去练习游泳,不管是考试还是比赛,我以为只要拿到了好名次,就可以让我妈多在意我一点,让我爸多想起我一点,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样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   “不管是吃什么,穿什么,上哪所学校,选文科还是理科,甚至是第一次遗-精之后该怎么办,没有人会给我出主意,从小我都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谨慎地考虑利弊,小心翼翼地做出最优选择,我已经比别人少了很多东西,只想让自己过上性价比最高的人生。”   赵悦这才明白,钟灵之所有会有现在这样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背后是有这样一段故事,“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当检察官?”赵悦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钟灵侧过头看着赵悦,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个钥匙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赵悦当然记得,那个钥匙扣是他的宝贝,他从口袋里把它掏了出来,问:“这个钥匙扣又有什么故事?”   “这是桥哥送我的。”   “桥哥?”   “他叫张世桥,当初就住在我们家对门,是个警察。其实按年纪我该叫他张叔叔,但是他不让,非要我叫他桥哥。”   张世桥那时候已经三十出头,还是个混基层的小民警,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早出晚归不说,经常半夜一个电话就要出警,以至于跟钟灵一家打对门住了好几年,彼此竟然没见过几次面。   那天晚上钟灵刚从父亲那边回来,他埋着头,步子拖得很慢,他不太想回家,只是也无处可去。张世桥吃过了晚饭本来刚打算洗个澡,结果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又不得不火急火燎地赶回所里。   楼梯间里的灯刚好坏了,整个楼道一片漆黑,钟灵听到从上而下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张世桥下楼冲劲大,人又壮实,钟灵还没来得及避让,直接就被他撞得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张世桥赶紧揽住他后背,一把将他拽紧站稳了,不满道:“你这小孩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钟灵心情正低落着,莫名被撞之后还遭到这样的数落,不由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我瞎了。”   张世桥也是情急口快才说出那种话,他明白楼道灯坏了谁都看不清路,眼下把这小孩撞到反而是自己的责任比较大,他听到钟灵来了这么一句赌气的话,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但时间又紧得很,只得一边继续下楼一边朝他喊:“对不起啊,下回哥哥买冰激凌给你吃!”   第二天早上钟灵去上学,下楼时刚好又遇见了张世桥,张世桥顶着一对黑眼圈,嘴里啃着包子,一心想着要回家补个觉,刚跟钟灵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停下来拉住了钟灵的手臂,“哎,你等等。”   钟灵抬头看他,脸上不带表情。   “昨天晚上我撞到的那个小孩是你吧?”   钟灵应道:“嗯。”   “不好意思啊,昨晚我有急事要出去,楼道里又黑,就没注意到你,不小心把你给撞了。”见钟灵漠然地看着自己,张世桥生怕他不信似的,指了指自己身上还没换下来的警服,“真的是急事,我抓坏蛋去了!”   钟灵早就不在意昨晚的事了,他只想着上学不能迟到,听完张世桥的话后也只是简单“哦”了一声。   张世桥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又说道:“对不起了,说好了下回买冰激凌给你吃,哎,你住几楼?”   钟灵看了看表,答道:“四楼。”   “四楼?402?”   “嗯。”   张世桥一巴掌拍在钟灵肩上,乐呵呵地说道:“我住401,就在你对门!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对门还住着个小帅哥呢。”   钟灵是真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他把张世桥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开,道:“麻烦你让一让。”   张世桥见这小孩半点不给自己面子,心里也有了点不爽,“不是都跟你道过歉了吗,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他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一个肉包,试探着递到钟灵眼前,问,“不然我请你吃个包子?”   钟灵挡开他的手,依然是面无表情道:“不用,我上学要迟到了。”   “哦。”张世桥一愣,立刻侧身给他让道,钟灵低下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张世桥看着他快步往下走的身影,不禁朝他叹道,“啧,你这小孩怎么那么怪呢。”   又过了一周,那天钟灵出门忘了带钥匙,放学回家时才发现进不了自家的门。要是等妈妈回来开门,也许要等到很晚,甚至也许她今晚都不会回来了。难道要去爸爸那边?那还不如去同学家里蹭个地方待着,虽然钟灵好像并没有几个亲近的朋友,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钟灵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却懒散地没有动,他只是感觉有点累,放学一路走回来,心里和身体突然都觉得疲惫极了。他蹲在家门口,发着呆,安静地看着楼道里慢慢消失的夕阳余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今天张世桥下班算早的,八点多就回到了家,他刚走到家门口,发现对门那个漂亮的臭脸小孩正蜷着身体坐在地上,张世桥是个热心人,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赶忙过去拍他问:“哎,你怎么了?”   钟灵被他拍醒了,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看他,道:“我没带钥匙。”   张世桥看了看钟灵背后紧闭的大门,又问:“吃过饭了吗?”   钟灵摇了摇头,肚子不客气地适时发出一阵咕噜声。   张世桥笑着问他:“去我家里坐坐?”一手把他拉了起来,钟灵缩在地上坐了半天,腿都麻了,差点没站稳,张世桥又一手把他扶稳了,转身就去开自家的门。   张世桥刚要进家,回头看见钟灵还站在原地,不由又朝他喊道:“过来啊。”   钟灵抿着嘴,手里揪着书包的肩带,脸色有些犹豫,张世桥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推着他的后背进了门,“别磨磨蹭蹭的,你不是都饿了吗,进来有饭吃。”   张世桥的家就是个脏乱差的典型,报纸杂志摆得到处都是,衣服乱扔,桌子上还放着上回吃完饭没洗过的碗,屋子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怪味,钟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张世桥有点不好意思,三两下把沙发上的东西都挪开,笑嘻嘻地招呼他坐下,“平时忙,没空收拾,家里有点乱,你先坐一下,我去做饭。”又打开了电视机,“你要看动画片吗,喏,想看什么自己调。”随手又把遥控器递了过来。   厨房里食材有限,张世桥只煮了面条,又给一人煎了一个鸡蛋,他伸头往客厅里招呼钟灵过来吃面时,发现钟灵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   张世桥吃着热乎乎的面条,道:“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我还没吃过味道比我做的还好的面呢。”   钟灵朝着面条吹气,没抬头,“嗯。”   张世桥不爽了,“你就‘嗯’一声啊?”   钟灵这回抬起头说道:“谢谢叔叔。”   张世桥有点哭笑不得,道:“你在学校里一定特别不受欢迎吧?”   钟灵想了想,实话实说道:“不是。”   “我要是跟你同班,一定总想找个机会揍你。”   钟灵一点也不在意,“哦。”   张世桥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彼时钟灵刚刚过完生日,答道:“十一岁。”   “叫什么名字?”   “钟灵,钟灵毓秀的钟灵。”   张世桥刺溜吸了一串面条,道:“我叫张世桥,在南站派出所当警察,以后你就跟人说你是我罩的,不然照你这副样子,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揍了。”   钟灵觉得他这样子看起来反而才更像个混混,嘴里还是说道:“谢谢张叔叔。”   张世桥不满,“别叫我叔叔,叫我桥哥。”   钟灵乖乖叫了一声:“桥哥。”   等二人吃完面条,时间已经九点多了,钟灵继续做他的作业,张世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朝钟灵瞄一眼,他觉得这个小孩是真有点怪,明明看着很懂事,却让人觉得他一点都不乖,表面的礼貌显得早熟又敷衍,整个人冷冰冰的,好像不愿意接近别人,也不想别人靠近他。张世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个皮孩子,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时不时跟男生打一架,偶尔也扯一下女生的辫子,他可从来没见过钟灵这样的孩子。   等钟灵写完作业,张世桥透过猫眼看了看对面的大门,道:“不知道你家里人回来了没有。”   钟灵看了看四周,没发现电话机,便问道:“桥哥,我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   张世桥把手机递给他,“喏,拿去吧。”   钟灵在电话里跟他妈妈说了些什么张世桥也没听清,没一会儿钟灵就把手机还了回来,张世桥问:“你妈妈怎么说的?”   钟灵轻描淡写地说道:“她下午临时出差,今晚不会回来了。”   “那你爸呢?”   钟灵把书一本一本地塞回书包里,头也不抬,“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爸爸了。”   张世桥一愣,见钟灵背起书包一副要走的样子,忙拦住他问:“你要去哪?”   “我去同学家里借住一晚。”   “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在外面乱跑不安全。”张世桥故意吓他,“现在外面到处都有人贩子,专门爱拐你这种漂亮小男孩,没准一个不小心你就被卖去给别人当儿子了。”   钟灵抬起头来,张世桥觉得他眼神里带着股狠劲,“我宁可去给别人当儿子。”   张世桥听着这话觉得一阵心疼,语气也禁不住软了下来,“你今天别走啦,就在我这凑合着住一晚吧。”他帮钟灵把书包拿下来,把人按坐在沙发上,揉了揉他的脑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困难找警察,你面前就站着个警察呢,还去麻烦人家干嘛啊。”   那天过后,两人又是很久没碰过面,直到下个月初,又到了一个钟灵必须去跟爸爸要生活费的日子,他才刚出门,发现张世桥也正从对门走出来,张世桥一见到他就冲着他笑,“出去玩啊?”   钟灵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张世桥朝他挥挥手,“跟你那群小朋友多出去跑跑,别整天冷着个脸,哪有小孩像你这样的。”   “桥哥再见。”钟灵转身就要下楼。   “哎,回来。”张世桥又把他叫住,从自己的钥匙环上取下来一个东西,递给了钟灵。   钟灵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个塑料钥匙扣,上面印着一个戴帽子的侧脸,下面还有两个英文字母,MJ。   “给你的,下回可别又忘了带钥匙了。”张世桥道,“好了,去玩吧。”   钟灵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谢谢桥哥。”   张世桥揉了揉他的脑袋,觉得他这一声道谢比先前的要诚恳了许多。   钟灵一层层往楼下走去,手里紧紧握着那个钥匙扣,对即将要去的地方,心里似乎少了些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赵悦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扣,问:“那个桥哥一定是个Michael Jackson的歌迷吧?”   钟灵道:“对,我就是在桥哥那里第一次听到他的歌。”   那次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张世桥的同事结婚,所里没任务的同事们都被邀请去喝喜酒。干他们这行的不容易,每天忙得吐血,三餐不定,连睡个好觉都很奢侈,又是危险职业,这些年眷侣熬成了光棍,而光棍还是光棍,因而当看到这么个有资格步入爱情坟墓的同事时,大家都报以深深的嫉妒和祝福。   那天晚上张世桥一高兴就喝多了,半夜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钥匙孔里,明明是看准了才插-进去的,结果那不给面子的钥匙孔突然又窜到了一边,张世桥没了耐心,索性连钥匙也扔了,整个人靠着墙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气,喘完了又开始大声唱歌。   这个点楼里的住户大多都已经睡了,这时候莫名其妙地传来一阵夜半歌声,五音还不全,被吵醒的住户发现了声源在四楼,纷纷从窗口伸出头来指控:   “三更半夜地唱什么唱!有毛病啊!”   “消停点吧,我女儿都给你吓哭了!”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道:“哎,换一首啊,《月亮代表我的心》会唱吗?”   钟灵就住在张世桥对门,早就给他唱醒了,他打开门,看到张世桥正坐在地上,虽然神志不清,但是无比亢奋。钟灵心里想着大人们总是这么不靠谱,走过去捡起张世桥的钥匙替他打开了门。   钟灵只有十一岁,还没开始长个子,力气也小,张世桥又生得高大壮实,钟灵又拖又拽地折腾出了一身汗才把他弄进家里。张世桥这时候清醒了一点,睁大眼睛看着钟灵,却又不太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钟灵知道他现在根本听不懂,但还是对他说道:“桥哥,我走了。”   张世桥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了这个人是谁,迷迷糊糊地道:“桥、桥哥罩你啊。”   钟灵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这话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替他关上了门。   钟灵没力气把张世桥搬上沙发,张世桥就这么背靠沙发腿坐在地板上睡了一夜,他醒来时浑身酸疼,想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只隐约记得是有人把自己拖进了门。昨晚散席后自己是一个人回来的,把自己拖进门的不可能是所里的兄弟,一般邻里也不会把自己丢在地上就拍拍屁股走人,张世桥根据自己多年的侦查经验判断,昨晚作案的不是个弱女子就是个小屁孩。   张世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身体,洗了把脸,敲响了钟灵家的门。   钟灵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确定不是陌生人后才把门打开,张世桥劈头盖脸就问:“昨晚是你把我弄进屋里的?”   钟灵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嗯。”   张世桥笑了,“你还挺有情有义的嘛,就你这个小身板,把我弄进屋里可不容易。”   “你帮我一次,我也要帮你一次。”   张世桥歪着头皱了皱眉,这该说是礼尚往来互相帮助呢,还是礼义必还不愿欠人情呢,他问:“要是上回我没收留你,你昨晚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钟灵想了想,道:“不会。”   张世桥饶有兴味地问:“为什么?”   “你昨晚喝醉了一直在唱歌,太吵了,我会去把你的嘴堵上。”   张世桥推了一把他的脑袋,笑骂:“死小孩。”又往他身后看了看,“今天你妈妈在不在家?”   钟灵摇了摇头。   “到我家里来吧,我给你煮面吃。”   这回钟灵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张世桥煮的面实在很好吃,而且他为人热情,虽然说话没多好听,却是真的对钟灵好,这样的人从来都很少,钟灵带着点防备,却又忍不住想要朝他更靠近一些。   二人吃完了面,钟灵盯着墙上的几张海报看,海报上的人物长相各有不同,可下面都写着同一个名字,Michael Jackson。钟灵掏出了自己的钥匙,看着钥匙扣上的那张侧脸剪影和MJ两个字母,表情有些疑惑。   张世桥拍了拍他的背,问:“认识他吗?”   钟灵摇头,“不认识。”   “谅你也不会认识,这是Michael Jackson,流行音乐之王,牛着呢。”   “这几个人都是他吗?”   “哪来的几个人,这就是一个人。”   钟灵觉得奇怪,“他怎么长得不一样,这张海报里是黑皮肤,到了这张又变白了。”   “人家那是擦了粉,懂吗。”   “哦。”钟灵将信将疑,觉得自己好像被糊弄了。   张世桥来了兴致,“给你听听他的歌,保证你们音乐课上听不到的。”他打开DVD,挑了张Michael Jackson演唱会的光盘放进去,快进到了自己最喜欢那段表演。   复古又激烈的节奏响起,舞台上的人穿着白色西服,帽檐遮住了半张脸,那人举手投足带着一股痞气,关节灵活得不可思议,可动作看着却很僵硬,像个机器人似的,钟灵从来没见过这样古怪又新奇的舞蹈,他不觉得这算好看,可又莫名被它震撼,当他看到太空步时忍不住哇了一声,当四十五度身体前倾的舞姿出现时,钟灵已经完全看呆了。   一曲结束,张世桥见这个冷面小屁孩终于露出点生动的表情,不由有点得意,“不错吧?”   钟灵赞叹道:“他好厉害啊!”   “你往下看,还有更厉害的。”   钟灵问:“刚才他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Smooth Criminal》,就是犯罪高手的意思。”   “他是犯罪高手?”   “不是,这首歌里讲了一个故事,有个女人在自己家里被杀了,凶手是个犯罪高手,他就是要去抓那个人。”   “那他是警察?”   张世桥好笑,“他就是个唱歌的,我才是警察。”   钟灵不以为意,“我知道。”   那天张世桥给钟灵看完了自己收藏的所有Michael Jackson的影音资源,最后叹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中国开演唱会,真想去看一次。”   钟灵道:“你去外国看不就好了。”   张世桥嗤了一声,“哪那么容易,追星又要花钱又要花时间,去看他的演唱会比你考一百分还难。”   “我考一百分很简单。”   张世桥被他噎住了,瞪了他一眼,又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空出一天的休息时间,居然没能去陪女朋友,全跟你耗在一起了。”   “你还有女朋友?”   张世桥推了他脑袋一把,“我怎么就不能有女朋友了?”   “她也是警察吗?”   “不是,她是法医。”   钟灵听说过这个职业,问:“那她解剖尸体吗?”   “当然了,她胆子比我还大。”他朝钟灵勾了勾手指,故意带着点神秘道,“你知道法医是怎么解剖尸体的吗?”   钟灵摇了摇头。   张世桥把手搭到钟灵头上,“要从这里开始切开,”手顺着脖子滑到胸前,“再到这里,”又滑到腹部,“最后是这里。什么脑子啊,心脏啊,大肠啊,全都被翻出来检查一遍。”   张世桥手滑过的地方带起钟灵一阵恶寒,但他还是面不改色道:“哦。”   张世桥见他没反应,又说:“有一回我女朋友做尸检,那具尸体已经在地下埋了一段时间,人都腐烂了,结果一剖开肚子,里面全是蛆虫。”   钟灵脑子里出现了非常糟糕的画面,虽然没说话,但脸色有些发白。   张世桥在心里偷笑,在吓小孩这事上得到了极大的乐趣,又故意挑了些吓人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跟他说,说到后来钟灵耐不住了,借口说作业没做完就溜回了家。   结果那天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张世桥家的门铃响了起来,他打开门一看,见到钟灵抿着嘴站在门口。   张世桥不知道他这时候来干嘛,问:“你夜游啊?”   钟灵别开脸,“我妈今晚也不回来。”   张世桥更不明白了,“啊?”   “我、我家里不安全。”   张世桥一惊,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查看,“家里有人进来过了?还是门上被人标记号了?”   “不是。”钟灵咬着嘴唇,艰难地问了一句,“我今晚能不能住你这?”   张世桥呆了一下,没一会儿就反应过来,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白天听了那些东西,晚上怕得睡不着觉了?”   钟灵没承认,但也不否认,只是问道:“到底行不行?”   张世桥侧过身给他让道,嘴上还在笑个不停,“赶紧进来吧,小屁孩。”   睡觉的时候张世桥忍不住逗钟灵,“你不是很厉害嘛,整天笑都不笑的,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哎,你还想不想听?我这还有好多故事。”   钟灵缩进被窝里,“我困了。”   “以后你家里没人的时候就来找我,虽然我也忙,不过隔三差五也能有空。你看啊,我又会讲故事,又能给你听外国歌,煮面还那么好吃。”张世桥拍拍胸口,“怎么样,我不错吧?”   钟灵翻了个身,“你被子好臭。”   “嘁。”张世桥轻踹了他一脚,“嫌臭回你自己家里去。”   从那之后,张世桥只要有空就会时常把钟灵叫过来,这个孩子一点都不会讨人喜欢,身上带着股克制的冷淡,是种习惯了被冷落和被忽略后的自知之明,让张世桥总忍不住有些心疼他。他经常逗着钟灵玩,绘声绘色地给他讲自己的办案经历,偶尔也欺负一下他,每次让钟灵这个小小年纪的扑克脸露出不同于以往的生动表情时,张世桥总是格外地充满成就感。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会把一些成年男性作为自己崇拜的偶像,这个偶像通常都会是爸爸。钟灵很早就几乎算是没有爸爸了,张世桥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在他心中是一个亦父亦兄的存在,小孩子哪怕再早熟,心思也向来简单的很,只要有人对他好,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和对方亲近。   钟灵对赵悦道:“虽然我从来没跟桥哥说过,但那时候他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你因为崇拜他而选择当检察官?”赵悦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当警察?”   “我当检察官不是因为崇拜他,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   忙碌其实并不一定能成为疏于关怀的理由,因为同样忙碌的张世桥比起钟灵的母亲反而更像个合格的监护人。有时候在难得按时下班的晚上,张世桥吃完了饭后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钟灵在一旁埋头写作业,张世桥平时累得慌,常常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钟灵偶尔回头看他一眼,总会觉得他张着嘴打呼的样子很傻,不过这起伏的呼噜声倒是听着很舒心,会让钟灵感觉到自己是被陪伴着的。   有一回钟灵写完了作业,在乱七八糟的茶几上看到了一本DVD附赠的小册子,他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看不懂的英文歌词,好在旁边附有中文,他一下就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首《Smooth Criminal》的歌词,歌里描述的是一桩凶杀案,钟灵一眼扫到了歌词的最后一行:   你命丧当场。   钟灵皱了皱眉,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让他这么喜欢的一首歌,讲述的其实是一个冰冷残酷的故事。   张世桥这时候醒了过来,打了个呵欠,问:“你作业做完了?”   钟灵回过头,“嗯。”   张世桥揉了揉眼睛,拿过遥控器把电视调到了晚间新闻的频道,这个节目平时多是播报些本地的民生新闻,今天却花了很长时间来报道一起邻市的入室抢劫杀人案,本案凶手至今仍未落网,节目里放出了嫌疑人的照片,女主持人一脸严肃的提醒市民要做好家中的安全防范工作,并告知市民嫌疑人极有可能逃至本市,若广大市民得到与嫌疑人相关的线索,请务必与警方联系。   张世桥看完新闻,道:“我们所也收到通缉令了,你这段时间小心点,放学了别在外面乱跑,这种亡命之徒杀了一个就不在乎再杀一个,反正他横竖都是死,被他拉去当垫背就亏大了。”   钟灵随口应了一声,“哦。”   张世桥见他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有些不满地轻踹了他屁股一脚,“你上点心,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钟灵只得又道:“我会小心的。”   彼时已经是第二年的五月份,钟灵即将要从小学毕业了,张世桥拿着遥控器随意切换频道,问:“你下半年就要上中学了吧?”   钟灵点头,“嗯。”   “你成绩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干什么?”   钟灵平时听多了张世桥的那些办案故事,只觉得威风又帅气,想了想道:“警察吧。”   张世桥精神一振,问:“为什么?”   “很帅,还可以拿枪。”   虽然觉得很幼稚,但张世桥还是挺高兴,问:“就为了耍帅啊?”   “还能抓坏人。”   张世桥嘿嘿笑了两声,“想法不错,但是我不希望你也当警察。”   “为什么?”钟灵回头看他。   张世桥笑道:“干我们这行不光危险,还很辛苦,整天没时间吃饭,没时间睡觉,要是哪天因公殉职,没准就是过劳死的。你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然后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钟灵听完这过来人的箴言,权衡了一下,觉得警察似乎确实不是个好选择,但仍有些不甘心,“可是那样当不了英雄。”   张世桥笑了笑,“世界上的英雄本来就没几个,但是坏人却很多,我们之所以能够生活在和平安稳的环境里,不只是因为那几个英雄的功劳,还因为许多人都愿意把坚守正义当作自己的责任。英雄冲在前面,而普通人守在后面,他们才是那道翻不过也推不倒的墙。”他揉了揉钟灵的脑袋,“就算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的那点正义感,也是很珍贵的。”   钟灵只见识过英雄的光鲜和悲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问:“桥哥,那你呢?”   “我也是普通人,不过我的责任要比你们都大一些。”他往后靠到沙发上,笑道,“我可不想当英雄,你看那些被称作英雄的人,有几个是活着的啊?”   到了五月底,L市漫长的夏天早已开始,张世桥难得周末有空,趴在沙发上懒懒地不想动,钟灵问他:“桥哥,你有空为什么从来不去陪你的女朋友?”   “啊。”张世桥突然想起了这茬,把脸埋在抱枕里,“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啊。”   钟灵若有所悟,“她是不是把你甩了。”   “唉。”张世桥翻了个身,“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根本没有女朋友,我是喜欢人家,但是人家一点都不喜欢我。”   钟灵有点同情眼前这个大龄光棍,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张世桥对他撒了谎,“原来你是骗我的。”   “我又不是诚心要骗你,只是当时嘴一快就这么说了。”   “你以前说要请我吃冰激凌,结果到现在也没有请。”   张世桥抓了抓头发,“这个也不是骗你,我只是忘了嘛。”   钟灵没说话,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张世桥心想这小孩的眼神真让人发怵,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臂搭在钟灵肩上,“走,我们现在就去买冰激凌解解暑,省得让你觉得大人说话不算话。”   附近的杂货店没开门,两个人不得不步行到更远的地方。外面一片烈日高温,钟灵热得额头上都是汗,道:“要不然算了吧,我不吃了。”   张世桥却不答应了,“吃,必须要吃!都拖了大半年了。哎,你最喜欢什么口味的?”   钟灵用手遮住直射下来的阳光,“巧克力吧。”   “那等会多买几个巧克力的冰激凌,给你拿回家放冰箱里。”   两个人终于走到最近的一家超市,张世桥果真如之前所言买了不少冰激凌,钟灵拿了一个在手上用勺子舀着吃,剩下的都装进了塑料袋里。张世桥边从超市走出来边说道:“回去得走快点,不然冰激凌都得融化了。”   刚出了超市的门,一个身影从张世桥旁边走过,那人带着顶棒球帽,低着头,大夏天却还穿着一件长袖T恤,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张世桥凭着多年刑侦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警觉地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有些问题,他又朝那人多看了一眼,竟发现他相当眼熟,张世桥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了一下,立即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就是邻市那起入室抢劫杀人案的在逃通缉犯!   张世桥记得通缉令里有对此人体貌特征的描述,三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案发现场不止有被害人一人的血迹,推测凶手曾在遭到被害人反抗时受伤,而这个人在这种天气里还穿着长袖衫,想必是为了掩饰手臂上的伤口。   张世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站住!”   那人明显慌了,“你干什么,放手!”   钟灵跟在张世桥旁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突然也感受到了一阵紧张,他叫道:“桥哥?”   张世桥把手里装着冰激凌的塑料袋一把塞进钟灵怀里,大力将他推到了一边,钟灵被推到了店门外,突然暴露在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听到了肢体搏斗和周围人惊呼的声音,他几步趔趄站稳身体,又朝张世桥那边看过去,只见张世桥从身后用一只手肘勒住了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右手,眼见已经将那人制住,张世桥冲周围人喊:“快报警!”   正是在这时,那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寻常可见的文具刀,拇指往外推出刀片,不抱希望地往后一划,企图击中张世桥的要害之处。   钟灵在几米之外看清了那把刀的走向,他惊恐地大声喊出口:“桥哥小心!”在那千分之一秒中,张世桥曾说过的一句话划过了他的脑海——这种亡命之徒杀了一个就不在乎再杀一个。   刀划破了张世桥的喉咙,腥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张世桥的前襟被染成一片赤红——炽热、悲壮而霸烈,那是属于英雄的颜色,是张世桥半生热忱的句点。   几个年轻人立即上来制住了那人,围观人群骚乱起来,惊叫声与诅咒声交错,也有人沉着地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并报警。   钟灵眼前只剩下那片红色,他站在烈日之下,浑身发冷。   手里的冰激凌和塑料袋掉在地上,他朝张世桥猛扑过去,表情扭曲着发不出声音,他从不爱哭,此时也没有发觉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大滴掉泪。张世桥倒在地上,嘴里脖子上都是血,他想对钟灵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噜声,他疼得急促地喘气,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抹掉了钟灵的眼泪。   钟灵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大哭着叫他:“桥哥!”   张世桥的双眼渐渐失焦,意识渐渐模糊,但他的热血不枯不竭,沾了一身,流了满地。   张世桥在救护车上就已经停止了心跳,到达医院后的抢救也没有任何作用,医生看着缩在长椅上满脸泪痕的钟灵,终是不忍心地说道:“孩子,你爸爸已经过世了,尽快联系你的家里人吧。”   钟灵并不知道张世桥亲属的联系方式,最后是因为当时在场的人报了警,警方人员在确认死者身份时发现张世桥系南站派出所的民警,从而联系上了他的父母。   张世桥的追悼会很隆重,那段时间各种媒体都在报道他的英勇事迹,省里的电视台甚至专门为他拍了一个纪录片,但这部纪录片里当然没有钟灵,甚至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张世桥和他对门那个孩子之间曾发生过的故事。   钟灵在张世桥的父母替他收拾遗物时,向他们讨了墙上的一张海报留作纪念,把它贴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关于张世桥的报道与热议渐渐平息,几个月后钟灵升入了中学,一直品学兼优,文体全能,人也愈发的冷淡沉默。时隔多年,人们早已不记得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小警察,钟灵也只是在听着Michael Jackson的歌时,偶尔想起他儿时记忆中的英雄。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Michael Jackson逝世的消息。   连Michael也死了,钟灵想着,那桥哥是真的死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那天张世桥的鲜血沾到了钟灵的身上,至今从未褪色,也从未失温,“我也想像桥哥一样,承担比别人更大一点的责任。”钟灵说道,“我想要从事与刑事犯罪直接打交道的职业,但不是警察,因为桥哥不希望我和他走同一条路,也不是法官,因为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成为一名刑事法官,所以我最后进了检察院,选择成为一名检察官。”   赵悦道:“他如果看到你今天的成绩,一定会觉得非常欣慰。”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赵悦朝他笑了笑,“我们都一样,比不了伟人领袖的英明,比不了英雄豪杰的勇略,但是普通人的执着和努力,一样有分量。”他握住钟灵的手,“可惜你少经历了很多普通人的幸福,以后的路就让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赵悦现在给他的,是曾经很多女孩子都给过他的建议,她们美丽而自信,却难以让钟灵有丝毫的动心,这个建议也一直没有被他纳入到自己的计划表里。可是现在,不知是赵悦语调过分温柔的缘故,又或者是想起旧年往事心情感伤的缘故,这个建议竟变成了一种诱惑。   最后钟灵却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道:“如果我真要做个‘普通人’,就不该和你再有更多的牵扯了。”   桌上的早点都凉了,两个人也早就已经没什么食欲,赵悦料到钟灵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答应自己,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问:“点心都凉了,还要不要再点些别的东西?”   “不用了。”   赵悦招手叫服务生来埋单,服务生在找零时端来了一小杯冰激凌,道:“在本店正式开张的头两周,只要消费满百元就可以获得免费赠送的冰激凌一份,请二位先生慢用,欢迎下次惠顾。”   赵悦拈起那一小杯冰激凌,略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就这么一小份,你让我们两个人怎么慢用啊?”   服务生也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因为二位的消费超过了一百元但没有达到两百元,所以按规定只能赠送一杯冰激凌。”   钟灵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是大冬天,怎么会想到在这个季节里送冰激凌?”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这家餐厅的招牌甜品,从冬天就开始做推广了。”既然只有一份,赵悦当然是把它递给了钟灵,“你尝尝看。”   钟灵没有接,“你吃吧,我不喜欢吃太凉的东西。”   两个人走出餐厅,往右是购物广场,往左是湖滨公园,赵悦提议:“上回吃饱了是去海边散步,今天吃饱了就去湖边散散步吧?”   今天的天气很棒,天空净蓝无云,是南方冬季里难得出现的大晴天,室外金灿灿的阳光照了二人一身,钟灵的心情也一下明朗开阔起来,他于是应道:“好,走吧。”   这座城市即使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也依然郁郁葱葱,阳光照在湖面上,像是洒下一层碎金。二人走在安静的湖边,赵悦脚步轻快,在吃冰激凌时偶尔会用嘴含住小勺子吮吸,看起来有些孩子气。餐厅赠送的冰激凌本来就没多少分量,赵悦几口就吃到了底,他看着杯子里所剩无几的冰激凌,突然用手指挖起一块,故意抹到了钟灵的脸上。   脸颊上突然出现冰凉的感觉,钟灵惊讶地皱眉,“你干什么?”他看着赵悦一脸得逞的笑意,实在搞不懂这个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是不是很凉?”赵悦笑着问,“可是也很甜,你总要试过才知道的。”他靠近钟灵,伸出舌头舔掉了沾在他脸上的冰激凌,钟灵被这阵温热湿润的触感吓了一跳,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赵悦却突然朝他吻了过来。   赵悦的舌头轻易就进入了他的口腔,直逼而来的就是一阵带着凉意的挑逗,混合着香草的甜腻和薄荷的辛凉,这个吻深而短暂,在给钟灵留下满口的甜蜜馥郁后,赵悦便从他嘴里退了出来,而后又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问:“甜吗?”   钟灵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答道:“…甜。”   赵悦的脸和他贴得很近,两个人的呼吸缠绵交错,赵悦在说话时,不断张合的嘴唇触碰着钟灵的嘴角,“是冰激凌甜,还是我甜?”   钟灵喉咙发紧,紧张得手足无措,“是…是…”   “如果你不确定,那就再来一次。”赵悦又吻了上来,像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那样放肆和激烈,钟灵的手抵在赵悦胸口,不太用力的抵抗让赵悦格外肆无忌惮,赵悦满是甜味的舌头舔过钟灵口腔里每一处敏感之地,最后再缠住钟灵的舌头不断舔舐吮吸。好甜,甚至太甜了,甜到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   后面传来渐渐逼近的谈笑声,赵悦终于松开钟灵,握住他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带着它贴到了钟灵自己的胸口,即便隔着钟灵的手掌,赵悦也能感受到那里传出的剧烈心跳。   赵悦柔声问:“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这个心跳不正常。   赵悦用手捧住钟灵的脸,又问:“脸怎么这么红?”   脸的热度也不正常。   “答案是由你来说,还是由我来告诉你?”   钟灵茫然无措的双眼终于恢复神采,他反应过来,心中莫名的鼓胀感却让他几乎难以呼吸,他双手用力推开赵悦,“不要碰我!”   赵悦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刚想要再走上前来,钟灵立即朝他大声道:“你、你不要过来!”   赵悦在原地定住,问他:“你是因为讨厌,还是因为害怕?”   钟灵失控地喊道:“你不要说了!”   “好,我不说,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我…”钟灵仓皇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赵悦的眼睛,最后竟然撒了一个拙劣的谎,“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急事,我就、就先走一步了!”他往后退着步子,即使连自己都不相信,却还是害怕赵悦不相信似地反复强调着,“是、是真的,我突然才想起来,现、现在就得走了…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你别跟过来。”   钟灵转身快步朝公园外走,脚步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慌张,最后竟变成了朝出口奔跑过去,他脑中一片空白,他习惯了井井有条的计划和有条不紊的安排,第一次遇到这种让自己完全无法控制、完全不知所措的状况。钟灵在公园出口停了下来,他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喘气,像一只濒死的鱼回到了水里。他看着汗滴从自己的额头落到地上,唇上还有亲吻留下的触感,胸腔传来不曾平定的心跳,他一只手捂住了脸,无措地低叹:“怎么会这样…”   赵悦看着钟灵慌张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从容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冰激凌纸杯,轻松又精准地投入了垃圾箱里。他笑得志得意满,喜气洋洋,心道:终于可以开始收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计划35章左右可以H的,结果前面废话太多搞到35章才又亲上嘴,叹气...争取在40章左右让检察官被吃掉!嗷!   ☆、第三十六章   元旦三天假期结束之后,赵悦回到庭里时格外充满干劲,虽然自那天在公园分开之后他和钟灵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不,确切地说是赵悦没有主动联系钟灵,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赵悦在对着钟灵死缠烂打,钟灵向来对他的殷勤避之不及,他在以前就不可能主动联系赵悦,自那天之后,显然更不可能了。   好不容易才能再次搂着钟灵一通乱亲,更难得的是钟灵竟然因此失了态,看他当时那副脸红心跳、语无伦次、最后落荒而逃的样子,赵悦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钟灵已经对自己动了心?少女怀春时常常小鹿乱撞,但男人则不同,一只小鹿在男人的心里撞不出多少动静,男人怀春时,在心里乱撞的那得是野牛、是猎豹、是雄狮,是远古暴虐的恐龙,是冰原咆哮的猛犸!   赵悦甩开脸皮,激流勇进,终于在钟灵的心里强行撒下了爱情的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当然希望钟灵能够尽快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意,从此和他携手漫步人生,白天搭档工作,夜晚被翻红浪。但要怎样才能让钟灵这个过分理智又有些别扭的人迈出这历史性的一步呢,连环追问?步步紧逼?俗!愚蠢!赵悦才不心急,反正如梦初醒的不是他,忐忑不安的也不是他,辗转挣扎的更不是他,赵悦决定暂时先别打扰钟灵,说好听点叫充分留给对方冷静和思考的时间,说难听点——实际上也正是他的真实目的,就是先晾着对方。   至于这得晾多久,赵悦暂时还没有做好决定。   上午政治部一个内线电话打过来,通知赵悦本周六上午出发去北京参加培训,培训一共两周,再算上路上的时间,加起来足足超过了半个月,赵悦眼珠一转,笑容绽放,恋爱固然重要,工作亦不可放松,自己和钟灵的事,还是留着等培训回来以后再说吧。   这天中午直到下班前小熊都没有出现,赵悦知道关于小熊的事问吴辉准没错,“小熊今天是请假了?”   吴辉头也没抬,“嗯。”   赵悦对这个乖巧又勤劳的后辈很是关心,“不会是生病了吧。”   吴辉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了办公室,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没生病,只是因为昨天晚上被我强吻了,今天估计不太好意思来上班。”   “什么?!”赵悦头顶仿佛一阵霹雳,“你玩真的啊?!”   “我从来都是玩真的。”吴辉对他的大惊小怪颇为不满,“怎么了,这事你不是也做过吗。”   赵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熊他他他才多大啊?!”   “他多大?他已经满二十二周岁,早就成年了,甚至已经达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可、可是…”   吴辉眼色一扬,底气十足,“可是什么?话不是你说的吗,年龄算什么问题?身高算什么问题?距离和贫富能算问题吗?性别也不算问题,甚至连物种都不算问题。你一个同性恋都追人追得风生水起的,我不过是谈个姐弟恋,碍着谁了?”   自己说出的话竟然会被用来反驳自己,赵悦实在始料未及,他张着嘴,眨了眨眼睛,而后突然展颜大笑,朝吴辉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好哥们,利落,果敢,有气魄!是个汉子!”   吴辉嫌弃地挡开他伸过来的大拇指,“瞎说什么?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看起来像个汉子了?”   赵悦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精致的淡妆,微卷长发,线条妙曼的身段和脚下十厘米高跟鞋,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个充满女人味的迷人女郎无疑,赵悦说道:“要说外表的话,看起来是不像,不过…”   吴辉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就你这柔道黑带的战斗值,敢跟分管副院长直接叫板的霸气,对小熊不择手段的魄力和对我从来不留情面的冷酷,怎么看也不太像个女人啊。”   吴辉听完这话更为不满,“谁规定了男人才能勇武刚强,女人就必须温顺柔弱?性格不分男女,气质不看性别,为什么非要给它们贴上性别的标签,并且以此维持对男女形象的固有成见?愚昧!狭隘!男性沙文主义下的落后价值观!整天说什么这样不像男人,那样不像女人,照我说,没有像不像,只有是不是,男人撒娇流泪也是男人,女人扛枪杀敌也是女人,不外乎遵从自己的本性,同时尊重别人的选择,哪来那么多的唧唧歪歪?还有什么问题?”   赵悦听完吴辉这一通反驳,当即心悦诚服,啪啪啪地朝她鼓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醍醐灌顶!不愧是女中豪杰!男人和女人一起创造世界,而女人同时还创造男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不多说,祝你情路顺畅,早日得手!”   吴辉见他如此受教,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也一样。”又问,“对了,你跟检察院那位怎么样了?”   赵悦一脸谦虚,“只比你们多亲了一次。”   “哟。”吴辉睁大了眼睛,“胜利在望啊。”   “少不了你们这些亲朋好友的帮忙,你们才是幕后英雄,隐秘而伟大!”   吴辉摆摆手,“这么久的交情了,何必跟我客气。”说完二人朝彼此露出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笑容,一起往食堂走去。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钟灵一如既往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案卷,他低着头,表情认真,面容冷静,对着一句话已经反复看了五六遍,但依然没有看进脑子里,他揉揉眼睛,再多看一遍好了,不小心竟跳到了下一个句子去。   钟灵左手撑住额头,心里羞愤地骂了句该死,起身倒了满满一杯水给自己灌进去,企图熄灭心里跳动的火苗,最好还能冲走那个不停闪现的人影,但是无奈,杯水车薪啊!钟灵极力逼自己忽略几天前发生的事,但是越是想忘,越是要想,那天的记忆至今依然鲜明清晰,不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如果说他们之前的第一次接吻是赵悦强迫了他,可那天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在赵悦把冰激凌送进他嘴里之后,他完全可以提防住接下来的又一个亲吻,痛斥他,推开他,再不济一个拳头挥过去,赵悦哪里还敢有其他作为?好吧,就算当时他被赵悦亲了个措手不及,愣在当场情有可原,可第二个吻结束之后呢?他是什么反应?想起当初那副脸红心跳、语无伦次、最后落荒而逃的样子,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承认自己已经对赵悦动了心?   钟灵用手捂住了脸,悲哀啊!   虽然钟灵没有谈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恋爱,甚至从没有真正喜欢过谁,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可他不傻,即便他再不敢相信,再不想承认,他也知道自己是喜欢上赵悦了。早在那天的亲吻之前,在赵悦温柔地为他唱歌时,他们拉着手在海边散步时,吃完饭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时,甚至在深夜的宠物医院里,赵悦抬起头来冲他灿烂一笑时,当那种难以言说的亲近和信任渐渐加深,爱情的萌芽便也随之而生了。   钟灵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会被赵悦的攻势击倒,可再怎么意外,有一点他终归很明白,这份恋情是不应该的,依照他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在三十岁时与一个温婉聪慧的女人结婚,生一到两个孩子,就像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组成一个平凡但温暖的家庭,那也是他从小就渴慕的生活,而这一切,赵悦无法给他。   然而让钟灵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在那天之后赵悦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激流勇进、步步紧逼不才是他一贯的风格吗,在他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为什么却突然没了音讯,那些从不间断的肉麻短信为什么从此消失了?钟灵不知是第几次翻看自己的手机,眼见电量充足,信号满格,也根本没有停机,可手机就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原本满口甜言蜜语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哑巴。   这样也好,钟灵想,不要再跟赵悦有更多牵扯了,二十多年的成长生活,他一直理智地优秀着,安分地平淡着,直到他一个不小心,遇上了赵悦,再不可原谅地,喜欢上了赵悦。如果从这里开始断掉联系,掐灭念想,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钟灵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到了下班时间,他依然平静地离开了办公室。他在食堂打好了饭,拿着托盘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正前方的电视正播着一个老电视剧。   钟灵低头吃饭,耳朵里传来女主人公思念情郎的深情独白:“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书桓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书桓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钟灵大脑一嗡,不知怎么的两只耳朵突然发起烫来,正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钟灵的心都快跳了出来,急忙掏出手机一看,原来只是10086代气象局发的寒潮预警,钟灵沉默地收回了手机,低头继续吃饭,心里如寒潮扫荡过的草木,一片萎顿凄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周六上午,赵悦提着行李来到了机场,跟院里其他同样要去培训的同事一道飞往北京。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赵悦一行人终于到达祖国的心脏,刚出了机场大厅,一阵干燥冷冽的北风迎面刮来,抬头看看,天空阴霾暗沉不见冬日,赵悦裹紧了外套,心中不由感叹,首都依然是记忆中的首都。   赵悦他们在指定下榻的酒店安顿好,跟赵悦同住一个房间的是刑一庭的薛琳,薛琳年纪跟赵悦差不多大,两个人平时关系就不错,薛琳提议趁着还没开始正式培训前一起出去玩玩,赵悦从善如流,收拾好了行李,换了件厚外套,和薛琳一起出了门。   吃过了晚饭,两个人一起在繁华的王府井步行街上闲逛,薛琳当初是在北京读的大学,此时感慨道:“以前还是个穷学生,每次逛街经过这里都是只敢看不敢摸,一个月生活费都买不起这里的一件衣服。”   赵悦微笑着打击他,“哪怕到了现在,我们一个月的工资还是买不起这里的一件衣服。”   人生的艰难总是被拆穿,薛琳叹气道:“你说干我们这行的,负担的责任大,到手的工资低,想想还真不划算。当律师就好多了,官司赢了更好,输了也有钱拿,代理费五位数起跳,之前我们庭那个转行去做律师的肖芒,不到两年就把奥拓变奥迪了。”   赵悦不予置否,“人各有志嘛。”   四周霓虹闪烁,街上满是光鲜靓丽的俊男美女,入耳尽是赵悦陌生的京片子,一月北京的夜晚冷得厉害,赵悦把手放进口袋里,产生了些许身为异客的落寞之感。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和钟灵一起在兴阳县散步的那个晚上,他们吹着夜风,走上断桥,第一次彼此长谈,他怀念那天暖色的灯光和钟灵被风吹乱的头发,从新年第一天到现在,两个人已经失联了整整一周,他想他了。   钟灵如赵悦所料般没有主动传来只言片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想念着自己,赵悦微微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寒潮来袭,整个滨南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因为近段时间气温骤降,去游泳的人太少,市立游泳馆已经暂时闭馆了。这个周末钟灵有些不太精神,但又充满让他止不住胡思乱想的精力,钟灵有些沮丧,心想要是能去尽情游一次泳就好了,游到整个人筋疲力尽,游到大脑一片空白,就不会总想起那些让他困扰的事了。   钟灵决定身体力行,即便不能去锻炼,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像强迫症患者般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原本就十分整洁的屋子,书架上的书都被他标了序号,他把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书依照序号一一摆放好,钢笔放一起,水性笔放一起,铅笔放一起,纸篓清空,整理完书房,又挽起袖子刷了马桶和浴缸,不太新鲜的蔬菜和临近过期的牛奶也被他处理掉,门和窗都仔细擦了一遍,若不是天气不好,他还打算把窗帘拆下来洗干净了再重新装上,当然,是手洗。   弄完了这一切,钟灵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还是禁不住窜进一个人影来,那人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半是温柔半是魅惑,还带着一点藏也藏不住的促狭,他对他说道:   “钟灵喜欢赵悦,罪名成立。”   “你听过匹诺曹的故事吗?”   “以后的路就让我陪你一起走。”   “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钟灵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甩出自己的脑袋,可那人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贴着钟灵的耳朵般柔声哄劝道:“想我了吗,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吧。”   钟灵像着了魔一般,真的伸手要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手指碰到冰凉的玻璃屏幕时才恍然反应过来,结果一个不稳,手机啪的摔到了地上。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症状?体内荷尔蒙水平不分时间场合地随意升高,心跳忽快忽慢,大脑迟钝迷蒙,同时还伴随着幻听、幻视现象,情爱是理智的杀手,是冷静的克星,饶是钟灵这么个自制力超群的人,也觉得有些扛不住了。   钟灵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晚饭,在吃饭前把呼噜的饭盆装上狗粮,再把温牛奶也倒进去拌在一起,呼噜每次都是先用舌头把牛奶舔光,最后再不情不愿地吃掉狗粮。今天呼噜舔完了牛奶,站起来绕到了钟灵腿边,抖了抖毛,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肉看。   钟灵知道它是贪吃的毛病又犯了,揉着它的狗头劝道:“呼噜乖,去吃自己的饭。”   呼噜偏不听话,汪了两声,两只前爪趴到钟灵膝盖上,使劲朝他边摇尾巴边吐舌头。   “你的饭在那边,这是我的饭,你不能吃的。”   平时呼噜被哄两下就乖乖地去啃狗粮了,今天却拗得很,还在盯着桌上的牛肉看,馋得差点连口水都要淌出来。   钟灵只得把那两个爪子扳开放回地面上,又劝道:“我知道狗粮不好吃,可你吃这个对身体不好,你的肠胃会不适应的。”   呼噜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但不听主人的命令,反而跳起来伸长了爪子要去够桌上的牛肉,呼噜本来就是大型犬,这一跃差点蹭翻了碟子,钟灵忽然间也恼了,把它扒回地上,大声朝它喝道:“乖乖吃你的狗粮就好了,这才是对你最健康的食物,牛肉再香再美味,那又怎么样呢,吃了拉肚子怎么办?上回上吐下泻的事不记得了吗?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是为了你好啊,你以前的主人已经不要你了,只有我爱你关心你,只有我在为你着想,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想看你生病,想让你这辈子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你明白吗?”   呼噜从没被他这么大声斥责过,一下子吓得没了声,也不敢再动弹了,可怜兮兮地伏在钟灵脚边,钟灵见到呼噜这副样子,一下也住了口,蹲下来心疼地搂住它,在它的颈背上顺毛抚摸。他明白呼噜不可能听懂他的话,朝它吼得再凶再大声,除了吓到它之外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在因为呼噜非要吃牛肉而生气,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苦闷而迁怒于它罢了。   他抱紧呼噜,把脸贴在它的脖子上,“乖,不吃牛肉也没什么的,这么多年不是也一样过来了吗。”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只说给自己听,“没关系的,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没关系了。”   又到了周一,最近天气实在冷得厉害,虽然气温最低不过五六度,但这种飘着小雨的湿冷天气简直让人冻到了骨子里。早上钟灵出门时,刚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就感受到从外面灌进来的寒气,钟灵在关门时瞥到了玄关处的衣帽架,上面挂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是上回在海边赵悦亲手为他系上的,一直到现在还都没来得及还回去。   只是因为天气太冷了,钟灵返回屋里时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他把围巾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两圈,鼻端溢满了围巾上残余的赵悦的气味,他把下巴埋进围巾里,感受这寒冬里来之不易的温暖,他对自己重复道,真的只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这几天赵悦接连听了几个大法官和法学教授的讲课,实在感觉受益匪浅,下了课后跟同事们该吃吃,该玩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闲暇时想想钟灵,把想对他说的话都写成短信放在草稿箱里,赵悦真后悔之前没趁着钟灵不注意偷拍几张照片,留着在见不到面的漫漫长夜里聊以自-慰也是极好的,唉,作为一个痴汉,赵悦显然仍需要成长。   如果说赵悦的没心没肺是因为自信,钟灵能耐得住寂寞则得益于自律,熬过了赵悦莫名消失的第一周,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并不那么难捱了,每天往返于单位和家两点一线之间,所有日程不外乎吃饭,睡觉,工作和遛狗,很平淡,有点乏味,却是他一直都习惯了的生活。一切不过是又回到了赵悦出现之前的样子,他从前对此从没有抱怨,那么现在也不该有抱怨。   今天下午有律师来阅卷,因为与自己的案子无关,所以钟灵并不多加理会,仍是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案卷。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些抑制不住的惊喜,“学长?”   钟灵抬起头,看到一个姑娘正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是他的学妹唐昭。爱慕钟灵的女孩子不少,唐昭也是其中之一,不过钟灵之前对她并没有多深的印象,直到上回她擅自偷看了他的手机,并且给赵悦发了那条短信。   唐昭本科结束后又读了研究生,去年才刚毕业,现在正在一家律师事务所里做实习律师,今天是给来阅卷的师父打下手的,唐昭在这里遇见钟灵显然很意外,她道:“学长,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什么时候调来市检院的?”   钟灵淡淡地答道:“去年十月。”   唐昭点点头,“那也好几个月了,之前都没听说呢。”三个月多前的事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看来自己情报还是太滞后了。   “我也没跟几个人说起过。”   唐昭虽然心情激动,但为人向来矜持,此时热情但不显殷勤地跟钟灵闲聊,“来了这边还习惯吗,虽然到市检院算是晋升了,但是在这边经常会遇到大要案,会不会还不如在基层院里待着好?”然而唐昭这姑娘情商实在不怎么高,当着市检院公诉科这么多人的面问出这种问题,连钟灵这样不太擅长交际的人也觉得很不应该。   “这边的工作更有挑战性,我很喜欢。”   自己的钟灵学长还是这么酷,唐昭心里泛满爱慕的粉红泡泡,道:“太可惜了,今天我们来阅卷的那个案子不是由你主办的,不过如果是你来做公诉人,我们一定只有输的份了。”唐昭的师父闻言抖了抖眉毛,没吱声。   钟灵道:“公诉人和辩护人的控辩并不能决定结果,最后还是要由法官来做出裁判。”   “嗯,不过既然主办人不是你,那对我们一定也构不成多大威胁了。”好嘛,连这个案子的主办人也顺便得罪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一个女检察官跟来人打招呼:“吴辉,好久不见了啊。”   吴辉笑道:“可不是,最近开庭都没遇上过,每次又都是赵悦争着抢着要来送案卷,这回他不在,只能换我来了。”   一听到赵悦这个名字,钟灵和唐昭不由得同时心里一颤,一起朝吴辉看了过去。   那女检察官问:“赵悦去哪了?”   吴辉道:“他跑北京培训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唐昭腹诽道:那个赵悦挣着抢着要来送案卷,肯定是为了勾搭学长!   钟灵暗暗思索,原来他是培训去了,可又不是进了军队,难道连手机都不许用么?   公诉科的人除了钟灵基本都默认了吴辉和赵悦是一对,另一个女检察官道:“培训?不错嘛,有这种好事他怎么没把机会让给你,反而自己跑去了?”   “我最近案子太多,走不开,不然能让他占这便宜?”   又一个女检察官插嘴起哄:“哎呦,反正你们都这种关系了,还分什么彼此啊。”   唐昭心道:那个赵悦似乎人缘还挺不错。   钟灵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种关系又是哪种关系?他们之间才不是那样的。   唐昭想到之前看到的赵悦给钟灵发的那堆不知羞耻的短信,心知这人必然脸皮极厚,斗志顽强,上回假冒钟灵的女朋友警告她估计也没起什么作用,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必须要再主动一些才行,唐昭带着点羞意,婉声道:“学长,从上回喝喜酒到现在,我们也有挺久没见过面了。”   钟灵回忆了一下,“也没多久吧。”   唐昭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道:“对我来说,实在已经太久了。”   钟灵随手把笔帽拔开又盖上,应道:“哦。”   唐昭的脸上红了一片,声音越来越低,“学长,今天下班之后你有空吗?”   下班之后是没有什么安排,钟灵问:“有什么事?”   “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唐昭羞答答地还没说完,吴辉走近了几步,盯着挂在钟灵椅背上的围巾插嘴道:“诶,这围巾好像赵悦也有一条,你们一起买的吗?”   唐昭心里一凉,表情立即僵住了,这、这难道是情侣围巾?她看着那条纯灰色没有任何花纹的围巾,不由又惊又恨,这么低调的款式不像那种放荡-女人会喜欢的风格,莫非是学长亲自选的?!噢!不!唐昭胸中大恸,差点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钟灵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居然连赵悦有什么样的围巾都一清二楚,虽然赵悦说他不喜欢女人,但这个女人会不会喜欢他?钟灵道:“不是,这条就是他的围巾,但现在是我在用。”   唐昭捂住心口,这好像比情侣围巾更糟糕啊!   “哦?”吴辉有些意外,“原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已经好成这样了。”   一个女检察官点头道:“是啊是啊,之前赵悦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贴着耳朵说悄悄话来着。”   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亲昵成这样了?!唐昭的心上又被狠狠捅了一刀。   另一个女检察官笑道:“看着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还真是很赏心悦目呢。”   唐昭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原来那个赵悦还是个美女吗?她颤着声音道:“学长,今晚…”   这时候吴辉突然拿出两份判决书和一张送达回证,伸手递到钟灵面前,“上回那个抗诉案已经宣判了,判决书你签收一下吧,我知道这个案子对于你和赵悦来说都很重要。”   钟灵接过判决书,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神色,“是很重要。”   钟灵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唐昭的眼睛,她咬着嘴唇,带着哭腔道:“学长,你、你一定要幸福啊…”   钟灵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她,用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我尽量吧。”   晚上赵悦收到了吴辉发来的语音消息:“今天我帮你击退了一个情敌,回来记得请我吃饭。”   嗯?赵悦盯着手机屏幕蹙眉,又有人来觊觎他的男人了?他立即回复:“谁?在哪?什么情况?”   吴辉把今天的事大致跟他描述了一遍,赵悦听完后不由舒心一笑,他在意的重点并非是唐昭受挫自愿退出,而是钟灵最近在用着他的围巾,并且还向吴辉坦然承认了这一点。   赵悦像是扑通一下扎进了蜜罐里,整个人从头甜到了脚,他也觉得有些好笑,心想钟灵该不会是吃起了吴辉的醋吧,傻瓜,敌友不分啊。   北京的冬天干燥得厉害,赵悦这两天觉得喉舌发干,连说话声音听着都没那么润耳了,他给自己到了杯水,喝光,然后对薛琳说道:“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的欠费了。”   薛琳正要去洗澡,随手把手机扔给他,“省着点打啊,长途加漫游呢。”   等薛琳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赵悦拨通了那个他早就倒背如流的号码,虽然他已经胸有成竹,可在听着那阵忙音时他却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像是回到了与钟灵初次握手的时候,一颗心止不住地砰砰乱跳。   钟灵刚遛完呼噜回来,他这几天总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跟踪过他的只有赵悦一个人,而赵悦现在远在北京,当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应该只是因为最近自己精神不好,因此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吧。   没错,钟灵最近的精神并不好。   他正给呼噜解下狗链,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因为最近那种被跟踪的感觉,他在看到这个来电时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划开了屏幕,“喂。”   听到这朝思暮想的声音,赵悦的心都快化了,“钟灵,是我。”   钟灵呼吸一窒,心跳骤然加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把那个名字叫了出口,声音有些急促,“赵悦。”   那头的赵悦轻轻笑了笑,“还在生我的气吗?”   钟灵根本没有生过他的气,他至多是在生自己的气,“我…没有。”   赵悦撒起谎来依然那么得心应手,“那天…我忍不住又亲了你,你虽然没像上回那样打我,但是马上就转身跑掉了,我以为你又生气了。”赵悦放柔了声音,继续瞎编,“我本来想等你气消了之后再跟你道歉,但是临时又被派到北京来培训,也怪我粗心,竟然把手机留在了家里,我想你现在火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所以借了同事的手机来给你打个电话,钟灵,对不起。”   即便是钟灵这么理智清醒的人,一旦陷入了情爱里,此时的智商大概也比呼噜还要低,他竟然就这么傻乎乎地相信了,可赵悦跟他说对不起,他总不能答一句没关系吧,他顿了顿,道:“那天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赵悦带着笑意问:“当作没有发生过,是表示你没有把我的失礼放在心上,让我不必因此自责吗?”   那个混蛋,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应该忘掉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赵悦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了七分爱意三分缠绵,“钟灵,我想你了,你呢,想我了吗?”   钟灵贴着手机的耳朵烫得都发红了,一阵热气从胸腔蒸腾到脸颊,他脑子有些晕乎,问:“你要在北京培训很久吗?”   北京天干物燥,赵悦的声音比先前多了几分沙哑,他低低地反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会回去?”   钟灵彻底被蛊惑了,接着他的话问:“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赵悦柔声哄慰:“放心吧,我回到滨南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   “好。”   两人间一阵沉默,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从电话的彼端传来,钟灵听见赵悦的喉咙吞咽了一下,像是在饥渴许久之后见到食物时的极度垂涎,听起来诱惑而催情,二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最后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彼此呼应的喘息,有什么即将喷薄,即将爆破,即将一触即发。   天气太冷,薛琳只随便冲了个澡就出来了,他一走出来就吃惊道:“赵悦,你怎么流鼻血啦?”   这该死的家伙,这时候出来不是坏人好事吗!澡也不洗认真点,脖子上都能搓泥了。   赵悦压下一腔怨气,对钟灵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突然间就听到赵悦说出这通电话的结束语,钟灵觉得心里好一阵不痛快,有点虎头蛇尾,有点意犹未尽,有点遗憾,有点压抑,但他也对赵悦说道:“嗯,晚安。”   赵悦从桌上抽了张纸擦掉鼻血,心想果然是憋得太久了。薛琳道:“北京的天气真是太干燥了,看你,都流鼻血了,明天还是跟前台要个加湿器放房间里吧。”   赵悦无可无不可,“行。”   钟灵挂了电话,发现自己腿间的帐篷又立了起来,今天是一月十日,按计划又到了手动发泄欲望的日子。钟灵在洗澡时例行握着自己的下-体来回动作,逼近顶点时,他脑中突然闪进了一个人,一个笑容,一个声音,他在他耳边低声问:“想我了吗?”钟灵全身忽然止不住地战栗起来,他大口喘气,双眼一片湿润,最后眼前白光一闪,再一次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把那个名字叫了出口。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钟灵双腿发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自暴自弃地滑坐在了浴室的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去看了大圣归来,好棒好燃!马脸猴帅到炸裂!连汪峰的歌都好听了起来!请吃下作者君这碗充满诚意的安利!!!   决定明天再去二刷~   ☆、第三十九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太过于感情用事,那与我无比尊重的理性是水火不容的。钟灵最近对此感触颇深,同时他还发现,感性与理性通常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一方一旦增强,另一方必然减弱,就比如赵悦突然给他打电话的那天晚上,他的感性就跟被施了强效化肥般疯长起来,长得欣欣向荣,本深末茂,甚至…一柱擎天,而他向来赖以生存的理性则没了一贯占尽绝对优势的风采,被打压得奄奄一息,其落魄之相惨不忍睹。   所以他当时才会说出那些话来,简直像他在眼巴巴地盼着赵悦回来似的,这怎么可能?或者说,这怎么可以?   而赵悦在那天之后再没联系过钟灵,他就是要把钟灵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的心情再次搅乱,然后再吊着他,给他点期待,但又绝不明确,说什么回到滨南之后一定会联系钟灵,鬼才知道到底要他等到什么时候,其用心之阴险,手段之恶劣,可见一斑。   钟灵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依然找了个没人的空桌坐下,电视里的老电视剧已经播到了最后一集,抗战结束,亲人朋友终于团聚,然而唯独女主人公的情郎仍没有任何音讯,每天都有一批又一批的士兵从战场上归来,女主人公带着一颗饱含思念与焦虑的心,日日到车站等候,企图在人潮中寻见情郎的身影。   终于在那一天,情郎拖着一条伤腿出现,二人在空荡荡的站台深情相拥,哭得涕泗滂沱,眼眶都能当鱼缸,情郎苦着一张脸在女主人公耳边道:“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千几万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钟灵没来由的一阵恼意,握紧了筷子,腹诽道:整天播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三俗。   好不容易又捱过了一个多星期,其实钟灵并不是不能打听到赵悦回来的时间,只要他一个电话打到刑二庭,以工作为由,问一句赵悦什么时候结束培训回来上班,就不必再承受这种被吊在半空中的煎熬了——不,他绝不承认他在受着煎熬,哪怕连吃饭都没了味道,哪怕天天关注手机到快要神经衰弱,他也绝不承认。   如果真的打电话去问赵悦的消息,那他才是真的再也无法否认他对赵悦的牵挂了。   周五下午几个年轻的女检察官已经抑制不住周末即将到来的喜悦,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下班后的安排,钟灵正全神贯注地在写起诉书,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钟灵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不由得心头重重一跳,难道是赵悦又借别人的手机给他打电话来了?钟灵深吸了口气,平复心跳,这才划开了屏幕,用自己最平静无波的声音道:“喂。”   那头是个大嗓门的小伙子,声音差点震破钟灵的鼓膜,“喂!是钟先生吗?!”   原来不是他啊,钟灵一阵失望,却也有些松了口气,“我是。”   “我是花店送货的,你们单位不让我进门,你赶紧下来拿一下你的东西。”   钟灵有些莫名,“花店?”   “嗯啊!我就在大门口这呢,你们这查得也太严了吧,不带身份证就不让进门啊!检察院了不起啊!”小伙子似乎很是狂躁。   “我这就下去。”   钟灵走到大门口,看到那里确实站着个带着棒球帽的年轻人,身后是一辆小面包车,年轻人看到他就朝他大声问道:“钟先生吗?”   “对,我是。”   小伙子打开门从车里拿出一束花来,虽然并不是很大一捧,但那鲜红艳丽的颜色实在太过扎眼,“呐,花给你,麻烦在这单子上签个名。”   一束热情如火的红玫瑰被塞进了钟灵怀里,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能弄错吗,我们是专业的!再说了,你们单位有几个叫钟灵的啊?”小伙子有点忍不住想笑,“而且还是男的。”   钟灵仔细看了看递到眼前来的那张单子,发现上面写的确实是自己的信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忍不住问:“订花的人是不是姓赵?”   “对啊,有个赵小姐昨天晚上到我们店里来订的。”   钟灵觉得奇怪,“赵小姐?昨天晚上?”   “可不是吗。”小伙子用胳膊碰了碰钟灵,嘻嘻笑道,“长得可漂亮了,我可不会记错,钟先生艳福不浅啊。”   与此同时,吴辉在办公室里突然打了个喷嚏,小熊轻声问她:“吴辉姐,感冒了吗?”   吴辉摇摇头,“没事。”   钟灵可没那个脸皮拿着这么一束红玫瑰回到办公室里,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进了门卫室,“麻烦帮我暂时保管一下,我下班之后再来拿。”他数了数,红玫瑰一共有九朵,每一朵都艳丽馥郁,似火似焰,花朵间还夹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印着“早春花店”的花体字,钟灵取下卡片,翻开,里面是一行打印出来的句子: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回到滨南了,好久不见,无比想念。   钟灵轻哼了一声,“这个人。”脸上却情不自禁地绽出笑容来。   次日下午,赵悦终于结束培训杀了回来,他一下飞机,立即就被湿冷的空气冻得一寒颤,虽然地处南方,但自己的家乡也不见得就比首都温暖啊。他先拖着行李回了父母那里,晚上赵母给他做了好一顿大餐接风洗尘,吃饱喝足后,赵悦洗了个澡,洗掉了一路的风尘仆仆,洗了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出门找钟灵去了。   这回赵悦依然是到了钟灵楼下才给他打电话,经过了几次心情的起落,这回钟灵看到屏幕上的赵悦两个字时已经十分淡定,“喂。”   “钟灵,我回来了。”   钟灵一点都不激动,也完全不觉得开心,“嗯。”   “我是说,我已经回到了我该回的地方。”   钟灵不太明白,“什么地方?”   “我回到了你这里,钟灵,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钟灵拉开玻璃门几步跨到了阳台上,往下看去,十二楼下昏黄的灯光里站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赵悦抬起头也看到了他,举起亮着屏幕的手机朝他挥了挥手。   钟灵真的一点都不激动,也完全…不觉得开心。   “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钟灵说话有些结巴,“你、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赵悦却不答他,只道:“既然你不愿下来,那我上去好了。”   “等等。”再让他进到家里可就指不定要发生些什么了,钟灵急忙道,“我现在就下去。”   赵悦站在钟灵对面,脸上带着微笑,等着钟灵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可那双桃花眼里却晶晶亮亮,像是掉进了闪烁的星辰。赵悦那样看着他,温暖而鼓励的,表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钟灵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可那是他不愿意,也不应该去给予的。   赵悦说话时嘴里冒着白烟,“花收到了吗?”   “嗯。”   “怪不得今晚见到我时没那么意外了。”   钟灵迟疑了一下,“其实,也挺意外的。”   “只是意外吗,算不算惊喜?”   钟灵稍微偏开了头,转移话题道:“培训怎么样?”   “很棒。”   “北京怎么样?”   “很冷。”   被这么简单敷衍的回答,钟灵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赵悦却问他:“这段时间,你怎么样?”   “我很好。”钟灵又补充道,“和以前一样。”   “唉。”赵悦叹气,“看来只有我在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了。”   钟灵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这语气冲了点,让赵悦有些意外,“对不起。”   钟灵明白了,那些难以成立的理由只不过都是借口,他就是故意的。钟灵并不觉得生气,他只是觉得有点疲惫,还有点莫名的委屈,“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来?”   “我想你,想见你。”   “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   “可是不够。”赵悦拉住他的手,“钟灵,我喜欢你,我每天都在想你,脑子里都是你,这种感觉现在你也明白了,对不对?”   钟灵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没有,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   赵悦直击重点,“钟灵,和我在一起吧,你明明就也喜欢我的!”   钟灵恼羞成怒,“胡说!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赵悦走上前去拥紧了他,“不是我自以为是,你自己的心意难道你不比我清楚吗?”   钟灵使出力气将赵悦推开,推得他几乎要站立不住,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钟灵把要说的话大声吼出来,企图盖过自己脑海中完全相反的声音,“够了!你走吧!我早就烦透了你的那些胡言乱语,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了!”   钟灵低着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深吸了口气,逼自己勉强镇定下来,他想要抽根烟,借助尼古丁的熏染让自己得以清醒和冷静,不过因为平时抽烟不多,家里已经不剩存货了。钟灵想要去附近的商店买包烟,转个身便往小区外面走去。   赵悦追上来,“钟灵,你要去哪里?”   钟灵冷冷道:“不关你的事,别跟着我。”   赵悦不是第一次看到钟灵发火的样子,可之前的每一次都没有今天这么让他心慌,也许他这回真的做错了,不该故意冷落钟灵,又或者他一开始喜欢上钟灵本就是错的,即使勉强掰弯了钟灵这种永远不愿偏离既定轨道的直男,又真的可能得到完满的结局吗?   虽然赵悦被钟灵喊了快滚,但他这回显然还是没有乖乖照办,他不远不近地跟在钟灵后面,脚步很轻,不让他觉察。   钟灵住在正在开发的新城区,附近还算不上热闹,冬天的夜里甚至有些阴森冷清。他要走过一段空旷无人的公路才能到达一爿店铺,路灯不算太亮,道路两旁是森森树影,如果他愿意回一回头,会发现这条冷寂的路上其实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钟灵走到公路拐弯的地方,这里有一条分叉的小路,幽暗偏僻,钟灵没有注意到那里,自然也不会看到藏在那里的人影。   那个人抽出了暗藏的匕首,锋刃反射着路灯的灯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冰冷悚然,那人悄悄在钟灵背后跟了几步,抬起手臂就要把匕首朝钟灵的后背扎下去。   “钟灵,小心!”赵悦在那人出现时就察觉有异,这时候连忙大喝一声,从后面冲上来把那人撞开,钟灵听到声响立即回头,却看到令他惊恐的一幕。   “叫你他吗的多管闲事!”那人怒极,乱挥着手里的匕首要朝赵悦扎去,赵悦躲过明晃晃的刀子,一脚踹到那人腿上,那人重心不稳朝赵悦身上扑倒过来,赵悦避之不及,左臂被狠狠划了一刀。   “赵悦!”钟灵大叫出声,旧年的回忆瞬时涌至眼前,恶人,刀锋,横流的鲜血,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让他失了理智。钟灵拽过那人,握着他的手腕狠力一折,那人痛呼出声,匕首掉地发出清脆冰冷的声音,钟灵又朝那人的肚子用力踹去,把人踹翻在地后骑到他身上狠命捶打,他的拳头如骤雨落下,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人渣!人渣!”钟灵打红了眼睛,打得那人口鼻全是血迹,气息微弱地喊着求饶。   “钟灵,够了!”赵悦过去拉住他,“不要再打了。”   钟灵抬头看向他,看到他左臂上的伤口,看到他的血从左臂流到指尖,从指尖滴落在地。钟灵站起来紧紧抱住了他,颤抖着声音叫他的名字:“赵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钟灵开着赵悦的车把他送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因为冬天的衣物厚重,赵悦的伤口不算太深,但也被缝了九针,护士给赵悦打了一针青霉素,让他留院观察一个晚上。   等钟灵从派出所录完口供出来之后,医院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他想给赵悦打个电话,却又担心会打扰到他休息,最后还是作罢。   今晚企图袭击钟灵的那个人是个刚从监狱里出来不久的惯犯,并不是每个人出狱后都能改过自新,重新犯罪的人不在少数。每个城市里都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没什么文化,懒惰,贫困,吸毒,抢劫和盗窃几乎就是他们用以维持生计和获取毒资的全部手段。他们运气好时常常能逃过警察的抓捕,就算被抓住,因为每次作案的涉案金额都不大,通常只被关个一年半载就放出来了,出来后因为心瘾未除,又不学无术,大多都会重操旧业。   这个人曾两次被以盗窃罪提起公诉,并且两次都是由钟灵作为公诉人,从此他记住了起诉书落款里的这个名字,刚从监狱出来便寻找机会报复。此前他故意打电话到东湖区检察院找钟灵,得知他被调到市检院后,又对他暗中跟踪观察了一阵子,终于在今天晚上向他出手。可当时路上灯光昏暗,两旁树影森森,他没发现走在后面的赵悦,这场酝酿已久的报复最后竟成全了赵悦的一次英雄救美。   第二天一早钟灵就去了医院,赵悦昨天刚从北京回来,本来就一路风尘仆仆,晚上又因为救钟灵而受了伤,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后,一觉睡到现在还没醒来。钟灵坐在病床边,安静打量着赵悦的睡脸,这张脸他已经很熟悉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它俊挺流畅的线条,钟灵想,原来他熟睡时是这个样子,看起来一派舒适香甜,像他这样乐观明朗的人,做的梦也一定比别人更绮丽美好吧,真让人想进到他的梦里去看一看。   钟灵盯着赵悦呼吸起伏的样子发呆,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要是个男人呢,如果他是女人,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牵起他的手,就算把三十岁结婚的计划提前到二十七岁也没关系,他要带他回家,叫他老婆,生养一两个孩子,柴米油盐,春夏秋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不可能的事,终归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钟灵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那是他在成年之后,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地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和阴暗,当时他已经彻底没了理智,所有冲动都倾注于暴力,所有意识都叫嚣着仇恨,如果不是赵悦拦住了他,今天被拘留的也许就不只是昨晚挥刀的那个人。钟灵已经无法承受童年经历的那场惨剧再次上演,在这么多年后他才又遇到了一个让他在乎的人,即使他不能真正拥有他,也决不愿从此真正失去他。   医院的被子不算很厚,赵悦在睡觉时把外套盖在了被子上,他大概是睡得有点热,不自觉把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那是他没有受伤的右臂。钟灵的视线沿着他的肩膀一直扫到他的指尖,赵悦的手不如钟灵的漂亮修长,但五指骨节分明,掌心宽厚干燥,给人一种温暖有力的感觉。钟灵伸出手,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碰了碰赵悦的食指指尖,接着五指指腹与他的相触,手指一点一点地慢慢贴合,最后连掌心也并到了一起,他们的手差不多大,彼此毫无意外地契合。钟灵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可当他看到赵悦外套上的血迹时,眸色又暗了下来。   赵悦似乎是转醒了,贴紧钟灵的手指动了动,钟灵立刻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赵悦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皱着眉头打了个呵欠,样子带着点孩子气,赵悦一看到钟灵就笑了出来,道:“你好厉害。”   钟灵觉得心里有些软乎乎暖烘烘的,问:“我怎么了?”   “我刚才还在梦到你,结果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你都让我美梦成真了,还不厉害?”   钟灵无奈,这个人真是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就算躺在病床上时也不肯消停,他道:“我去给你买早点吧,你想吃什么?”   赵悦对着他眨眨眼睛,“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就豆浆包子吧,你漱漱口,洗个脸,我一会就回来。”钟灵转身就要走出病房。   “哎,钟灵,等等。”赵悦急忙坐了起来,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钟灵立刻几步回到病床边,扶着他坐好,“怎么了?你小心一点。”   赵悦带着点委屈道:“我这个样子,怎么洗脸啊?”其意图昭然若揭。   只可惜钟灵没听明白,“那就别洗了,漱口就行。”   “那怎么行。”赵悦信口胡掐,“早上不洗脸我吃不下东西。”   “我顺便去买包湿巾回来,你先用那个擦一擦。”   赵悦真是要为钟灵的不解风情而痛心,只得大胆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湿巾我用不惯,你给我洗洗脸吧,好不好?”钟灵闻言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赵悦立即面露哀色,“我就是想洗个脸,但是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了,左手太疼了,使不上劲,昨晚那个人下手真狠,不过还好这一刀没扎在你身上,我受伤倒没什么,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想表达的不外乎这几个意思:我很疼,我是为了你才会疼,我非常愿意为了你这么疼!   钟灵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道:“起来。”   “啊?”赵悦有点愣。   “去卫生间,我给你洗脸。”   “哎!”赵悦大喜过望,同时又总结出一条宝贵经验:钟灵看着冷硬,实则心软,示弱有时候能取得比强攻更好的效果。   赵悦不过是左臂受了伤,从病床到卫生间这几步路居然也能走得断断续续,一步三喘,恨不得把老弱病残都给占全了。钟灵打开水龙头,先把水温调好,再把赵悦叫过来,“弯腰,低头。”   赵悦美滋滋地听话,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样子顺从乖巧的很。钟灵站在赵悦身侧,用手掬了一捧水扑到赵悦脸上,问:“水凉吗?”   “这个温度刚好。”   钟灵便用两手接了水给赵悦洗脸,赵悦虽然闭着眼睛,乖乖地低头弯腰任钟灵动作,但当钟灵的手擦过他的嘴唇时,他实在老实不起来。他悄悄稍微撅起了嘴唇,趁机有意无意地亲吻钟灵的手掌,见钟灵没什么反应,便更加放肆起来,不怀好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钟灵的手立即顿住了,“赵悦,你能不能安分点!”   赵悦抬起头来看他,满脸都是水珠,额前的头发湿了几缕,表情很是无辜,“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睁着一双同样湿漉漉的眼睛又补了一句,“真的。”   钟灵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又不敢再直视他的双眼,只能抽了张纸给他擦脸上的水。赵悦闭上眼睛,微微把头伸过来,乖顺地任由他擦拭,这副样子看在钟灵眼里,倒像在索吻似的。他粗略帮赵悦擦干了脸,道:“回床上躺着去吧,我去买早点。”   赵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乐颠颠地又回去装他的病号。   钟灵买回来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赵悦吃完后,护士正好来给隔壁床的病人换药,赵悦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头都懒得回,“你这哪算住院啊,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这么快?”   “赶紧吧,我们床位紧张着呢。”   赵悦摸了摸鼻子,又问:“我这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吧?”   “留疤算后遗症吗?”   “那…真没事了?”   “真没事,伤口注意别沾水,一周后记得来拆线就行了。”   尽管如此,医生还是给赵悦开了一堆内服外用的药,钟灵倒了杯温水给他,道:“先把药吃了吧,等会我送你回家。”   赵悦从小就不爱吃药,此时看着眼前的白色药片,一脸嫌弃道:“这个一看就很苦。”   “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吗。”   赵悦想了想,突然笑道:“要不你陪我吃吧?”   钟灵觉得他有时候还真像个小孩,“我没伤没病的,干嘛要吃药?”   赵悦看到护士正背对着他们给病人换药,那病人疼得直哼哼,根本没心思注意这边,于是一手把药扔进嘴里,用牙咬碎了药片,瞬时满口尽是苦味,赵悦喝了口水把咬碎的药片吞下去,再一次突然地吻住了钟灵。   钟灵第一次尝到带着苦味的吻,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可就算是苦涩的,这个吻也依然让他感到留恋,彼此的舌头只交缠了一会儿,赵悦顾虑旁边有人,很快就从他嘴里退了出来,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吻太过短暂而无法令人满足,钟灵觉得嘴里的苦味甚至更浓烈了些。   “苦吗?”赵悦问。   钟灵感觉眼前有些眩晕,“…苦。”   赵悦满足地笑了,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钟灵的额头,道:“上次是甜的,这次是苦的,那我们就算是同甘共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40章了,依然没有兑现H的承诺,嘻嘻。   ☆、第四十一章   赵悦还是穿着昨晚那身被划破了口子还染了血的衣服回家,钟灵尽职地给这病号当司机,开着他的车把他送到楼下,钟灵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赵悦的住处,他停稳了车,刚要解下安全带,赵悦突然叫住了他:“钟灵,等等。”   钟灵停下动作,见赵悦正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不由有些疑惑,赵悦把手机拿到他正前面,人也靠了过来,道:“你看这个。”   钟灵不明所以,便朝那手机看了过去,没想到竟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和赵悦的脸,他突然反应过来,“喂,你…!”话还没说完,一声清脆的“咔擦”就在狭窄的车厢里响了起来。赵悦笑嘻嘻地收回手机,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刚拍好的照片,道:“他们都说你长得比我帅,这么一比较,果然如此啊。”   钟灵又是一阵被他捉弄的气闷,“删了。”   赵悦警惕地收起手机,“不删。”   “删了。”   “不删。”赵悦委屈地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平时总见不到面,还不许我拍张照片留个念想吗。”   钟灵无奈,他怎么就是拿他没有办法呢。   赵悦得逞后也不敢得意忘形,真心诚意邀请道:“上去坐坐吧,你还没去过我家呢。”   “不去。”   “去吧去吧,喝杯茶也好。”   钟灵坚持,“不去。”   赵悦可怜兮兮道:“我都这样了,难道还能对你做出什么不轨的事吗。”恨不得拿出手机外放一首《二泉映月》来与自己的境地互相呼应,“左手的伤口太疼了,只剩下一只手能活动,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换药,实在不行只能回去让我妈帮忙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看到之后会怎么样…”   钟灵本就在为赵悦受伤的事而自责,听他这么一说,在心里叹了声气,把车锁打开,道:“下车吧。”   赵悦以为钟灵还是要走,连忙又三分温柔七分恳求地叫了一声:“钟灵。”   钟灵把车钥匙拔下来还给赵悦,“行了,我跟你一起上去。”   赵悦先进房间去换干净衣服,钟灵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怎么的感到有些局促,赵悦家的客厅有些凌乱,但并不邋遢,比起钟灵家的井井有条和一尘不染,这里显然要更有生活气息得多。   赵悦换好衣服出来,一屁股坐到了钟灵身边,钟灵往旁边挪了挪,他便紧贴着挨过来,钟灵又往旁边挪了挪,他又贴着挨过来,钟灵斜了他一眼,道:“别挨着我,热。”   赵悦捉住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我冷。”   钟灵想要抽回手,“你要再这样我就走了。”   赵悦偏不放手,换了副严肃点的语气道:“对了,昨天晚上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想要伤你?”   钟灵道:“他之前两次被起诉判刑,都是我做的公诉人。”   话题一转移,钟灵的注意力便没再放在手上,赵悦悄悄把自己的五指伸入钟灵指间,十指相扣,心满意足地握紧了,这才又道:“我被他划了一刀还没什么,当时看到你那副玩命打人的样子,我才真是吓到了。”那是跟钟灵的冰冷理性完全相反的一面,像只发狂的野兽,只凭本能在施展暴虐。   钟灵回想起来仍觉得后怕,为赵悦,也为自己,“当时我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还好你拦住了我。”   赵悦问他:“那时候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他拿刀划伤了你。”   “是因为他拿刀划伤人,还是因为受伤的人是我?”   钟灵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才发出声音,“我当时想到了桥哥死前的样子,我怕你也会…”   赵悦又问:“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已经和他一样重要了?”   钟灵愣了一下,“你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悦步步紧逼,“是不是?”见钟灵说不出话来,赵悦把上半身靠着他压过去,又追问,“在你停手之后,为什么又那么紧张地抱住我,叫我的名字?”   钟灵一阵被压迫的感觉,“我…”   赵悦把钟灵的身体夹在自己和沙发靠背之间,“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   钟灵觉得赵悦头上仿佛飘着一行每次进看守所都会看到的大字——坦白是唯一的出路,他咽了一下喉咙,觉得脑子有些发晕,“你、你不要逼供。”   赵悦靠过去贴着他的鼻子蹭了蹭,笑道:“好,我不逼你,那你什么时候才肯说句实话?”   赵悦的脸放大了贴在眼前,呼吸间全是他的气味,钟灵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忍不住错开脸,问:“说什么实话?”   “就说,你喜欢我。”   “哦。”钟灵老老实实道,“你喜欢我。”   赵悦当即哭笑不得,“这确实也是实话。”   中午钟灵本想给二人做顿简单的饭菜,但赵悦家里别说食材,连调料都不齐全,最后二人还是只能叫了外卖。吃过了午饭钟灵想要回家,被赵悦死死拖住了,“晚上帮我换了药再走。”   “那我一整天待在这干嘛?”   赵悦拉着他进了自己的书房,“你可以用这台电脑上网,也可以随便找本书看看,要是困了想睡觉也行,不过我这只有一张床…”   钟灵甩开他径自走到了书桌边,桌上放着电脑和几本厚厚的法学工具书,边上摆着一盆顽强的仙人掌,钟灵又看向书柜,专业书占了一半,下面有一整排的明清小说,畅销书也不少,文学大家的作品就只有一套鲁迅全集,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不少科普杂志,仔细看看,里面还夹着好几本超级英雄漫画。   钟灵留意到书柜的一个小方格里摆着一个相框,上面是赵悦和几个朋友的合照,似乎是某场篮球比赛后全队的留影,相框下面放着一盒象棋,钟灵问:“你一个人住,是自己跟自己下棋么?”   赵悦没明白他的意思,钟灵便指了指那盒象棋,赵悦愣了一下,道:“没有,那盒象棋是朋友送的,很多年没有动过了。”   钟灵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多在意,随手抽了一本小说便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慢慢看了起来,可他昨晚睡得迟,今天又起得早,午后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不一会儿钟灵的眼皮就渐渐沉重起来,没看多久便睡着了,书也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赵悦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书,“《金色梦乡》?怪不得这么快就进入梦乡了。”他把书放回书柜里,又走回到钟灵身边,蹲下来趴在沙发扶手上静静盯着他看,他看得很专注,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赵悦想,原来他睡着时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看起来温顺而平和,还带着种清醒时所没有的坦率的可爱。赵悦突然觉得这一幕应该被记录下来,便又拿来了自己的手机,关掉声音,悄悄拍下了钟灵的睡相。   赵悦起了玩笑的心思,轻轻从钟灵的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钟灵的手机设置了指纹解锁功能,赵悦偷偷抓着钟灵的手指按在HOME键上解了锁,把今天拍的两张照片都发到了他的手机里,还把他们的合照设置成了锁屏墙纸。赵悦想了想,还给自己的号码设置了专有铃声,就是自己为他唱过的那首《美丽的梭罗河》,做完这一切,赵悦这才心满意足地把钟灵的手机放了回去,顺便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晚上钟灵给赵悦换药时,赵悦疼得龇牙咧嘴,他吸着凉气道:“我左手用不上力气,这个星期肯定是开不了车了。”   钟灵正小心地给他扎绷带,随口应道:“嗯。”   “要是搭公交上班,高峰时期人山人海的,肯定要把我的伤口又挤裂了。”   “嗯。”   赵悦做好了铺垫,终于要说出真实目的,“钟灵,我有个主意,你看能不能…”   钟灵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行了,我接送你上下班,”赵悦一阵兴奋,刚要开口,钟灵的下半句又说了出来,“到你的伤口拆线为止。”   赵悦眨眨眼睛,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了,但仍得寸进尺道:“我一个人换药不太方便。”   “我每天送你回家后,帮你换了药再走。”   赵悦立刻蹬鼻子上脸,“其实我一个人洗澡也不太方…啊!”钟灵把缠好的绷带打了个结,力道不小,当即就把赵悦的非分之想给堵了回去。   “好了。”钟灵把药和绷带都收好,“我今天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赵悦把他送下楼,对接下来的一周期待不已。   钟灵回到家给手机充电时才发现了锁屏上的蹊跷,墙纸变成了今早赵悦哄骗他照的那张合影,照片里钟灵的脸上半是茫然半是错愕,赵悦则是一副笑容过度的表情,两个人都是一脸傻相,钟灵看得忍俊不禁,“难看死了。”   钟灵把屏幕关掉,心想下周一定要好好照顾那个得寸进尺的病号,等他的伤口拆了线,自己也报完了恩,就从此和他划清界限,分道扬镳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这一周钟灵为了接送赵悦上下班,早上得比平时早起将近一个小时,赵悦每天都在小区门口等他,带着一脸春风得意,下班后赵悦也不愿再吃食堂,非要拉着钟灵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其间软磨硬泡、撒娇诱哄,各般手段无不用其极。   自从赵悦受伤之后,钟灵的态度比之前要软化了许多,对赵悦的要求虽然算不上百依百顺,但大多也都一一满足了,除了有时候脸臭了点,简直堪比尽职而体贴的完美情人,赵悦在云端飘了这么一阵,又忍不住盲目乐观起来。这天晚上钟灵给赵悦换药时,他决定乘胜追击,在说出真实目的前照例先做好铺垫,道:“这两天你为了送我上班,早上得起很早吧。”   钟灵专注地给他折腾绷带,只嗯了一声。   “春节前都在赶着结案,你们最近工作压力这么大,不休息好怎么行。”   钟灵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最近中东局势不稳定,油价又涨了。”   钟灵手上动作停了下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悦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有个主意,不如你晚上就住我这吧,早上可以少绕一圈路,多睡一点,省时省力,还省油。”   “你这不是只有一张床么。”   废话!正因为只有一张床我才这么费尽心思地拉你在我家留宿啊!赵悦压低了声音,温柔道:“可我家的床很大。”不光能睡两个人,就算在上面做点翻滚运动也绰绰有余。   钟灵没理会他的暗示,只道:“我要是到你家来,那呼噜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赵悦道:“那就把呼噜也一起接过来吧,我这么久没见过它,早就想它了。”明明只见过两次面,装得倒是挺熟,“你,我,还有呼噜,我们三个都在一起。”   钟灵似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迟疑着重复道:“我们三个…”   “对,我们三个。”钟灵的一只手上还拿着绷带,赵悦便抓起他的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自己也搂住了钟灵,贴着他的耳朵柔声向他描绘二人一狗的甜蜜生活,“我们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家,你做饭,我洗碗,吃完了饭一起去遛呼噜,洗完澡后我们可以挑一部好电影,坐在电脑前一起看,呼噜就趴在旁边,它要是朝你叫,你就摸摸它的头,电影看到高兴的地方我们就一起笑,看到紧张的地方就一起屏住呼吸,你挨着我靠在一起,等看累了我们就睡觉去,我先把被子暖好了你再进来,这样好不好?”   钟灵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赵悦所描绘的画面,非常平淡却又极度温馨,让他生出无比憧憬和向往的心情来,这样的生活他好像已经渴望了很久,当赵悦把巨大的诱惑摆在他眼前,他几乎就忍不住要点头答应下来。赵悦见他不答话,便又搂着他亲了亲他的耳朵,再问:“好不好,嗯?”   钟灵的耳朵十分敏感,被他这么一亲,身子一下软了半边,搭在赵悦腰上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紧了,赵悦见状顺势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一边咬他的耳朵一边抚摸他的腰侧,钟灵身上涌起一阵阵的酥麻,赵悦又在他脖子上亲吻流连,把那片敏感的皮肤激起了细小的颗粒,钟灵迷迷糊糊地仰起头任他轻薄,在赵悦含住他的喉结舔舐吮吸时,他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喘息,下意识便叫出了赵悦的名字,赵悦听到后更是如同受到鼓励一般,一把火烧尽了理智,对准钟灵的嘴唇用力吻了下去,在钟灵口中作乱的舌头也得到了应有的回应,两个人倒在沙发上忘情拥吻,像一对陷入狂乱的彼此深爱的恋人。赵悦的右手不老实地从钟灵衣服下摆探了进去,抚上了钟灵结实光滑的小腹,正当那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想要往更深处摸索时,钟灵却突然醒悟了过来,慌忙捉住那只放肆的手,撑着赵悦的肩膀把他往上推,拉开了彼此过分亲密的距离。   两个人的喘息都还未停下,赵悦朝着他的嘴唇又想吻下来,却被钟灵伸手挡住了,这个吻最后印在了钟灵的掌心。亲热被突然强行中止,赵悦心底生出了些不满和焦躁,他喘着气,拉开钟灵挡在自己嘴唇上的手,问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钟灵挣开被他抓住的手,大声回道:“刚才那样本来就是不应该的!”   赵悦的声音也扬了起来,“什么不应该?”他一把握住钟灵已经挺起的下身,质问道,“你明明都已经硬成这样了,还说什么不应该?”   钟灵浑身一颤,又羞又气,像是被人抓住了令他惭愧的把柄,他满脸通红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赵悦,把上半身从沙发上撑起来,他尽量让自己底气十足地说道:“这点生理反应又能证明什么?我和你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赵悦也克制不住了,更大声地反问道:“哪里不一样?我们只不过都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你为什么就是不敢承认?”   “我的计划里从来不包括喜欢上一个男人!”   “那你的计划里都有什么?等到了年纪,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和你不相排斥的DNA,然后敷衍地过上一辈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性价比最高的人生吗?”   “那才是我应该要走的路,你又凭什么来对我的选择指指点点?”   赵悦扶住钟灵的肩膀,“我喜欢你,钟灵,我爱你!我知道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不希望我们最后会因为你的固执而错过,你明白吗?”   钟灵甩开他的手,“喜欢又怎么样?爱又怎么样?为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跟整个社会的主流作对,值得吗?”   “值得!”赵悦用力抱紧了他,“这世上总有很多不愿意妥协的人,也有很多痴情人,如果我是其中一个,你愿不愿意也成为其中一个?”   钟灵心中一动,却还是想要推开他,可他看到赵悦还未包扎妥当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渗出了些血迹,钟灵不忍再对他用力,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赵悦的后背,道:“你的伤口还没包好呢,松手,我继续帮你包扎。”   赵悦却不听话,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道:“不松。”   钟灵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哄孩子,“你用这么大的力气,伤口又渗血了。”   赵悦胡乱说着稚气的话,“要是它一直好不了,你就会一直照顾我了。”   钟灵的心都快软成了一团,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用理智去控制忽而涌现的感情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他揉了揉赵悦的后脑,温声道:“你都多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赵悦把下巴搭在他肩上,大言不惭道:“不会,我连做饭都不会,我妈说过让你多照顾着我一点的。”   钟灵微微笑了笑,“我可不记得我答应过她。”   赵悦把脸贴上钟灵的脸颊蹭了蹭,“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继续包扎。”   钟灵好笑,“现在是我在求着你包扎伤口吗。”   赵悦不管不顾,“亲我。”   反正也就这最后几天了,就依了他吧,钟灵为自己找到放纵的借口,轻轻在赵悦脸颊上印下了一吻。   庭里的人并不知道赵悦每天都在负伤工作,贾庭长要是知道了这事,别说推荐赵悦评选今年的先进个人,估计直接要把他封为刑二庭的焦裕禄。这天下午电话突然响起来,小熊拎起电话喂了一声,听那头说了几句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赵悦问:“找谁的?”   小熊捂着话题,道:“他非说要找老王,可我们庭里没有姓王的人啊。”   赵悦想了想,道:“是找庭长的,把庭长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他。”小熊将信将疑,赵悦笑道,“听我的,准没错。”   结果电话挂了不久,隔壁果然响起了庭长接电话的大嗓门。小熊觉得奇怪,“庭长不是姓贾吗。”   赵悦笑问:“庭长全名叫什么?”   领导的名字小熊当然还是知道的,“贾瑜啊。”   “甲鱼俗名叫什么?”   小熊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王…王八?”   办公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赵悦边忍着笑意边对他说道:“你刚来不久还不知道,这个花名都跟着庭长半辈子了。”   吴辉也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对赵悦道:“你别跟小熊说这些,好好的新人都给你教坏了。”   不料赵悦突然叹了口气,小声对吴辉道:“我也快跟庭长差不多了。”   吴辉斜他一眼,问:“怎么,你也要变王八了?”   赵悦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免不了一脸哀怨,重重叹了一声,“不,是忍者神龟。”   不多久就到了赵悦回医院拆线的日子,这天二人到了医院,赵悦正边走边跟钟灵说笑着,迎面走过来一个提着饭盒的男人,那人五官俊秀,神色冰冷,却在看到赵悦时微微一惊,露出几分不太明显的欣喜来,然而在看到他身边的钟灵时,他便立刻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他叫住了赵悦,声音一如本人般带着些冷意,“赵悦?好久不见了。”   赵悦此时正侧着脸逗弄钟灵,听到这声音几乎浑身一震,立刻转过头来,眼前正是曾经亲密无间的故人,他的惊讶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道:“向琪?你怎么回来了?”   向琪朝他亮了亮手里的饭盒,道:“我妈住院了,我回来照顾她。”   “阿姨身体怎么样?”   “还好,只是血压突然升高,现在已经降下来了,过几天就能出院。”   赵悦点点头,惯常的笑容里似乎带着那么一丁点的尴尬,“那就好。”   向琪的目光飘到钟灵脸上转了一圈,问赵悦:“你呢,是来探病,还是来看病?”   赵悦答道:“之前受了点小伤,缝了针,今天来拆线。”   向琪笑了笑,“赵大法官还是像以前那样正义感十足,见义勇为了吗?”   照向琪这么说,好像也没错,赵悦于是并不否认,道:“算是吧。”   向琪眼睛看着钟灵,对赵悦道:“这位不介绍一下吗。”   向琪的眼神里带着股逼人的凌厉和傲气,即便二人正面对着面,钟灵却有种被他睥睨的错觉,让他从心底冒出些抵触和愠怒,他用面无表情来回应对方的挑衅,目光冰冷森肃,向琪却丝毫没有躲闪,大方继续着彼此不善的对视。   赵悦似乎也发觉了这二人间的暗流涌动,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这是钟灵,我的朋友。”又对钟灵道,“这位是向琪,我的…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EX作为在本文中出现的男性角色,依然无法避免被取个女性(中性?)名字的命运。   ☆、第四十三章   向琪微微抬起下颔,似乎有些居高临下地朝钟灵伸出手,“钟先生,幸会。”   “幸会。”钟灵毫不示弱地也朝向琪伸出手,他觉得好像曾在哪里见到过这张漂亮傲气的脸,就在不久之前,好像在书架之上,在照片之中,对了!是赵悦书房里的那张合影!在钟灵和向琪的手交握的一瞬间,他终于想了起来。   那张照片里有六七个青春洋溢的男孩子,穿着球服,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汗水,略显青涩的赵悦站在中间,笑得一脸灿烂,他左边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表情冷淡,如钟灵般吝啬自己的笑容,他和赵悦挨得很近,长相同样出色的这两个人,在一群男生中显得极为出众。   而那张照片的下面,赵悦曾告诉过他,是一盒朋友送的、他很多年没有动过的象棋。   联想到此时赵悦那丝不明显的尴尬,以及向琪不加掩饰的挑衅,在这一瞬间,钟灵想他大概已经猜到这个人的身份了。   赵悦问向琪:“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向琪道:“其实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走了,邓老师总念叨着让我考他的研究生,进他的事务所工作,现在研究生刚考完,入职手续也办好了。而且父母的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们。”   赵悦笑道:“邓老当年最喜欢你,难怪惦记着你这么多年。”   向琪也笑了笑,“如果你当年上课时没有老跟他对着干,他一定也很喜欢你。”   赵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头是不是又更秃了。”   “他偶尔也会跟我提到你,他的头发现在怎么样,你有空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赵悦有些诧异,“他还会想起我来?我还以为我毕业滚蛋后他早把我忘了,巴不得从来没教过我这样的学生。”   “你当年在课上总是跟他争论,成绩又从没掉出过第二名,他当然印象深刻。”向琪语气平淡,“再说,当初我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邓老师看到我,自然就忍不住想起你了。”   赵悦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他并非忘了过去那些青葱岁月和甜蜜时光,但现在实在不是个适合与向琪重温旧事的场合,时机不对,身边的人也不对,更重要的是,既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就不该再与过去的恋人陶醉在追忆往昔的感慨和柔情之中了。   钟灵不觉已经捏紧了五指,他听得出向琪的话里别有深意,就算他再迟钝,也该发现眼前这两人的关系不只是老朋友这么简单,向琪在这里与赵悦重逢的心情,也不只是意外这么简单,那赵悦此时遇见往日的恋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钟灵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捏紧的五指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赵悦笑脸不变,说起话来还是一派的轻松自在,“有空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我要是顺便给他带两瓶生发剂,他不会把我轰出来吧?”   向琪忍俊不禁,“我会帮你拦住他。”   这个清冷傲气的男人,也是只在赵悦不正经的玩笑中才会露出笑容吗?赵悦那些厚颜无耻的小手段和令人暖心的小伎俩,也曾用来讨过这个男人的欢心吗?钟灵听着他们谈笑风生,插不进任何一句话,他想他们所拥有的记忆远比他和赵悦的要丰满充实得多,也许也更幸福得多。钟灵觉得胸腔一阵浓浓的酸涩,像是整颗心都在陈醋里泡皴了。   赵悦爽朗地笑出声来,“那我是不是要先谢谢你了。”   向琪大方一笑,“跟我还需要客气吗。”   赵悦道:“听说向大律师这几年赚得盆丰钵满,本来想着一定要狠狠宰你一顿,可惜我现在还得巴巴地求着医生来折腾我这伤口,今天这顿就先记下了,改天叫上以前那几个玩得好的兄弟,大家好好聚一聚。”   向琪点头,脸上看不不出表情,“好。”   赵悦向他告别:“那我们先进去了,替我跟阿姨问好。”说着拉住了钟灵的手腕。   向琪道:“你也早日康复。”分别时他又和钟灵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似有冰棱射出,赵悦仿佛看到两座冰山轰隆一声撞上了,漫天都是鹅毛大雪,四周刮着呼呼作响的寒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错身的一瞬间,向琪注意到赵悦的右手正握在钟灵的手腕上,他的脸色不由更冷了几分,迈着大步走出了医院。   赵悦的痛觉神经总在有钟灵在场时格外灵敏,连钟灵都被他那一脸痛苦的表情逼出了半身冷汗,好不容易拆完了线,钟灵问他:“真的有这么疼吗?”   赵悦话里的每个字听起来都苦兮兮的,“真的疼。”   “医生说伤口愈合得很好,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那下周…”   钟灵打断他,“下周我就不再接送你上班了,说好就到今天为止的。”   赵悦不甘心,这一周以来明明钟灵的态度已经软化柔和了很多,每天路上的谈笑,一起买菜一起下厨的乐趣,换药时他的呼痛和钟灵的小心翼翼,他不相信钟灵直到最后还可以无动于衷,还可以只像完成了预定计划后那样抽身离去。只可惜他并不知道钟灵早已有了一个更无情的计划,他要彻底离开他,而这段时间里钟灵对他的照顾和顺从,只是一种纪念式的温柔。   赵悦问:“像我们这个星期以来的相处,你不喜欢吗?”   钟灵当然喜欢,因为喜欢着眼前这个人,无论和他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喜欢,可他终究还是违心道:“这样太不方便了,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简单省事,没那么多麻烦。”   赵悦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连心里都有些泛凉了,钟灵竟然说他是麻烦。他想了想,觉得也许是刚才遇见向琪的事让钟灵有些介意,便又笑道:“这段时间你明明就也乐在其中,怎么突然又说起这样的话来,难道是因为刚才的事吃醋了?其实我和向琪…”   钟灵又打断他,“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赵悦的笑容这回真的僵在了脸上,刚才钟灵和向琪的气场对冲并不是他的错觉,他尽量化解掉向琪话里的暧昧,也想以实际行动来向钟灵表明他的立场,他明白钟灵心里并非没有他,可现在钟灵这副依然拒他于千里的态度,真的让他有些失望。   最后赵悦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有些落寞地半低下了头,道:“这样啊。”   钟灵一直很喜欢看赵悦笑起来的样子,可赵悦这回露出的笑容却让他有些止不住的难过,他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还是转过了头,道:“回去吧。”   这天晚上,赵悦重新打开了那盒很久未动过的象棋。他坐在书房里的单人沙发上,头仰靠着椅背,举起一枚棋子在眼前打量沉思。这盒象棋自然是向琪送给他的,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赵悦忍不住去开他的玩笑,可向琪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副目中无人的高傲态度让赵悦好一阵不爽,可谁也没料到,最后他们竟会成为了彼此的初恋,成为彼此生命里刻骨铭心的爱人。   当年的赵悦和向琪长相出众,才学兼优,并称本校法学院的两大男神,他们一个阳光明朗,一个清高冷傲,满足了女生们对同龄男生的几乎全部幻想,可她们并不知道,这两个被女生们明爱暗恋的男神,私下却悄悄成了一对恋人。   那时候两个人风头正劲,奖学金、球赛、辩论赛、学生会,无一处没有两人的较劲,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较劲渐渐变成了一种吸引,当暗中的关注变成了明面的欣赏,当他们开始为对方的成绩感到真心喜悦,当一次又一次的不慎对视引起心跳加速,他们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没有谁追求谁,没有主动与逃避,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彼此的手。   和向琪在一起的那几年,是赵悦一辈子都会珍惜的回忆。那是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他们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对未来满怀憧憬,他们初识恋爱滋味,百般青涩中又有千种甜蜜。他们一起在图书馆里占座复习,在无人的教室悄悄拥吻,在篮球场上共同拼杀,在模拟法庭里彼此对抗,那是一段赵悦至今回想起来仍忍不住想要微笑的岁月。   毕业之后,二人的理想产生了分歧,向琪选择去到更为繁华、更为冷漠、但同时对他们这样的人也更为包容的远方,顺利进入了一间出名的律师事务所,而赵悦则选择留在滨南,成为了一名人民法官。初入社会的心态变化、忙碌的工作、遥远的距离、彼此的不成熟,当这些难以消除的障碍变成了一股合力,终于将这段始于校园的恋情冲击得摇摇欲坠,最后二人经过了一次冷静的长谈,决定和平分手。在那之后,赵悦度过了一段大概是他此生最消沉的日子,此后也再没开始过新的恋情,直到他遇到了钟灵。   如果钟灵没有出现,赵悦大概会是乐意与向琪再续前缘的,在分开的这么多年里,他并非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甚至会暗中有些期待,毕竟他们的回忆太过美好,向琪又是他至今唯一的恋人,也曾是他唯一爱过的人,但现在一切却都已经不一样了。   赵悦把棋子放回棋盒里,深吸了口气,将这盒象棋装进了一个上锁的抽屉。   钟灵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再见到向琪,这天又有律师来阅卷,因为不是钟灵负责的案子,他并没怎么注意。最后是到了下班时间,他刚站起身来,一个让他印象颇深的声音叫住了他,“钟先生?”   钟灵心中一凛,转过头去,竟真的看到了向琪。   向琪还是那副令人感觉到压迫的神态,“原来钟先生是检察官,难怪会跟赵悦认识。”   钟灵听到从他的嘴里叫出赵悦的名字,酸涩和怒气止不住地往外冒,可他明白自己已经不该再去在意这些了,他竭力压抑住了情绪,平静道:“我们工作上会有往来,不过也仅此而已。”   向琪微微弯起嘴角,语气里带着冰冷的悠然,“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钟灵握紧了拳头,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有了来电,《美丽的梭罗河》的歌声悠扬响起,向琪瞥到了手机屏幕,上面是赵悦的名字。   向琪稍微放低了声音,状似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也对你唱过这首歌吗?”   钟灵猛地抬起头,只见向琪眼神冷冽,似笑非笑地跟他道别:“我先走了,钟先生,有机会再见。”   钟灵瘫坐在座位上,听着属于赵悦的专有铃声一直响到彻底停下来,他用双手捂住脸,断断续续呼了出冰凉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钟灵的耳边响起了赵悦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其实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在大学里。”   “说起来,那个人和你还有些相像,看起来都很冷。”   “对了,还有一个共同点,你们都很优秀。”   “毕业后他去了另一个城市工作,我们都很忙,距离又远,虽然有很努力地维持感情,但那时候两个人都还太幼稚,又心高气傲的,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最后还是分开了。”   钟灵恨自己竟然记得赵悦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连当时他平淡又真诚的语气都记得清清楚楚。向琪是赵悦唯一的恋人,也许他至今仍然在心里惦念着他,甚至他之所以会喜欢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在自己身上可以看到向琪的影子,当初赵悦隔着电话对他唱歌时,嘴上说着“这回是为你一个人唱的,我的检察官”时,心里想着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向琪回来了,他们也早就在分别的这些年里变得成熟而有担当,自己这个不合格又不知好歹的替代品,也许也该就此退场了。   就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吧,破镜重圆向来是人间难得的喜乐戏码,何况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又对彼此余情未了,他真该对他们道一声祝福,然后再走回他该走的正道,皆大欢喜,各自完满。   这本该是好事,即便这割舍的痛楚已然遍满全身,渗入肌理,流淌在每一根血管之中,可钟灵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折磨,正因为曾经尝过撕心裂肺的滋味,他才更明白一切痛楚都会平息,所有伤口都会愈合,如果因为顶不住一时的疼痛而放弃了最没有风险的正常人的幸福,终归是太不划算的选择。   可他真想再看一看那个人的笑容,真想再听他说几句甜腻的情话啊。即便第一次付出的真心也许受到了愚弄,即便那个人的热情和温柔并不真的属于自己,钟灵仍忍不住贪恋。他对自己说道:再有最后一次就好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找个机会当面跟赵悦说清楚,把他们暧昧不清的关系做个了断吧。   同事们早就走光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钟灵按亮了手机屏幕,锁屏图片还是那张他们俩的合影,钟灵看着照片里那张灿烂的笑脸,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可他眉头紧锁,眼神哀楚,这个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他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趁着屏幕还没有熄灭,对着照片里的赵悦轻轻吻了一下。   赵悦觉得这几天钟灵对他又有些冷淡了起来,他思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了那天在医院里突然遇见向琪的事情上,钟灵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应该多少还是会觉得介意的,那个人不就是这么个有些别扭的家伙吗。赵悦想着钟灵暗暗吃醋的样子,心里觉得又甜又得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悦下午给钟灵打了电话,钟灵没接,这天晚上他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骚扰钟灵,还没等来钟灵的回复,却意外接到了向琪打来的电话。因为当初二人是和平分手,没必要搞得跟老死不相往来似的删除对方的号码,不过这些年二人的联系也仅限于逢年过节时发个祝福的短信而已,赵悦看着来电显示上这个熟悉的名字,毫不矫情地接通了电话。   “喂。”   向琪开门见山地问道:“赵悦,周六有空吗?”   赵悦暂时倒是没什么计划,“怎么,有事?”   “我约了徐敏,程欣安和蒋云他们几个,还叫上了邓老师,周六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既然是师生朋友叙旧,赵悦并不打算拒绝,“行,几点,在哪见?”   向琪却并没有直接告诉他,只是道:“我很久没有回学校看过了,那天我们一起回母校转转吧,晚上再一起过去。”   听到向琪这么直白地邀请,赵悦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他当然明白向琪的意图,母校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回忆,此番旧地重游,是向琪想要复合的再明白不过的暗示了。既然如此,赵悦也该好好地向他说明自己现在的心意,他干脆地答应了向琪,“好,我也很久没回去过了,那我们周六见。”   挂了电话,向琪仿佛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他这次选择回来,固然是因为父母和导师没错,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赵悦。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其中的孤单和辛苦自然不必说,但他向来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他虽然没有刻意地要保持单身,却也没有开始过第二段恋情,很多个冷寂难捱的夜晚,是当年他和赵悦甜美纯真的回忆在支撑着他,然而通过那几个亲近的朋友,他知道这些年赵悦身边也一直没有过其他人。带着对初恋的怀念和遗憾,他想不如他们再重新开始吧,几年过去,当那些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都已经不再存在,他们一定可以比当初更体贴、更紧密地拥抱对方。   然而当他正准备重新联系赵悦时,却在医院里偶遇了赵悦和跟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向琪注意到了赵悦拉住钟灵手腕的那个动作,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可今天钟灵的话让他明白,虽然赵悦对钟灵有意,钟灵看起来也并非对赵悦无情,但他们至今仍不是向琪所以为的情侣关系,既然这样,他就不打算跟这个忽然出现的情敌客气了。他约了赵悦回去逛母校,以他们曾经建立的默契,赵悦不会不明白他的意图,既然赵悦答应了赴约,那么向琪觉得自己并非是没有胜算的。   周六这天,当向琪来到学校门口时,赵悦已经等在了那里,当年赵悦就总会比他们约好的时间提前一点到达,然后边看着向琪朝他走来,边笑着对他招手,今天也是这样。当故人相见,旧事重演,向琪才明白自己仍是这么喜欢眼前这个人,他道:“我已经提前出门了,没想到还是比你晚了一步。”   赵悦笑道:“守时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好习惯,走,我们进去吧。”   二人沿着满是绿荫的校道往里走去,因为刚刚放了寒假,路上遇到不少拖着行李往外走的学生,校园也比平时冷清了许多。即将走到法学院时,二人经过了一座短桥,向琪记得两边的荷塘里每到夏季都会开出满池粉白清丽的荷花,而现在却只剩下了萧索败落的荷叶。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赵悦先打破沉默道:“前面就是法学院了。”   向琪道:“毕业这么多年,我还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我倒偶尔还会跟以前的同学回来打场球。”   “我记得学校的篮球场地总是很紧张,这里的学生能让你们这些外来人士占用他们的场地么?”   赵悦嘿嘿笑道:“我们占场时都假装是这里的硕士生,不过这两年得装博士生了。”   向琪忍俊不禁,这确实是赵悦能做得出来的事。二人走到法学院门口,法学院大楼的玻璃大门紧紧关着,只能看到当年大厅里的朱蒂提亚雕像依然立在那里,她左手拿天平,右手持长剑,一如既往地威严庄重。两个人隔着一层透明玻璃望向里面,却无法往里走一步。向琪微微有些怅然,道:“我们去田径场吧。”   二人沿着跑道散步,不时有几个正在锻炼的学生跑过他们身边,向琪走到观众席前停了下来,对赵悦说道:“坐一会吧。”   “嗯。”   两个人在相邻的两个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的正对面是主席台,向琪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道:“我还记得大一那年的学院运动会,你代表一年级新生上台发言,我不服气了很久。”   赵悦也看着主席台,笑道:“我记得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你拿了年级第一,我心里也不服气,后来一整个寒假都在看书。”   向琪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第二个学期有全院篮球赛,当时我们谁也不让谁,非要抢着在场上出风头,后来眼看再输一场就要被淘汰了,班长劝了我们好久,最后我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配合打球。”   “可没想到我们配合起来还挺有默契的,那年一直打进了决赛,拿到了全院的亚军。”   “决赛的时候我伤了腿,是你把我背去了校医室。”   赵悦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个一脸焦急担忧的自己和趴在他背上的少年,他的心软了一下,道:“那时候我在想,比完赛我还打算跟这个家伙决出个胜负来呢,如果他的腿真坏了那可怎么办。”   向琪笑了,“那时候我在想,这个家伙看起来也没多健壮,但是他的后背居然这么结实有力,好像再重的东西也压垮不了他。”向琪停顿了一会儿,“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   赵悦声音放轻了些,“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向琪半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道:“不怕记不住,就怕忘不了。”说完朝赵悦微笑了一下,“是句电影里的台词。”   赵悦很了解向琪,不如说他太了解向琪了,这个人很执着,但也很骄傲,在赵悦没有对他明确地表示出重归于好的意愿前,他不可能真的对他说出一句“我们重新开始吧”,但自两人重逢到现在,向琪已经尽己所能将复合的心意向他表达了出来,现在说到这个份上,真的已经是向琪的骄傲所能容忍的极限了。   赵悦决定用同样的方式回答他,“属于自己的,不要放弃,已经失去的,留作回忆。”赵悦也对向琪微笑了一下,“也是句电影里的台词。”   向琪没有明着表白,赵悦也没有明着拒绝,但曾经的默契让他们都能够精准地理解对方每一句话里的含义。向琪心里难免失落,他还是回来得迟了一些,现在赵悦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人,赵悦向来用情专一而坚定,那曾是让他欣赏和庆幸的优点,即便现在他不再为此庆幸,却也依然对此欣赏。   向琪想起了刚才经过的凋敝的荷塘,现在早已过了花期,确实不该再勉强满池的荷花盛放了。他站起身来,把一只手伸给赵悦,赵悦拉着它也站了起来,向琪顺势将赵悦拉到自己面前,轻轻抱了抱他,“谢谢你,留给我这么好的回忆。”   赵悦也拥住了他,真诚地回应道:“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呼,下章终于可以写到我一直想写的东西了,趴地喘气...   PS之前写的旧文《雨过秋》的广播剧下期已经出来了,有兴趣的小伙伴去听一下呗~#广告#   ☆、第四十五章   赵悦和向琪一起从学校里出来,向琪看了看表,道:“我跟他们约好了六点钟,现在过去时间还早。”   赵悦道:“你难得又回来,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想逛逛的?”   向琪想了想,“早就想再尝尝祥隆的蜂蜜蛋糕了,回来后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拖着,一直没去买,趁今天有空,去祥隆买盒蜂蜜蛋糕吧。”   赵悦欣然答应:“走吧。”   祥隆是本市的一个大型超市,其中甜点部的产品非常受欢迎。因为今天是周六,超市里的顾客比平时要多了不少,赵悦想起来,上回他和钟灵一起游完泳后,就是来了这家超市采买食物。   向琪拿完了蛋糕,暂时也想不到其他需要购买的东西,二人便打算去收银台结账。经过洗护用品的货架时,赵悦突然想起什么,笑道:“要不我真买两瓶生发剂去?”   向琪也笑道:“你如果非要买,那我也没意见。”   上回那个售货员又凑了上来,她显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受过赵悦的调戏,热情如故地问道:“先生,您要找什么?洗发水,沐浴露,还是香皂?”   赵悦还没开口,售货员又自顾自地推销,“如果您是想找沐浴露,我们这有一款新产品,绝对……”   赵悦打断她,“有生发剂吗?”   售货员识相地停下说话,眼睛朝赵悦头上瞟了瞟,发现并没有秃头的征兆,便又道:“先生是自己用还是送人?如果是自己用,其实我们有一款洗发水更符合您的需求,绝对…”   赵悦这回有了心思跟她闲扯,笑道:“是我自己用,你是不是以为我的头发是真的?其实这是假发,不信你摸摸,我戴了三年了,质量还挺好的。”   售货员愣着眼睛看他,心想这么个帅哥不会真是个秃头吧,将信将疑地真要伸出手来摸一摸。连向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行了赵悦,你别戏弄人家了。”   赵悦哈哈大笑,售货员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不过被这么个帅哥开玩笑,她倒也不觉得生气,只是半怨半嗔地说道:“讨厌。”   赵悦缓住了笑声,道:“上回你说的可是有病。”   售货员傻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赵悦就跟着向琪一起走远了。   两个人一起在收银台前排队,赵悦在旁边的收银台前发现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虽然只是个背影,但他绝不会认错,是钟灵。钟灵付完了帐,推着推车走过EAS门后便掏出了手机低头拨号,不一会儿,赵悦的手机响了起来。   赵悦实在有些意外,钟灵几乎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今天在这里偶遇已经够巧的了,没想到刚看到他打电话的动作,就发现他呼叫的人竟然就是自己,赵悦接通电话,对向琪做了个先出去的手势,便朝钟灵走了过去。   “真是难得,今天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钟灵的问题也很开门见山,“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哦,”赵悦装作恍然大悟的语气,“看来你不只是想听到我的声音,还想见到我的人。”他已经走到了钟灵身后,“那就回头看看吧。”   钟灵觉得有些莫名,却还是照他的话回过头,没想到竟然真的看到了赵悦,赵悦拿着手机对他挥了挥手,笑着朝他走近,“刚才我就看到你了。”   钟灵脸上的惊喜不算明显,但也不难发现,眼前这个人真是像他的名字一样,一次又一次带给钟灵发自内心的喜悦。他问:“你从超市出来怎么两手空空的,没买东西?”   赵悦道:“我只是陪人过来的。”   “陪阿姨?”   “不是。”赵悦觉得今天这情况还真是有点难解释,他看了看钟灵的推车,“你买了这么多菜啊。”   钟灵一手还拿着手机,他的手指握紧了一些,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   赵悦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初他耍尽手段才勉强混进钟灵家讨了顿饭吃,今天竟然得到了钟灵的主动邀请,他得意得差点连尾巴都要翘起来,这时候旁边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他没空。”   赵悦和钟灵一起看过去,是刚刚走过来的向琪。向琪一见到钟灵便恢复了那副冰冷倨傲的模样,“今晚是我们的师生朋友聚会,钟先生如果要约,下回还请早。”   赵悦有些尴尬,讪笑了两声,道:“今晚的聚会确实前几天就定好了,要不然明天我再去你家里吧,我帮着你一起下厨,好不好?”   原来向琪才是那个让赵悦陪着一起来超市的人,钟灵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其实把今晚这顿饭推到明天也没什么,可他即使已经决定退出和向琪的争夺,此刻却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不服气,偏要蛮不讲理地逼赵悦改变主意,“如果你今晚不来,那以后也不用来了。”   赵悦简直又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蛮横任性充满占有欲的话居然会从钟灵的嘴里说出来?他一边觉得受宠若惊,一边又觉得有些为难,他毕竟是和向琪有约在先,这时候才临时改主意去钟灵家,无论如何都太过失礼了。   还没等赵悦表态,向琪先开口道:“钟先生看起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过说的话却让人想起一个成语,”他抬眉扫了钟灵一眼,一字一顿道,“童言无忌。”   赵悦在心里叫苦,哎呦,向大律师啊,你就别再给我火上浇油了,他脸上笑容不变,“不过你偶尔露出这样的反差,倒也很可爱啊。”   钟灵为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感到难堪,却也为赵悦的维护而感到安慰,他像是为自己找回了底气,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买了很多菜,要是放到明天也许就不新鲜了。”   钟灵的话让赵悦根本无法拒绝,他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向琪已经先对他说道:“去吧。”赵悦和钟灵同时看向了他,他的语气仍然让人联想不到友善,“我们吃完了饭还有第二场,你要是跟小孩玩腻了,就来大人的聚会坐坐吧。”   赵悦在心里舒了口气,对着向琪真诚笑道:“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替我跟邓老和徐敏他们道个歉。”   向琪点点头,“嗯。”   二人道了别,赵悦替钟灵把推车推出超市,向琪站在原地盯着赵悦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出去。   赵悦今天本想在厨房里给钟灵打下手,钟灵却不让他帮忙,把他打发到了客厅里去逗狗。好不容易到了开饭的时候,不大的饭桌上满满的摆着六菜一汤,钟灵的厨艺实在算不上高明,每一道菜的色香味都能挑出不少毛病,但每一道菜也都是他用心做出来的。   因为赵悦晚上还要开车回去,钟灵只给二人的杯子里倒了普通的碳酸饮料,他觉得有些遗憾,自他们认识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碰杯喝过酒。赵悦察觉到今天的氛围实在很不寻常,他在心里默想着那个期待已久的可能性,甚至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他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其实没有必要做这么多菜的。”   钟灵却举起了杯子,“虽然不能喝酒,不过就算是可乐也干一杯吧。”   赵悦笑了笑,顺从地也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他只喝了一口,却看到钟灵把那一大杯可乐全都喝了下去,钟灵把杯子放到桌上,他的嘴唇带着水光,让赵悦忍不住想要朝着那里亲吻下去。   赵悦柔声问:“今天你到底是有什么打算,非要把我叫到家里来吃这顿饭不可?”   钟灵深吸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我想要让你知道。”   赵悦笑道:“也许就算不用你说出来,我也早就知道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赵悦点点头,温柔而期待地看着他。   钟灵不敢对上赵悦的眼睛,那双一笑就会弯起来的桃花眼,那眼里望不到尽头的深情,此刻会让他失掉开口的勇气。他垂着眼睛,平静道:“赵悦,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虽然只有三个多月,但你是我非常重视的朋友,你很有意思,也很优秀,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历了很多以前从没经历过的事,也明白了很多以前从不明白的感受,我应该谢谢你。”   赵悦大方地笑笑,“不客气。”   钟灵继续说道:“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人生,我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规划,这些年也一直在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这个目标努力,这条路走久了偶尔会觉得有些乏味,会被别的道路上的风景吸引,但如果真的走上了别的道路,也许就会与我的目标背道而驰了,也辜负了这些年以来的坚持。”   赵悦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凝固,他的眼神有些怀疑,透着股不可置信。钟灵停顿了一会儿,眼睛短暂地闭上了一秒后又睁开,道:“当初我被借调到市检院时,定好的期限是半年,等借调期一满,我会请求继续回到东湖区检察院工作,剩下的这两个多月里,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合作,希望可以一起顺利把工作完成,除此之外,还是不要再有更多的联系了。”   赵悦依然维持着笑容,只是眼中带着愕然和无措,甚至连表情都有些慌张起来,“钟灵,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钟灵没有看他,“这是我认真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赵悦还是不愿意相信,几乎从嘴里说出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艰难,“这就是你今天想要对我说的话?”   钟灵吞咽了一下喉咙,点点头,“是。”   钟灵的这番话,像是对赵悦刚才满心的欢喜和期待狠狠的嘲笑,赵悦又用起了哄劝的语气,可声音却在微微地颤抖,“其实你不必现在就对我说这些话,等半年借调期满之后,你再做决定也不迟啊。”见钟灵不开口,他便讪笑了两声,又道,“我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是挺讨厌的,没什么自知之明,又很不要脸,有时候逼你逼得太紧,你要是觉得烦,我以后就不那样了。”他像是给他们的感情寻找些证明,“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的,我、我能感觉得出来,你现在一点都不讨厌我亲你,看到我被刺伤的时候你那么担心,还有今天,今天下午你在超市里看到了我,不是很高兴吗?”   钟灵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带着沧凉,“赵悦,就到此为止吧。”   赵悦像是受到了沉重一击,他声音扬了起来,不可抑制地感到失望和怨怒,“所以你今天才会专门把我请到家里来,还亲自做了这么多菜?这算什么,最后的晚餐吗?”   “赵悦,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用心。”钟灵停顿了一下,“你和向先生,很般配。”   赵悦反而笑了出来,嘴唇抿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原来你也这样觉得吗。”他端起杯子一口喝光杯里的可乐,压抑住了刚才涌现的所有情绪,“吃饭吧,菜都要凉了。”他再不看钟灵一眼,也再不说一句话,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菜,他吃得很急,几乎是在狼吞虎咽一般,像是饥寒交迫的小女孩在火柴的光亮里看到了丰盛的佳肴,如果不匆忙地把它吃下去,下一秒它便要永远的消失。   赵悦不小心呛到了喉咙,不得不停下来剧烈地咳嗽,这副样子看得钟灵心都疼了,他给他递过一张纸巾,“赵悦,你别这样。”   赵悦却没有接,只是笑了笑,道:“我没事,你也多吃点,味道真的很不错,不愧是你做的。”   两个人沉默地面对一整桌的丰盛菜肴,谁都没有胃口,却都在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把食物往下咽。呼噜安静地趴在沙发上,它似乎是明白了再怎么跟主人撒娇也不可能讨到肉吃,在把自己的狗粮吃完后就乖乖地趴倒休息了。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个男人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四周弥漫着一股最后的晚餐应有的平静和沉重。   赵悦喝完最后一口汤,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唇,道:“我吃好了。”   钟灵想起赵悦生日的那天,他们专门花了两个多小时跑到海边去吃海鲜,那天赵悦在吃饱之后,伸长了脖子过来要自己帮他擦嘴,可今天他却连自己递过去的纸巾都不愿意接了。他见过嬉皮笑脸的赵悦,见过温柔深情的赵悦,见过严肃认真的赵悦,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冷淡克制的赵悦,钟灵明白,他一定是对他彻底的失望了。   赵悦擦完嘴后便站起身来,“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我一会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钟灵没想到赵悦这么快就要离开,他也站了起来,“我送你。”   赵悦却拒绝了他,“不必了。”   原来这就是一番心意被拒绝的感受吗,赵悦所感受到的痛楚,一定比他要多了千百倍。赵悦走到门前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取下了那个钟灵送给他的钥匙扣,他把它递给钟灵,“这个还给你。”   钟灵惊愕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裂开了一般,“这、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赵悦平淡地说道:“我不想再看到它了。”   钟灵机械地伸出手,连手掌都忘了展开,赵悦便抻开他的五指,把钥匙扣轻轻放了上去,最后替他把五指握紧,道:“保重。”   原来这就是付出所有感情后被原封奉还的感受吗,赵悦所感受到的痛楚,一定比他要多了千百倍。钟灵真的不明白,明明是一早就做好的决定,明明已经用那么多道理来说服了自己,为什么到了真正要分别的时候,却还是会这么难过。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第一次无限接近了真正的恋爱,只要把这段经历留作纪念,把这份回忆好好珍藏,这就够了,当初不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心还是会疼得这么厉害,疼得连视线都模糊起来,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钟灵贪婪地看着赵悦的背影,却知道他已经不会再为自己回过头。从这里走出去后,赵悦会去向琪那里,他跟小孩玩腻了,自然会选择去大人的聚会。   赵悦的手触到了门把。   钟灵想,他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赵悦把门把往下压,门锁被打开了。   钟灵想,也许他以后也再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赵悦打开了门,湿冷的空气从门外灌了进来。   钟灵想,自己被理智控制了这么多年,当把大脑完全放空后,全凭情感驱使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他闭上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自顾自地动作起来,他的双腿跨上前去,嘴里叫出他心心念念的名字,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那个人,“赵悦,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容易啊!!!!!!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在钟灵看不到的地方,赵悦悄悄弯起了嘴角,可他仍沉着声音说道:“钟灵,松手吧。” 钟灵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感受他的温度,闻着他的味道,抱住他的双手又更收紧了一些。 赵悦给了钟灵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他当然明白,可他却担心赵悦会不明白,心中的感情已经压抑了太久,他要用自己的行动让赵悦知道他此刻的所感所想。钟灵把赵悦的身体转过来,一手拉住门把重重关上了门,再一个用力将赵悦压在门上,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 他不管了!去他妈的理智!去他妈的计划!他只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人,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开抱紧对方的手。钟灵笨拙而激烈地亲吻着赵悦,毫无技巧可言,只凭着本能寻找最亲密的方式发泄自己浓烈的爱意。两人的牙齿撞到了一起,赵悦的嘴唇都被他咬疼了,他也抱紧了钟灵,温柔地安抚钟灵躁动的舌头,让他们的亲吻变得顺遂而热烈。这一刻赵悦已经等了这么久,他要理直气壮、毫不留情地向钟灵索取这迟来的激情。当四瓣嘴唇暂时分开,二人浊重的呼吸互相交缠,钟灵对着赵悦的嘴唇还想再吻上来,赵悦却轻轻偏开了头,他低声笑问:“还想要吗?” 钟灵的眼睛里满是迷蒙的雾气,他喘息着道:“不够。” 赵悦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双眼发红,血气翻涌,一分也没有迟疑,一秒也不愿耽误,他要占有他!赵悦一边吮吻钟灵的脖颈,一边伸手解开了钟灵外套的扣子,钟灵也去解他的外衣,两个人激吻着舍不得分开,互相拉拉扯扯地进了卧室。钟灵被赵悦推倒在床上,抬起双手让他替自己脱掉套头的羊毛衫,顺便也扯开了赵悦衬衣领口的扣子,他渴望和赵悦的肌肤相亲,渴望彼此更多、更多的触碰。 臃肿的衣物被一件件剥开,两个人赤裸着上身抱在一起,紧紧贴着对方磨蹭爱抚,赵悦的吻从钟灵的嘴唇滑到脖颈,从脖颈滑到胸膛,双手则摸索着松开了钟灵的皮带和扣链,将他的外裤与内裤一把扯下,钟灵半勃起的下身暴露在了寒凉的空气中,赵悦握住它有节奏地上下套弄,一只手捏住了钟灵胸前的一侧突起不断揉弄,嘴里则含住了另一侧,钟灵的呼吸愈发急促,浑身泛起一阵阵酥麻和战栗,性器在赵悦手中迅速地膨胀起来。 赵悦的下体也早就坚挺难耐,他把钟灵的手按到自己的腿间,在他耳边低声诱哄道:“帮我把裤子脱了。” 钟灵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灵巧的手指三两下便将赵悦的裤头松开,他吞咽了一下喉咙,伸手也握住了那个肿胀粗大的地方,赵悦闭上眼低喘了一声,把钟灵修长结实的双腿分开抬起,手指触碰到了他身后的隐秘之地。 钟灵一阵惊颤,下意识地就要并紧双腿,他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应该怎么做,他并非想要临阵脱逃,只是也做不到坦然地张开双腿让一个男人进入他的身体。赵悦察觉了他的慌张,一边温柔地咬着他的耳朵,一边用手指在入口处轻轻按揉,哄道:“你不希望我们能真正地结合在一起吗?没事的,放松身体,相信我好不好?” 钟灵面色潮红,胸口不断地起伏,他揽住赵悦的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来吧。” 赵悦抬头四顾,寻找些能暂时替代润滑剂的东西,他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瓶只用了一小半的男士乳液,伸手将它拿了过来,倒出一些在手上,借着乳液的润滑缓慢地在钟灵身后开拓。被入侵的异物感让钟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赵悦的动作很小心,在手指持续进出扩张的同时也不断亲吻安抚着钟灵,当那里已经能容纳三根手指时,赵悦抽回了自己的手,把钟灵的双腿分得更开一些,用自己硬挺的下身抵住了入口,钟灵屏住了呼吸,紧紧握住赵悦的双臂,赵悦俯下身在他耳旁道:“不要怕,你会喜欢的。”说完便一个挺身,将自己送进了钟灵的体内。 这是比刚才更坚硬、更胀痛的感觉,钟灵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他压抑住叫喊的冲动,抱住赵悦的后背,极力让自己接纳和适应那个勇猛的凶器。等最初那阵强烈的不适过去,赵悦开始在钟灵身上大进大出地挞伐,没有了一开始的温柔和体贴,他的动作很激烈,双手大力揉弄着钟灵挺翘的双臀,每一次插入都进到钟灵身体的最深处,赵悦忍不住想要对他粗鲁一些,用力一些,像这样冷静禁欲的男人,要放肆叫喊、彻底失控时才更迷人。 钟灵随着他的冲撞无力地晃动身体,陌生的快感从身下传来,疼痛和欢愉让他忍不住发出颤抖的呻吟。赵悦动作不停,双手撑在他脸庞两侧,看着他一脸迷乱的表情,喘息着说道:“钟灵喜欢赵悦,罪名成立,服刑吧,我的检察官。”说着下身一个狠狠的挺入,让钟灵的吟叫声陡然增高。 等这阵战栗过去后,钟灵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清明,即便他在赵悦的攻势中得到了极致的愉悦,可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随意摆弄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服气,他的双腿突然夹紧了赵悦的腰,双手搂住赵悦的肩膀,猛地一个翻身,把他压到自己身下,自己则变成了跨坐在赵悦身上的姿势。这个体位让赵悦在他身体里进入得更深,他仰起脖子低叫了一声,抱住赵悦不断在他身上起起落落,把被动承受变为了主动索求,他的脸几乎贴到了赵悦的脸上,在颠簸中抗议道:“不服判决,我要上诉!” 赵悦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一边重重向上顶弄,一边压着钟灵的肩膀把他往下摁,直把钟灵顶得浑身酥软,神智迷蒙,不得不把头靠在了赵悦的肩上。接着赵悦用更大的力气再一次将钟灵压在了自己身下,钟灵的双手被他固定在头顶,双腿被分开到极限,柔韧的身体几乎被对折过来,赵悦狠狠地在他体内进出冲刺,二人结合的地方一片火热,不断发出淫靡的水声,钟灵有些受不住了,大口地喘着气求饶:“赵悦,慢一点…”赵悦却咬住了他的嘴唇,把他的话语和呻吟全都堵了回去,钟灵几乎产生了窒息的感觉,他满脸通红,身上也泛起了层层粉色,极度的快感在身体里不断叠加累积,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的下身胀痛得厉害,太多的快感让他无法承受,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赵悦在这时突然放开了钟灵的双唇,张嘴在他锁骨处用力咬了一口,忽然而来的疼痛引爆了钟灵,他拉长了声音,发出痛苦而满足的叫喊,“啊————”灼热的液体终于从下身喷发了出来。 赵悦也在这时在他身体里射出了滚烫的精液,他趴在钟灵身上重重喘息了一会儿,而后又立起上身,一手压在钟灵胸口,一手与他十指相扣,表情带着点居高临下,语气温柔而威严,一字一顿地做出最后的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钟灵也收紧了自己的五指,他闭上眼睛,疲惫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的全身全心都已经被这个男人征服了。 两个人一起进到卫生间里洗澡时,赵悦又把钟灵摁在墙上站着做了一次,直到把钟灵弄得双腿发软快要站立不住,赵悦才放过了他。洗完澡后,两个人躺在床上面对面彼此拥抱着,全然的放松和满足,极度的旖旎和亲密。 赵悦问钟灵:“后悔吗?” 钟灵反问他:“你会让我后悔吗?” 赵悦笑着亲了亲他的眉心,“我不能保证我不会让你后悔,但我能保证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改变。” 钟灵贴紧了他,“那就够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钥匙扣,你还是拿着吧。” “我当然要拿回来,那个钥匙扣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手。” 钟灵讶然,“那刚才你都是装的?我还以为你从我家出去以后,就要去找向琪了。” “今天向琪约我回去逛母校,他希望我们能复合,但我已经拒绝他了。”赵悦弯着眼睛看他,“说好的你做饭,我洗碗,在那一桌子碗筷收拾好之前,我怎么会走呢。” 钟灵知道自己又上了这个人的当,面对赵悦那些捉弄人的小伎俩,他向来都只有被耍得团团转的份,但这回他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如果那时候赵悦没有逼着他勇敢一次,也许他们就真的要错过了。 钟灵凑过去吻住赵悦的嘴唇,他想有句话赵悦从一开始就说对了,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些宁可忽略性价比也必须要做的事,比如当检察官,又比如跟赵悦在一起。 当这个深吻结束,钟灵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那首《美丽的梭罗河》,你究竟对多少人唱过?” 赵悦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来,“那可多了。”他想了想,“当初学院的跨年晚会上我唱的就是这首歌,台下坐着全院师生,怎么说也有好几百人吧。” 钟灵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他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向大律师这么会模糊事实转移焦点,想必一定是个钻法律空子的高手吧。 赵悦见他表情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钟灵笑了出来,“没什么。”只是有一个这么出色的情敌,让他忍不住更珍惜赵悦了。   ☆、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赵悦先醒了过来,他睁着惺忪的眼睛,细细打量安然睡在自己身边的钟灵。赵悦心里甜丝丝的,连举止都变得幼稚起来,他轻轻捏了捏钟灵那张几乎挑不出毛病的脸蛋,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又小心翼翼地去拨弄他长翘的睫毛,他的脸上带着无法克制的甜蜜微笑,像是个顽皮的小孩子在赏玩他过于珍贵的礼物。   说实话,赵悦要为自己绝好的运气而赞叹,他曾以为自己的求爱之路要远比这艰难漫长得多,可这一路上盟友层出不穷,援军骁勇善战,吴辉、老妈、学妹、女检察官们,甚至连向琪都曾为他的求爱事业添砖加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道者多助啊!他所以为的持久战最后硬是打成了一场闪电战。可即便这条路上有重重磨难,他也绝不会有半点退缩,做好最糟糕的打算,报以最乐观的态度,这向来是他的行事风格,如果轻言放弃,那他就不是赵悦了。   赵悦想起昨晚上二人的激情交融,现在回味着仍让人感觉浑身发热,钟灵的身体和他的人格一样令赵悦着迷,而且不光是图谋不轨已久的赵悦,钟灵也抛却了往常的理性和克制,全身心地沉迷在这场欢愉里,他的狂乱和满足是对赵悦最好的回应,是对他们身心契合最好的证明。   赵悦把钟灵搂进怀里,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他忍不住有些得意,同时也很荣幸,原来在钟灵冰山般的外表之下,也会有如烈焰一样的热情,而这是他一个人独享的专利。   被赵悦搞了那么多小动作,钟灵也渐渐转醒过来,他从没试过早晨醒来时身边躺着另一个人,当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一个结实的肩膀上时,他瞬间有些茫然和恍惚,他揉了揉眼睛,听见耳边响起一个温和暖融的声音,“早。”   他稍微抬了头看去,只见赵悦正微笑着看他,昨晚发生的事如潮水一般涌入了钟灵的脑中,那些疯狂放肆的片段不断重复,让他此时忍不住觉得有些尴尬,他又低下头,不太自然地也回了一句,“早。”接着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从赵悦的怀里退了出来,钟灵的皮肤摩擦到柔软的床单,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仍然一丝-不挂,不由得更加不自在起来。   赵悦自然察觉了他的反应,他笑嘻嘻地挨过去,两具赤-裸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他伸手搂住钟灵,手掌在他腰侧轻轻摩挲,问道:“昨晚睡得好么?”   钟灵腰上麻麻痒痒的,心跳又有些不正常起来,他按住了赵悦的手,道:“挺好的。”   赵悦又去亲他脖子,“我也是,昨晚上有点纵欲,后来一闭上眼睛,除了梦见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钟灵四肢都有些绷紧,一手半软不硬地去推赵悦的脸,道:“既然醒来了就起床吧,我肚子都饿了。”   赵悦忍俊不禁,撑起上半身来俯视着钟灵,笑问:“怎么,昨天晚上你跟我可是把什么都做了,今天才觉得不好意思?”   钟灵转开脸,“谁不好意思了。”不就是被他这样那样,然后把他这样那样,最后又被他这样那样吗。君子坦荡荡,既然当时做得出来,事后就没有什么不敢认的,只不过当头脑冷静下来,荷尔蒙恢复到正常水平,好像确实是会有那么一丝丝的难为情。   赵悦把钟灵的脸给扶正回来,道:“既然没有不好意思,怎么不敢对着我看?”   钟灵转开眼睛,“你有什么好看的。”   赵悦摸了摸自己的脸,大言不惭道:“我觉得我很好看啊,他们都叫我院草,你没有被我的外表吸引吗?”   钟灵忍不住抿了抿嘴,终于转回眼睛看他,诚实道:“有。”   赵悦心满意足地低头亲了亲钟灵,又俯下身来搂住他,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钟灵不堪重负,而且一大早的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这么贴在一起实在太容易擦枪走火,他拍了拍赵悦的后背,“我要起来了。”   赵悦连头都不抬,“那你就起来啊。”   钟灵推了推他,“你压着我我怎么起来?”   赵悦不怀好意地笑了,“昨晚上我本来也压着你,后来你不是一个翻身就起来了吗,力气可不小啊。”   钟灵一下子没了声,侧开头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赵悦趴在他身上盯着他一个劲地笑,末了用手指戳了戳钟灵的脸颊,道:“脸红了。”他注意到昨晚自己在钟灵锁骨上留下的牙印,不由轻轻抚了上去,问道:“还疼吗?”   那片柔软的肌肤昨晚被赵悦咬出了伤口,血迹已经在洗澡时被洗去,现在只留下一排清晰的齿痕,被触碰时还是会有轻微的刺痛感,不过钟灵还是摇了摇头,“不疼。”   赵悦亲上了那里细小的伤口,“你要是讨厌,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不讨厌。”钟灵并不讨厌赵悦在激情中才会偶尔展现的粗暴,那点不算过分的疼痛只会让高-潮来得更畅快,那些蛮横的索求会让钟灵感觉到自己是被渴望和深爱着的。   赵悦按揉着他的一侧乳-尖,笑着看他,又问:“那以后我要是忍不住把你绑起来,蒙住你的眼睛,咬你,掐你,这样你讨不讨厌?”   钟灵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还有这种癖好?”   赵悦见他一脸戒备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本来没有的,但看到你好像总有些控制不住。”   钟灵被他笑得心里暖洋洋的,于是也放松了下来,“你别太过分就好了。”   赵悦趁钟灵没注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屁股,钟灵毫无防备地给他这么来了一下,不由低喘了一声,赵悦道:“就这种程度,不过分吧?”钟灵捉住他的手拿开,没答他的话,赵悦又搂紧了他,黏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这样不过分吧?”   钟灵拿他没办法,终于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赵悦心里一甜,凑到钟灵嘴边又要吻下去,被钟灵用手挡住了,“好了,我真的要起来了。”赵悦退而求其次地在钟灵脸蛋上啃了一口,这才满意地从他身上滚下来。   钟灵身体刚起来一半,动作不小心牵动了身后的痛楚,他疼得头皮一麻,脸上一红,不得不又倒回了床上,赵悦立刻凑过来,“怎么了?”   钟灵没好意思说真话,“腰酸。”好吧,也不能算假话,毕竟腰确实挺酸。   赵悦让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摩揉捏腰部,动作体贴,力道得当,钟灵被他捏得舒坦,全身都放松下来。赵悦问:“舒服么?”   钟灵抱着枕头道:“嗯,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赵悦半开玩笑道:“专门学来留着伺候你的。”他既然把人给办了,善后工作自然就要做好,这时候伺候好钟灵是他分内的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仁义不施则攻受之势异也!   钟灵有些懊恼道:“以后每次都会这样吗。”   “不会的,第一次难免会难受一点。”他凑到钟灵耳边低声道,“做多了就好了。”说着一只手滑到了下面,“这里也是。”   钟灵把脸埋进枕头里,再不理他了。   起床后,赵悦体恤着钟灵不让他进厨房,勉勉强强地给两个人煮了锅面,呼噜舔完了自己碗里的牛奶,嫌弃地嗅了嗅剩下的狗粮,眼巴巴地盯着正在吃面的两个人看。   赵悦吸了串面条,道:“也别总只给呼噜吃狗粮了,做狗做到这份上,真的有点惨。”   钟灵停下了筷子,觉得赵悦的话确实很有些道理,呼噜作为一只肉食动物,平日里连一点点与生俱来的口欲都不能被满足,就算拥有再好的身体,再长的寿命,似乎也并不快乐。他夹起自己的煎蛋要放进呼噜的碗里,“现在没有肉,先给它尝尝鸡蛋的味道好了。”   赵悦却用筷子拦住了他的动作,“你的留着,把我的给它好了。”说着夹起自己的煎蛋放进了呼噜的碗里。   当钟灵把最后一滴面汤也喝干净,赵悦问:“我做的面好吃么?”   钟灵没给他面子,“不好吃。”   “那你还吃得那么干净?”   “只是因为太饿了。”   “是因为昨天晚上太累才会这么饿,还是因为看到我就觉得这么饿?”   “没有第三个选项吗?”   “没有。”赵悦抛出这个专-制的答案后就吻住了钟灵,当缠绵的一吻结束,赵悦掏出手机来,道:“我们再合照一张吧,上回那个太难看了。”   钟灵道:“你也知道上回那个难看啊。”   两个人挨在一起,脸上是热恋中人自然流露的柔情和甜蜜,“咔擦”一声响起,赵悦看着手机赞赏道:“这回总算是有点院草的样子了。”   钟灵道:“也发给我吧。”   赵悦问:“你要拿来做锁屏墙纸吗?”   钟灵微微笑了一下,“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赵悦最近可算是爱□□业双丰收,这边刚把钟灵拿下,那边就被评上了上一年度的先进个人。在春节长假前,市中院例行举行上一年度的工作总结大会,顺便给各个先进示范庭和先进个人颁奖。   开大会这天,大家都穿上了制服,赵悦他们几个眼看时间差不多,纷纷起身要往会议室走,赵悦道:“今年的先进示范庭还是少不了我们的份吧。”   吴辉点头,“岂止少不了我们的份,被评上先进的各个业务庭里,我们庭的票数排第一呢,我都跟政治部的人打听过了。”   刑二庭的各位早就宠辱不惊,资历颇深的老高叹了一句,“也是老王领导有方啊。”   刚说完,贾庭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我都给忘了今天要开大会,连制服都没穿!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这鞋。”贾庭长指着自己脚上的球鞋,一脸的焦虑和痛心,“我还打算今天下了班跑步去的,穿双球鞋就来了,就这副样子怎么上台领奖啊,太没文化了!”   办公室里的各位都没忍住,憋笑声和大笑声此起彼伏,贾庭长轮流把他们一个个都瞪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老高身上,喝道:“老高,衣服给我脱了!”   老高不服,“你别太过分啊,我是给国家做事,不是你的包身工,别想乱脱我的衣服。”   贾庭长不跟他废话,上来就要扒他的外套,“就借个外套,裤子给你留着还不行?都几十年的交情了,这么抠门像话吗。”   老高衣服没捂住,生生给贾庭长扒了下来,二人互换了外套,贾庭长刚扣好扣子,赵悦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制服配球鞋,庭长这身混搭很潮啊。”   贾庭长头一低,立刻又往老高脚上的皮鞋看去,“鞋,鞋也给我!”   老高瞪他,“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贾庭长底气十足,“我代表的可是整个刑二庭的形象,我一个人丢脸事小,让全庭没面子才是事大!你就让我这副样子上台领奖去?老高啊老高,你也是老同志了,集体意识不行啊!”   反正扒的不是自己衣服,脱的也不是自己的鞋,周围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连劝道:   “高哥,庭长要换就给他换呗,反正也就上台领奖的那几分钟。”   “是啊是啊,只有你和庭长的身材差不多,我们倒是想把鞋子借给庭长,可尺码不对,他也穿不了啊。”   “高哥,你跟庭长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了,穿一双鞋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嘛。”   老高恨恨地瞪了贾庭长一眼,在椅子上坐下来,脱下了自己的皮鞋,招呼贾庭长道:“嗟,来穿!”   贾庭长丝毫不觉受辱,拉了张椅子也在旁边坐下,笑眯眯也换上了老高的皮鞋,“呵呵呵呵,民心所向啊。”   全院干警聚到一起的机会不多,这回大会的气氛很是庄重,连院长的头油都比平时多抹了不少。冗长的会议发言结束后就是颁奖环节,各个先进示范庭的代表上台领奖,贾庭长上身穿着老高的冬装制服外套,下身是黑色运动裤,脚上一双锃亮的皮鞋,脸上笑成一朵花,乐呵呵地扛住了光荣的牌匾。   贾庭长从台上下来时嘴都合不拢,“怎么样,刚才我在台上帅不帅?”   老高拢了拢身上贾庭长的外套,没好气道:“是!就你帅!”   这时候到了先进个人的颁奖仪式,贾庭长看着旁边的赵悦笑道:“呵呵呵呵,最帅的那个现在才刚要上去。”   颁奖时赵悦站在一群人中间,挺拔俊逸,春风满面,是人群中一如既往的焦点。赵悦下来后得瑟地把荣誉证书拍下来发给了钟灵,并且给自己注明了一个新头衔:先进男友。   钟灵可没忘记当初赵悦答应他的话,没多久便回复道:是先进老婆。   老婆就老婆吧,赵悦才不介意,他又发了一句:今天晚上陪先进老婆回娘家吃个饭吧,我妈都跟我念叨好几回了。   两人关系确定下来还没多久,这时候就跟赵悦回去见家长似乎有些太快了,但钟灵想到自己其实早在此之前就见过了赵母,赵悦的父母对自家儿子喜欢男人也并不介意,于是便答应了赵悦,回复道:好,下班后我先去找你。   赵悦看到信息,心中大喜,赶紧溜出会议室跟赵母打电话报备去了。   这天下班后钟灵跟着赵悦来到他父母家,对于要见赵悦父母这事,钟灵并不觉得抗拒,但心里始终有些别扭。俗话说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傻女婿也得面对丈母娘,但是今天他登门拜访该算是哪种情况?等会见了赵悦父母又该怎么说?请你们放心把儿子交给我吧,以后我会好好对他负责的——好像不怎么对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我会安心和赵悦过日子的——那就更不对劲了!   两人正走在小区里,钟灵心里还在纠结着,迎面走来个跟赵悦相熟的半老大爷,一见到他就打招呼道:“哟,赵悦,回来啦。”   赵悦笑着回他:“刘伯伯好。”   半老大爷看了看钟灵,“带朋友来家里吃饭啊?”   赵悦话里意有所指,“嗯,专门带回来见父母的。”   大爷瞅着钟灵的脸看了看,赞道:“这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啊。”   钟灵对他点点头,礼貌道:“您好。”   大爷盯着钟灵像看不够似的,“你看看,这小伙子长的,我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没你一半帅。”   见到钟灵被夸,赵悦也觉得面上有光,但他当然不打算跟大爷多扯,“刘伯伯,我们先上去了,有空来我们家吃饭。”   大爷乐呵呵地答应了,“哎。”完了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上回我跟你妈说要给你介绍个姑娘,她跟你说过这事没有?”   赵悦想起之前好像是有过这么回事,结果当然是被他一口回绝掉,他道:“谢谢刘伯伯好意,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   “这样啊。”大爷一脸惋惜,“那姑娘是我外甥女,条件很不错的,认识一下嘛,反正你也没结婚,年轻人多个选择有什么不好。”   赵悦没答应:“还是别了,我对象会不高兴的。”   大爷给他支招,“你瞒着她,别让她知道就好了呀。”   赵悦笑道:“可他已经知道了。”   大爷怒其不争,“你说你,傻啊,这么实诚干嘛。”   赵悦笑着不置可否,跟大爷告别道:“刘伯伯,我们真要上去了,我爸妈在家里都等急了。”一手搭着钟灵的肩膀往前走去。   钟灵道:“你们这的街坊邻居真热情。”   赵悦立刻透过现象看本质,笑问:“吃醋了?”   钟灵不承认,“你又不喜欢女人,我有什么可吃醋的。”   两个人走进电梯里,电梯缓慢上行,钟灵的眼睛紧紧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电梯每上一层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赵悦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爱,问道:“很紧张?”   钟灵这回点了点头,“有一点。”   赵悦拉住他的手,朝他笑道:“没事的,我妈你已经见过了,至于我爸,你看看我和我妈就能猜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进门前钟灵想要把自己的手从赵悦手里抽回来,赵悦却不让,反而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门刚打开,赵母立即眼睛一亮,“小钟!”拉过钟灵就往屋里带,“等了这么久,赵悦今天总算是把人弄过来了,进来坐进来坐。”不忘朝厨房大喊一声,“老赵,你儿子带男朋友回来啦!”   这话钟灵怎么听怎么别扭,他见赵母还在忙着摆碗端菜,自己也没好意思跟大爷似的往沙发上坐,他多少有些拜见婆婆或岳母的自觉,觉得自己该主动做点家务,此时却又插不进手,生平难得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时候赵父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赵父手上端着一碟糖醋排骨,目不斜视,把手里的碟子稳稳妥妥地放好了,这才转过眼睛来。赵父盯着钟灵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挑剔也不满意的样子,钟灵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慌,偏偏这死赵悦还在把他的手紧紧攥着不放,钟灵使劲挣开了,尽量沉着得体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赵父依然面无表情,他朝钟灵点了点头,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了赵悦后脑上,“你小子有本事啊,又给我捞了个这么帅的儿子。”   赵悦笑着摸摸后脑勺,“光我有本事没用,关键还是人家识货啊。”   赵父满意地点点头,招呼钟灵道:“钟灵是吧,你和赵悦的事我都听你阿姨说了,过来坐,别那么拘束,这就开饭了。”   赵母的热情钟灵早就已经见识过,今天比起上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赵父则不太一样,赵父是个严谨认真的工程师,看起来一本正经,但实际上都在胡说八道。钟灵吃菜的速度赶不上赵父赵母给他夹菜的速度,拼命往肚子里塞了半天,碗里的菜还是堆成了一座珠穆朗玛。   赵父拿出一瓶酒来要招呼钟灵喝,钟灵婉拒道:“我晚上还要开车回去,下次再陪叔叔喝几杯。”   赵父皱了皱眉,引诱道:“这蛤蚧酒可是壮阳的。”   钟灵顿时有些尴尬,“下回吧,今天不太合适。”   赵父又看了看赵悦,“你也不喝?”   赵悦笑道:“等会我也要开车。”   赵父故意为难道:“你们两个里必须有一个要跟我干了这瓶酒。”他审视了一下钟灵,又审视了一下赵悦,“谁该喝你们自己决定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酒可是壮阳的。”   钟灵和赵悦对视了一眼,赵悦看着钟灵脸上几乎是窘迫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想笑,嘴上却还是大度道:“那这酒该让钟灵喝了。”   赵母第一个坐不住了,满是惊讶又心疼地“啊”了一声,替自家儿子委屈道:“是钟灵喝啊…”   赵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赵悦一眼,认命地给钟灵面前的杯子满上了酒,举起杯子和钟灵碰了杯后,非要钟灵一口把酒干了,钟灵并不推辞,刚把空杯放下,赵父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钟灵酒量本就一般,如此几番下来,他觉得头顶的灯泡都变得有些摇晃,终于忍不住道:“叔叔手下留情。”   赵父正在给他倒酒,倒了一半想想有点不对,这壮阳酒让钟灵喝多了反而是给自家儿子找麻烦,他叹气道:“行了,你以后对我们赵悦手下留情点就好。”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到了九点多,钟灵已然微醺,第二天还要工作,赵悦便主动提出要送钟灵回家,分别时二老自然又是嘱咐有空常来家里坐坐云云。送走了两个年轻人,赵母回到屋里坐下,叹道:“本来以为招了个男媳妇,没想到结果是个女婿啊。”   赵父劝道:“得了,那个死小子自己乐意的,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赵母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跟赵父对视了一眼,二人禁不住又重重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笔记本一直连不上网,找了一堆教程弄到现在总算是搞定了╮(╯▽╰)╭   ☆、第四十九章   赵父给钟灵灌的壮阳酒度数不低,钟灵一路上都有些昏沉,赵悦说话时他断断续续地应着,等到了家门口,赵悦转过头去看副驾驶座上的钟灵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赵悦轻声叫他:“钟灵,起来吧,我们到家了。”   钟灵并没睡熟,听到赵悦的声音后便醒了过来,他眼皮有些沉重,脑子仍不太清醒,看着赵悦时的表情显得迷迷糊糊的,“这么快就到了。”   这副样子的钟灵看起来柔软而可口,赵悦忍不住靠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是啊,又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了。”   钟灵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不上去坐坐吗。”   赵悦低笑出声来,贴着他的嘴唇问道:“这么希望我上去,是不是刚才喝的壮阳酒起作用了?”   想到刚才的事,钟灵也忍不住笑了笑,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钟灵呼出的酒气洒在赵悦面上,他道:“刚才你爸爸妈妈都以为你被我睡了。”   赵悦道:“是啊,那下我妈脸色都变了。”   钟灵知道那时候赵悦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他把头往前靠了一些,轻轻碰了碰赵悦的嘴唇,带着半醉的语气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让我睡一次?”   赵悦亲上他的嘴角,“你想?”   钟灵抱住他的肩膀,“我想。”   车里暖色的灯光昏昏暗暗,钟灵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一双眼睛朦胧中带着不自知的挑逗,看得赵悦忍不住对着他的嘴唇深吻了下去,钟灵顺从地张开嘴唇接纳他的入侵,他口中带着浓烈的酒气,让赵悦在二人的唇舌纠缠中似乎都沾染上了几分醉意。   钟灵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赵悦在他脸上流连亲吻,突然听见赵悦忍不住笑了出来,他问:“你笑什么?”   话题成功被转移,赵悦暗自松了口气,他吻了吻钟灵的眼睛,笑道:“我想起当初强吻你的时候,好像也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样子。”   同样的地方和相似的姿势,想起来也并非是发生在很久之前,但二人的关系和心情却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钟灵回忆起当初的情景,也笑道:“那时候我真的很生气,还打了你。”   “你那一拳打得一点都没留情。”赵悦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让我的脸肿了半个星期。”   钟灵伸手抚上了他的左脸,“那是你该打。”   “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强吻了你。”   “我也不后悔打了你。”   那次强吻原本是一想起来就会生气的性骚扰,如今却成为了二人温存时的笑谈,钟灵修长的手指在赵悦脸上摩挲,觉得这张脸总也看不够似的,赵悦捉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他的掌心,钟灵刚想要再开口邀请赵悦上楼去,手机突然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赵悦发现钟灵在看到来电显示时露出了轻微的惊讶神色,双眼似乎也清醒了一些,赵悦并不打算多问,钟灵却对他说道:“是我妈。”   钟灵接通电话,“妈。”   那边是一个女中音,温和中带着些刻意而为的亲切,“阿灵,还没休息吗。”   “还没有。”   “最近妈妈有点忙,也没怎么能和你联系,这段时间怎么样,工作累不累?”   “还行,跟以前差不多。”问题也跟以前差不多,连回答也一样。   “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弄坏身体就不好了。”   “我知道的。”   “现在天气冷,平时多注意保暖,小心不要着凉。”   “妈,你也是。”   惯常的寒暄结束之后,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母子俩因为不可避免的生疏而难以找到继续维持对话的话题,钟母和钟灵似乎都对这样的空白有些无力,却也都习惯了。   钟母想起了这通电话最重要的目的,问道:“春节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放假?”   “从除夕开始,初七上班。”   “那除夕那天妈妈等你回来。”   这句话让钟灵有些微妙的开心,他道:“我除夕一早就回去。”   钟母在那头似乎也很是欣慰,“好。”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钟母最后还是说道,“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后,赵悦看到钟灵一脸温和,嘴角似乎也带有笑意,便问道:“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钟灵道:“我妈说除夕等我回家。”今天晚上刚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餐,得到了赵悦父母的认可和接纳,正在跟情人甜蜜温存时又得到了来自母亲的关怀,钟灵实在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和满足过了,这种感觉甚至能被称为幸福。赵悦和他挨得很近,他把头靠上赵悦肩膀,呼出的气息麻麻痒痒地洒在赵悦脖子上,再次邀请道:“上去吧,今晚不要走了。”   这样的钟灵看起来又恢复了醉态,让赵悦无比着迷,不过他还是再确认了一下,“那今晚是你睡我还是我睡你?”   钟灵亲了亲赵悦的下颌角,笑道:“随便你怎么来都行。”   赵悦又在钟灵家留宿了一夜,因为没带换洗的衣服,两个人身材又差不多,赵悦便拣了几件钟灵的衣服穿,他在衣柜里看到了钟灵的制服,因为已经是冬天,那套秋天的西装式制服已经被洗干净挂进了衣柜的角落里。赵悦还记得第一次在法庭上见到钟灵时的震撼和惊艳,那时候他就是穿着这套笔挺合身的制服,看到那副样子的钟灵,哪怕是在法庭这样严肃庄重的地方,赵悦也难以克制地有些想入非非。   赵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套制服,心想天气要是快点回暖就好了,真想再看看钟灵穿上西装制服的样子,如果能让钟灵穿着制服和自己来上一发那就更好了,他要替钟灵脱掉外套,然后用松下的领带蒙住他的眼睛,再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的扣子…赵悦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把持不住,钟灵这时候往卧室里探进来半个身子,叫他道:“快点,再不出门要迟到了。”见赵悦对着衣柜一脸痴笑,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赵悦擦了擦口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除夕的前一天,赵悦把呼噜接回家,负担起暂时照顾它的任务。除夕这天一早,钟灵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准时出门。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在九点前出发,到家时刚好能赶上午饭时间,母子二人一年到头也没几次机会能好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顿饭,照钟母的习惯,今年的除夕晚餐一定也是在外面的饭店里订好了,那么今天能一起在家里吃顿简单的午饭也是不错的。   钟灵刚下了楼,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钟灵看到是钟母的来电,他接通电话,“妈。”   钟母的声音比上回要更温和些,不自然的亲切语气像是在为了什么而做着铺垫,“阿灵,出门了吗?”   “嗯,刚到楼下。”   “阿灵,妈妈现在还在K市,这两天临时有些事情走不开,今晚没办法和你一起过除夕了。”   钟灵原本的好心情瞬时灰暗了一半,他甚至希望这只是钟母开的一个不太有趣的玩笑,他有些不确定地又叫了一声:“妈?”   钟母觉得愧疚,“阿灵,对不起,整个春节假期妈妈可能都没有空了。对了,我之前订好了鸿鲜饭店的除夕宴,你最喜欢吃那里的饭菜,晚上妈妈不能跟你一起吃了,你多吃一点。”   这显然不是一个玩笑,钟灵也向来不爱笑,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笑出来了,“我自己去?我一个人?”   “除夕宴里专门点了你喜欢的麒麟鲈鱼…”   钟灵有些黯然地打断了她,“妈,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麒麟鲈鱼。”   钟母也放轻了些声音,又道了一次歉,“阿灵,对不起。”   钟灵问:“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到了今天早上才告诉我?”   “事情很突然,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那时候已经太晚了,我怕打扰到你休息。”   钟灵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他没有生气,更没有责怪什么,只是道:“我知道了。”   旧历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天气晴朗,早晨的阳光正好,钟灵右手握着手机,左手还拿着自己简便的行李,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觉得光线有些刺眼。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手指无力地松开,转身又上了楼。   在回家这件事上,他从没有经历过归心似箭的感觉,今天出门时虽然心情不错,却也远远称不上雀跃。他对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很难怀有依恋和想念,因为那里实在没有多少属于他的快乐的记忆。他想也许是自己的运气不好,与母亲的事业和父亲的新家相比,他似乎向来都是不太重要的那个,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不幸运,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立安稳的生活,可对于难得才有的家人团聚,对于和家人除了血缘之外的更亲密的联系,他仍然是期待和向往的。   回到L市的家也不过是面对一所空荡荡的房子,一大桌除夕宴则像是对他被冷落的嘲弄,那还不如不要回去了。钟灵提着行李又回到了家中,他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却没有等来呼噜热情的欢迎,钟灵恍然想起来,呼噜已经被接到赵悦家里,这回是真的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灵大概是想反攻的,赵悦大概是不介意偶尔被反攻的,但作者是绝不会允许钟灵反攻成功的!!!   ☆、第五十章   对于钟灵这样独处惯了的人来说,一个人过年其实算不上什么太悲凉的事,他从不爱把自己往惨了去想,只把今天当成独自生活的最普通的一天,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了呼噜的陪伴。   钟灵也想过要把这事告诉赵悦,按照赵悦的性子,大概会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他拉到自己家里去,可在这个属于一家人团圆的日子里,他一个外人临时加入显得并不是那么礼貌和恰当,而且他向来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能自己解决的问题绝不会求助他人,甚至如果上回被刀划伤的不是赵悦而是他自己,他也不可能会去主动找谁索取哪怕一丁点的帮助和关怀,现在只不过是要一个人过年而已,钟灵觉得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了,本来带着期待要回家,结果却又被母亲放了鸽子,最后不得不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守岁,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值得昭告天下的事,钟灵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中午钟灵收到了赵悦发来的信息,说是在新闻里看到关于高速公路堵车的报道,问他到家了没有。钟灵没有犹豫,回复他道:刚刚已经到家了。   吃过午饭后,钟灵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这张床他已经睡了好几年,今天才突然觉得一个人躺在上面有点嫌大了。睡醒后钟灵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给自己做晚饭时也慢悠悠的,他刚要习惯性地把热好的牛奶倒给呼噜,这才发现连呼噜的碗也一起送到了赵悦家。下午睡了太久,他脑子仍有些懵懵懂懂的,他盯着那盒已经开了口的牛奶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端起盒子几大口把牛奶给喝光了。   钟灵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里,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奶渍,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赵悦来,他想起赵悦从他下腹抬起头来时,用手擦掉嘴角白色痕迹的样子,钟灵呼吸一窒,连心跳都加快了几拍,明明昨天才见过面,现在又抑制不住地思念起他来,钟灵把要洗的蔬菜放到一边,靠在橱柜边上想他的赵悦。他手里无意识地玩弄着睡衣的扣子,眼神柔软,嘴唇若有似无地弯起,脸上还透着股呆劲,跟那个严肃冰冷的检察官简直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冬天天气冷,钟灵吃过了晚饭便打算趁早洗个澡,拿衣服时他看到了一件不属于他自己的藏青色格子衬衫,那是上回赵悦在这里过夜时换下的,洗干净后却忘了给他拿回去。钟灵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里的另一套睡衣,拿着赵悦的衬衫就进了卫生间。   这件衬衫显然不是适合在洗完澡后穿上的家居服,可现在它大概是唯一能让钟灵假装自己并不孤单的道具。赵悦的衬衫钟灵穿起来也很合身,沐浴过的肌肤温润洁净,衬衫上带着洗衣剂的清香,但更强烈的是赵悦留下的气味,当钟灵贴身穿起这件衣服,被熟悉的气味环绕着,就好像他们两人正在肌肤相亲,彼此拥抱。   喜庆的联欢晚会准时开始,钟灵窝在沙发里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电视,这些节目到底还是太闹腾,钟灵看得无趣,早早地就关掉电视,打开电脑随便找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   将近十点的时候,赵悦打来了电话,钟灵刚一接通,猛一句“新年快乐”就扑进了他耳朵里,钟灵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赵悦现在满脸笑容的样子,他道:“还没到零点,现在就说新年快乐是不是太早了?”   赵悦道:“为了争取做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只能这么作弊了。”   钟灵心里暖洋洋的,“你也新年快乐。”   赵悦问他:“今天过除夕,晚上都吃什么好菜了?”   钟灵当然不可能真把自己的晚餐报给赵悦,他想起了那桌没吃上的除夕宴,道:“很多,麒麟鲈鱼什么的。”   赵悦来了兴趣,“原来你还喜欢麒麟鲈鱼?”   钟灵却立刻否认了,“不,我不喜欢。”   赵悦觉得有点奇怪,心想也许是钟母喜欢这道菜,又道:“在看晚会吗,刚才那个节目的领舞注意到了没?长得真像你,连我妈都说像。”   钟灵早就把电视关了,哪里会知道那个领舞长什么样,只得胡说道:“是吗,我倒觉得一点都不像。”   “你看他那眼睛鼻子,跟你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不过他还是没你好看,身材也不如你,太瘦了,抱起来肯定一点也不舒服。”   钟灵觉得好笑,“你看到一个人就想着抱人家吗?”   赵悦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因为看到他就想到了你,我对别人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又说道,“不过他那身衣服倒是真好看,真想看看你穿上的样子。”   钟灵虽然没见过领舞的那身行头,但按照赵悦那副德性,想让他穿的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正经衣服,他说道:“不要,那衣服太暴露了。”   这回轮到赵悦不解了,“不就是普通的白衬衫和长裤吗,跟你们的制服倒是挺像的。”其实他就是想看钟灵穿制服的样子了。   钟灵没料到是这样,只得又胡说道:“呃,是我弄错了,怪不得我说那领舞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原来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那你以为我说的是哪个人?”   随口撒一个谎很容易,再撒一个谎也不难,但要把撒过的谎都圆回来就不大轻松了,况且钟灵从来不是赵悦那种张嘴就能吹的德性,他在圆谎时显然有点力不从心,“就是…你说的那个舞蹈的上一个节目,穿得很少的那个男领舞。”   “那个舞蹈的上一个节目不是相声么?一身长马褂还叫穿得少啊。”   “呃…”钟灵始料未及,“是我记错了。”   赵悦就知道钟灵没说实话,笑道:“你没在看晚会吧?还骗我。”   钟灵慌不择言,“我在看呢,和我妈一起。”   “那你说现在正在播的是个什么节目?”   钟灵只得瞎猜了一个,连语气都很不确定,“魔术…?”   “是戏曲。”   果然猜错了,“噢。”   赵悦觉得奇怪,“不爱看就别看了,干嘛非要骗我说正在看晚会?”钟灵还专门强调了他正在和钟母一起看,赵悦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钟灵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钟灵才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赵悦心里生出了些怀疑,问道:“钟灵,到底怎么了,和你妈妈闹不开心了?”   钟灵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要说出实情时他甚至觉得松了口气,“我在看电影呢,我妈临时有事不能回家过年了,我也没回去,还留在滨南的家里。”   赵悦吃了一惊,“你一个人?现在?”   钟灵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你在家等我。”   “不用了,其实我…赵悦!”钟灵还没说完就被赵悦挂断了电话,他并不是不期待有人能陪他度过旧年的最后一天,但他也从没想过要让赵悦抛下他的家人来到自己身边,但赵悦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这样不容抗拒的温柔倒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半个多小时之后,钟灵家的门铃响了起来,钟灵刚一打开门,呼噜就朝他身上一个猛扑,两条前腿扒在他身上,伸着舌头不停朝他哈气,钟灵被这个大拥抱吓了一跳,他半蹲下来搂住呼噜的脖子揉了揉,又抬起头去看赵悦,见赵悦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钟灵像是见到了暖热的光源,抬起手紧紧抱住了这个人,“你来了。”   赵悦也揽住了钟灵,在他耳边道:“我和呼噜一起来了,高兴吗?”钟灵把脸埋在赵悦肩膀,用力点了点头,赵悦却又道,“但是我很不高兴。”   钟灵茫然地看着他,赵悦关上门,拉着钟灵坐到沙发上,呼噜跟主人分别了一天之久,这时候也跳上沙发,蹭到了钟灵的腿上。   在赵悦开口说话之前,钟灵竟然有种小时候被老师抓进办公室里训话的错觉,他忍不住想先打破沉默,赵悦却也在这时候开了口,二人同时说了个“你…”就又都闭了嘴。   这回赵悦没笑,他抬高了些下巴,像个不友善的老师在等学生承认错误似的,声音平淡又带着点压迫,“你先说。”   钟灵竟真的开始觉得有些不安起来,“我妈今天早上才告诉我她没空回家,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就决定留下来了。”   赵悦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没打算告诉别人,反正一个人也习惯了。”   赵悦继续质问他:“我也是别人?那你打算从什么时候才开始习惯两个人?”   钟灵被他问得没了声,他并非不信任赵悦、把他当作外人看待,只是这么多年来,孤单和独立在他身上已经变成了一种惯性,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改变的。钟灵一只手抚在呼噜背上,一只手握住了赵悦的手,“从现在开始,还不晚吧?”   赵悦似乎是有些满意了,嘴里却还是轻哼一声,“如果不是今晚打电话时你不小心露了马脚,是不是还要继续骗我到假期结束?”   “不会,过了这几天我就会找个理由跟你说我从家里回来了。”   赵悦简直要被气笑了,“连谎都想好了,就等着到时候撒了是吧?”   钟灵知道自己这回是踩到了赵悦的雷区,也知道赵悦并不是真的在生他的气,他不再解释,只把脸贴进赵悦,亲了亲他的脸颊,“对不起。”   看着钟灵这么一副服软讨好的样子,赵悦根本不可能还板得住那张脸,他低叹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很不容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有我,我们可以互相支持、互相依赖,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第一个就会想到我。今天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知道吗?”   钟灵知道赵悦擅长说情话,他的嘴里总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但他对自己的心意从来都不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钟灵紧紧挨着他,心中满是柔暖,嘴里温顺道:“知道了。”   赵悦揽住他的肩膀,刚想把人拉进怀里亲热一番,却突然发现了点蹊跷,钟灵身上披着件厚外套,里面穿的那件衬衫怎么看都有点太过眼熟,他问:“你身上这件是我上回留下来的衬衫?”   钟灵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嗯。”   赵悦忍不住问:“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钟灵坦然道:“想你了。”   赵悦满足地笑了,伸手要去解衬衫的扣子,道:“脱了吧。”   “怎么了,我穿起来不好看?”   “好看。”赵悦在钟灵耳边暧昧地低声说道,“但是你不穿衣服更好看。”   钟灵无奈又好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赵悦还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扒开呼噜的嘴往里张望,呼噜想咬又咬不下来,从喉咙里无辜地哀鸣了两声,钟灵制止他,“你折腾呼噜干嘛。”   赵悦一脸认真道:“我找象牙。”   钟灵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从赵悦手上解救下呼噜后,他伸手抱住赵悦,对着他的双唇缠绵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春节过后,春天悄然临近,天气渐渐回暖,市检院的姑娘们留意到那个名叫钟灵的冰山帅哥似乎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公诉科的女检察官们对这一变化显然更是深有体会。   虽然笑容依然不多,性格依然冷淡,但钟灵周身的气场却变得温和起来,像是春冬交替时,冰雪消融的寒冷中带着春暖花开的契机,没错,是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交-配的季节。   当公诉科的女检察官们又一次看到钟灵对着手机露出若隐若现的微笑时,她们终于确认了钟灵产生这种变化的最大可能性——甚至也许是唯一的可能性——钟灵恋爱了。   有人心碎,有人惋惜,但更多人则是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究竟是何方神圣使了何种手段才能把钟灵这种男人收入囊中?女检察官们积极搜集情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势力渗透了本市司法系统的各个领域,结果却依然一无所获。   虽然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但女检察官们终究不得不感叹,就算再高冷的男人也终会被拐跑,再坚硬的铁石也终会被融化,再顽固的碉堡也终会迎来它的董存瑞,当导火线被拉开,爆破间,樯橹灰飞烟灭,二者便在这激烈的声响和炽热的火花中彼此交融了。   然而赵悦所见到的钟灵远远比女检察官们面前的他要更生动可爱得多,在一起之后赵悦才知道,原来钟灵偶尔也会偷懒赖床,会在亲热过后抱着赵悦不让他去洗澡,会在半夜里让赵悦给他发自拍照片,甚至会在吃饭时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始讲冷笑话。两个人的相处早就不再是赵悦一个人的蛮缠和倒贴,当他见过了更多面的钟灵,对他的迷恋也愈发加深,并且他很清楚地意识到,现在不仅是他离不开钟灵,钟灵也一样离不开他了。   这个周一赵悦来到庭里时,脖子上领子要遮不遮的地方竟然带着几点暧昧的红痕,办公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一个男同事一上来就扒开他的领子看,完了拍着他的肩膀道:“赵悦,这个周末有故事啊。”   赵悦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笑道:“天气变暖,蚊子也变多了。”   大家一片嘘声,一个女同事道:“还蚊子呢,你怎么不说是半夜睡觉被鬼掐的?”   赵悦面不改色,“连说蚊子咬的你们都不相信,如果说是鬼掐的,你们岂不是更不相信了。”   “所以这两个都是假话是吧?”   赵悦笑而不语。   他和钟灵工作日时不常见面,到了周末才难得聚到一起,两个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孤男寡男时少不了一顿干柴烈火。那天晚上钟灵情到浓处,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不少吻痕,不过赵悦也没客气,在钟灵胸前脖颈上一通乱啃,钟灵身上的战况比赵悦的要更惨烈得多。   结果钟灵用热水敷了许久也没多大起色,他冷着脸看了赵悦一眼,听赵悦笑嘻嘻地甜言蜜语几句就又被哄得没了脾气。他还能怎么样?面对这个人他向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天钟灵刚进到办公室里坐下,旁边的女检察官就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推了推旁边的另一个女检察官,颤着声音悄悄道:“快看,创、创可贴。”   另一个女检察官刚一看过去,顿时也吓呆了,“两、两个!”   钟灵虽然听不清她们的窃窃私语,但明显察觉到她们是在看着自己说悄悄话,谈论的无非也只能是今天出门时贴在脖子上遮盖吻痕的创可贴。钟灵的脸皮不能算薄,向来也冷静镇定,但饶是这样也经不住同事当面议论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况且他再清楚不过,这两个创可贴遮住的只是最大的两枚吻痕,光是剩下的那些零星的斑点就足够惹人浮想联翩了。   “钟灵平时冷冰冰的,跟女朋友在一起时居然能玩成这样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女朋友绝对是只狂野小猫吧。”   “什么小猫,这分明就是猎豹啊。”   加入八卦讨论的女检察官越来越多,钟灵听着那连续不断的低声细语,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挠完后便欲盖弥彰地把身体往里侧了一些,做出一个用掌心托下巴的动作,企图用手指遮掩那堆暧昧的痕迹。   他在心里恨死了赵悦,叫他放肆,下回非把他睡回来不可!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办公室里因为钟灵的吻痕而掀起的粉红八卦风波已经渐渐平息,赵悦就在这时又光临了公诉科。   跟各位打过了招呼,他自然又挨到了钟灵身边,低声笑道:“钟检察官脖子伤得挺重啊。”   今天钟灵对他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被狗咬的。”   赵悦调戏般地用食指摸着一块创可贴蹭了蹭,“那下次你也狠狠地把他咬回来好不好?”又若有所思地凑近了笑道,“还是那时候钟检察官只顾着大声叫,根本咬不动了?”   蛊惑的声音和熟悉的气息一同袭来,钟灵险些又被他引诱,可过于旖旎的联想实在不适合在办公室里产生,钟灵捉住赵悦的手甩开,“注意场合,离我远点。”   赵悦会心一笑,又退回了彬彬有礼的距离,道:“我们又送了一批案卷来,其中贪污和非法经营的案子都是我的。”   钟灵看着他,问:“你想让我来办?”   “只想让你来办。”   “案子是领导分的,我说了不算。”   “你的要求,谁忍心拒绝?”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怎么会,如果人人都是我,你岂不是要喜欢好多人了。”   钟灵再也绷不住脸,有些近似于宠溺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跟领导说说吧。”   过了几天,钟灵真的拿到了那两个赵悦负责的案子,赵悦向往已久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终于得以实现,他一阵高兴,又刚从朋友那里顺了两张免费的电影票,非拉着钟灵一起去看电影。   赵悦的邀约钟灵自然不可能会拒绝,周五下了班,两个人就近在市中心吃完晚饭后便一起进了电影院。因为是周末,电影又是黄金场次,放映厅里上座率非常高,甚至连第一排都坐满了人,大多都是一起来看电影的年轻情侣。   电影还没开场,赵悦道:“我可好久没来电影院看过电影了。”   钟灵道:“我也是。”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到这种地方来。”   “不是,以前要是有喜欢的电影上映,也会自己跑来看。”   “你一个人?”   “很奇怪?”   赵悦摇头,“只是很少见。”   “不过以后应该不会这样了。”   “对。”赵悦转过来对他笑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只要你叫我一声,我一定会来到你面前。”   钟灵半开玩笑地试着叫了他一声:“赵悦?”   赵悦立即应道:“到!”   钟灵忍俊不禁,心里变得温柔起来,他伸手握住了赵悦的手,又轻声叫了他一次:“赵悦。”   早在钟灵决定和赵悦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选择的是一份不能被公开的恋情,他和他的恋人永远不能像其他普通情侣一样,在大庭广众下恩爱、在世人祝福中结合。可在这个黑暗的放映厅里,他们和周围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黑暗掩盖了他们的不寻常,让他们不再是异类,甚至让他们和普通情侣拥有了同样的权利,他们可以悄悄握起彼此的手,甚至可以悄悄交换一个亲吻,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上演他们原本秘而不宣的恋情。   赵悦似乎是知道钟灵的心思,也握紧了他的手,把它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电影渐渐进入紧张阶段,正当钟灵看得投入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钟灵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钟母的来电。不管是出于春节被放鸽子的缘故,或是正被电影吸引的缘故,钟灵对于这个来电都不是那么欢迎,但他还是跟小声赵悦打了个招呼,拿着手机往放映厅外走去。   他一接通电话便直奔主题,“妈,有什么事?”   钟母对于这个开场白有些意外,“阿灵,你在忙吗?”   “我在外面看电影。”   “你一个人?”   “和朋友一起。”   钟母虽然对自己的儿子算不上很了解,甚至算不上很关心,但也知道钟灵并不是个喜欢社交娱乐的人,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她问道:“是跟女朋友一起吗?”   钟灵稍有些迟疑,但还是否认了,“不是。”   “喔。”钟母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又继续道,“下周妈妈会出差去滨南,大概会在那里待两天,想顺便看一看你。”   钟灵问:“下周什么时候?”   “周四和周五,你有空吗?”   母子见面弄得像预约会谈一般,钟灵道:“不是周末的话我就只有晚上才有空了。”   “那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好。”   “对了,”钟母不知怎么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阿灵,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女朋友了,如果有喜欢的人,有机会带来给妈妈看一看。”   和赵悦的事,钟灵并没有打算要一直瞒着钟母,在去过赵悦家里后,他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也许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钟灵还是选择了坦白,他甚至是带着些故意的,在这么多年的被忽略后,这次叛经离道的恋爱一定会得到钟母全部的注意。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他顿了顿,“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钟母并没有表现出钟灵预料中的激动,仍是平静问道:“阿灵,什么意思?”   钟灵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喜欢上一个男人,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钟母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交过女朋友的。”   “我喜欢女人,现在也喜欢男人,就是这样。”   钟母的语气中带了些严厉,“阿灵,不要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钟母沉默了片刻,话里是毫不让步的强硬,“我不会同意的。”   钟灵也并不示弱,“我也不会和他分开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下周见面时我们再好好谈一谈。”钟母说完便直接挂掉了电话,只留下一串忙音在钟灵耳边徘徊。   钟灵收起手机,又回到了放映厅里自己的座位上。   大荧幕上放的是一部不太费脑的爆米花大片,即使错过了一小段剧情也并不影响继续观影,但钟灵对电影接下来的部分却失去了兴趣,他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刚才和钟母的通话上。   他和钟母的关系至今仍不亲近,虽然两个人都在试着恢复他们之间本该亲密的感情,但这么多年的隔阂并非是依靠那些不算频繁的团聚和问候就能消除的,母子二人在相处时总环绕着一股有意营造的温馨,而这种不自然的氛围只是为了掩盖一些令人尴尬的事实,他们都对此心知肚明。   也因为这样,钟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钟母对他露出如此强势的一面了,就算他们是正常的母子关系,也没有哪个母亲会在突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个同性恋人时还能保持宽容和冷静,刚才钟灵就这么在看电影的中途顺便出了个柜,似乎真的有些太草率了。   剩下的剧情钟灵看得心不在焉,电影散场后两个人又去吃了宵夜,钟灵比平时要更寡言一些,赵悦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当两个人一起回到钟灵的家里,赵悦拉着钟灵坐在沙发上,问他:“今天晚上怎么了,心里有事?”   钟灵如实告诉了他:“刚才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妈打了电话过来,我在电话里跟她出柜了——是这个词吧?”   赵悦也吃了一惊,“怎么突然想到跟你妈妈说这个?”   “我没打算要瞒着她,刚好她问起了交女朋友的事,我就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   “你妈妈是什么反应?”   钟灵说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她很反对。”   赵悦所熟悉的钟灵不是个行事如此草率的人,他一定会在跟家人出柜前做好周密详细的计划,找个最恰当的时机,选择最恰当的方式,以求取得成效最大化的结果,赵悦温声道:“这么贸然就跟她坦白,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呼噜来到钟灵腿边蹭它的主人,钟灵揉了揉它头上背上的皮毛,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经常幻想自己会出意外,发生车祸,或者得了什么绝症之类的,我想看看父母会有什么反应,想看看他们会不会为我伤心,会不会天天陪着我关心我,把精力多分给我一些,至少能证明他们不是不爱我的,很幼稚吧?”   赵悦觉得有些心疼,道:“虽然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我能理解这样的心情。”   钟灵又道:“今晚突然跟我妈说这些,大概是因为这种幼稚的想法又回来了。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男人,我真想看看我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算骂我也好,至少她会把注意力都放到我身上,不会在闲下来时才偶尔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钟灵自嘲道,“怎么像破罐破摔一样。”   赵悦想起当初在听完钟灵的描述后对钟母的印象,明白那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温善女人,他道:“不管你妈妈会让你多为难,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钟灵抬起头看着客厅里明亮的吊灯,道:“这是她给我买的房子,如果我不愿意和你分开,说不定连住的地方也要被她收回去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可以住在我家,我家的床那么大,要两个人一起睡才合适。”   “那最后我要是连妈妈都没有了呢?”   赵悦从沙发上起来,和呼噜一样蹲在他的腿边,抬起头朝他微笑,“别这么悲观,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就算她真的不要你了,你还有我和呼噜,我们绝不会抛下你。”   钟灵低下头对上他的眼睛,在他的笑脸上看到无边暖意,他似乎是在确认这个人的赤诚,问:“我可以信得过这个承诺吗?”   “当然可以。”赵悦抓起他的两只手,把他的掌心贴到自己脸上,“我从来都很守信,而且忠诚,深情,坚定,正直,风趣,体贴,充满责任感,长得还那么好看,你可千万不能放手。”   钟灵扶着他的脸,像是把他的笑容抓在了手中,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赵大法官好自恋,没见过谁把自己夸成这样的。”   “这哪叫自恋,”赵悦对这话可不满,一字一顿地纠正道,“这叫自、爱。”   钟灵忍不住笑了一声,“还自、爱。”   赵悦弯着一双眼睛看他,“那你爱不爱?”   钟灵脸上满是笑意,俯下身对着他的嘴唇轻轻吻了一下。   赵悦立刻起身把他扑倒在了沙发上,一边咬住他的嘴唇不停吮吻,一边拉开了钟灵的外套,把他的衬衣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来,当赵悦的舌头渐渐往下移动时,钟灵抱住他的肩膀喘息着道:“你又忘了带换洗的衣服来。”   赵悦一粒粒解开钟灵的衬衣扣子,嘴唇在他锁骨上流连时抽空回了一句:“这样才能穿你的衣服。”   “你喜欢穿我的衣服?”   彼时赵悦已经啃上了钟灵的胸口,他专门停了下来,抬起头对钟灵道:“喜欢,这样全身都会沾上你的味道。”   这句话带着致命的催情,钟灵顿时呼吸加重,抱住赵悦的后脑把他按下来重重亲吻上去。   当两个人一起躺进暖烘烘的被窝里,赵悦问道:“今晚你妈妈在电话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她骂你了?”   “没有,不过——”钟灵想起了下周和钟母约好的见面,“她下周会出差到滨南来,说要在那时候再跟我好好谈一谈。”   赵悦有些担心,“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钟灵问:“让你去火上浇油吗?”   赵悦不服气了,“别人都叫我妇女之友,对付中年妇女我可比你有本事。”   钟灵浇了他一盆冷水,“我妈可不是普通的中年妇女。”   赵悦又问:“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可以把祸水都往自己身上引,让你少挨点骂。”   “你想好了?”   “想好了,反正我皮厚经骂,而且本来就是我非要招惹你的。”   大概钟灵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底气十足,在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跟钟母讨论自己的性向时,他确实希望有人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钟母的发难,他把头靠在赵悦肩膀上,“那下周我们一起去见我妈吧。”   赵悦揽住他的肩膀,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经典狗血桥段,“她会不会甩给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然后叫我再也不许接近你?”   钟灵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   转眼到了周四,下了班之后,钟灵先和赵悦汇合,两个人再一起赴钟母的约,吃饭的地方就定在钟母住的酒店里。在渐渐走近预定好的雅间时,赵悦禁不住心里有些打鼓,今天他打扮得很郑重,特意穿了一套正装,皮鞋也擦得锃亮,就差扎个领带了,在办公室里还被同事揶揄着是不是晚上要去拜见丈母娘,这个猜想大致倒是没错,但具体情况实在是比那要更复杂难搞得多。   赵悦额头上差点要冒出点冷汗来,不过他向来能装会演,钟灵的一张扑克脸更是不露神色,虽然两个人此时心里都有些忐忑,但外表愣是一点都没看出异常来。   二人推开门时,钟母已经等在了那里,她对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看着什么,这时候听到了开门声,便抬起头看了过来。   钟灵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他做不出什么久别重逢的欣喜样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面临责问的怯懦,只是语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妈,我们来了。”   钟母显然没有料到跟着钟灵来的还有另一个人,钟灵身边的那个男人和他差不多年纪,身形挺拔,眉目俊朗,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面带微笑,看起来一副教养良好的样子,钟母并不需要多思考一秒钟,一眼便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赵悦维持着自己最标准的笑容,得体地朝钟母点了点头,“阿姨,您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家伙在一起之后是不是太甜腻了点,写起来都觉得齁得慌...   ☆、第五十三章   钟母——不,她绝不会愿意仅以某人-妻子或某人母亲的身份作为自己存在的标签,她更愿意以一个独立个体的形象为他人所认识,不是曾经的钟太太,也不是如今的钟母,能代表她的唯有她本人——康子君女士。   康子君只在赵悦进门时扫了他一眼,之后便只把目光放在钟灵身上,她对赵悦的问好置若罔闻,在二人走近时也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姿态优雅地放下了手里的平板电脑,微微扬起下巴,对钟灵道:“阿灵,过来坐。”   虽然桌椅还容得下第三个人,但桌子上只摆着两套餐具,钟灵在康子君的正对面坐下,赵悦坐在他的旁边,面前是空空如也的桌面,纯白洁净的桌布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映出此时他的不请自来和康子君的全然无视。   康子君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打量了一下钟灵今天穿的短风衣,道:“现在天气还冷,怎么穿得这么少。”   “我不冷。”钟灵想先向康子君介绍赵悦,“妈,这位是…”   康子君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菜我已经点好了,既然你来了,我现在就让他们上菜。”说完便按下了座位旁边的服务按钮。   康子君和赵悦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康子君的容色无疑是出众的,钟灵的相貌便是遗传自她,得体的装扮和悉心的保养使她比同龄女人要更精致美丽得多,她并非一副咄咄逼人的强悍姿态,反而语调平和,气度雍容,眼神也并不凌厉,举止间带着这个年纪罕有的迷人风韵,她只是会在轻抿的嘴唇间透露一点挑剔,在温雅的声音里掺入一点专断,在微挑的眉头上展示一点蔑视与嫌恶,她的强势不着痕迹地投射在每一个动作上和每一句话语里,浑身散发出的每一分气息都在提醒着周围的人——她就是女王。   服务生很快推门进来,康子君道:“可以上菜了。”   钟灵将自己那套餐具推到了赵悦面前,对服务生道:“再加一套餐具,谢谢。”   康子君瞥了一眼赵悦面前的碗筷和杯子,很快又对钟灵露出微笑,语气里带着慈爱,“辛苦了一天,晚上多吃点,我点了好多菜,都是你喜欢的。”想起上回的尴尬,她又补了一句,“没有麒麟鲈鱼。”   钟灵道:“妈,按照你的口味点就好了,我都可以的。”   赵悦也笑道:“阿姨,我也不挑食。”都说赞美孩子是恭维父母的最好方式,赵悦不忘夸了一下钟灵,“不过自从尝过了钟灵做的饭菜,好像就再没发现哪家厨师的手艺比得上他了。”   赵悦终于成功引起了女总裁的注意,康子君语气不重,但无疑是在不满地质问:“你让我儿子给你做饭?”   赵悦恨不得在心里抽自己两个耳光,怎么就说错了话呢?就他现在这个身份,跪下来痛哭流涕都未必能得到康子君的谅解和承认,现在竟然还主动爆料钟灵给他做饭吃,大家都是亲生的,哪个母亲乐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找个大爷来伺候?   康子君又问钟灵:“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钟灵道:“没有,我们通常周末才会在一起,他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我也喜欢做给他吃。”   康子君闻言轻轻蹙了蹙眉,又朝赵悦看了一眼,在极短的一瞬里审视着他,想看穿这个人究竟有些什么魅力能让自己的儿子这么死心塌地,但她像是对他不满到了极点似的,连把目光多放在他身上一秒钟都觉得难以忍耐,很快便又把眼睛转了回来,她不软不硬地轻轻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嗯”,又有些像是“哼”。   赵悦趁这时终于可以给自己来个自我介绍,他摆出绝对谦和有礼的态度,微笑道:“阿姨,我的名字叫赵悦,在法院工作,我和钟灵是在工作中认识的。那天钟灵跟我说了您要来滨南的事,是我非要趁这个机会拜见一下您,不请自来是我失礼了,希望阿姨不要责怪钟灵。”   康子君的脸色比刚才要冷上了几分,从进来坐下到现在,这两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对对方的偏袒和维护,他们所展现出来的这份亲密和体贴,似乎在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再也分不开的程度,而更让康子君感到愠怒的是,他们在摆出这副同甘苦共患难的态度时,就已经把他们和她放在了对立的立场上,仿佛在座的这三个人里,她才是外人,甚至是敌人。   康子君问钟灵:“是这样么?”   钟灵道:“妈,我现在和赵悦在一起,我觉得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你认识他。”钟灵又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他并不是很确定康子君会有怎样的反应,但还是从容地迎着她的目光。   康子君没有答他,正好服务生在这时端上来一煲汤,另一套餐具也送了过来,她把钟灵的碗拿到自己面前,拿起汤勺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道:“点菜时他们说这个野菌鸡汤是这里的招牌,你趁热尝尝看。”   康子君把汤碗推回钟灵面前,又给自己盛上了一碗,她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舀起一匙鸡汤放到嘴边吹了吹,优雅得体地喝了下去。   钟灵把自己装了鸡汤的碗和赵悦的空碗交换,再动手给自己盛了汤,赵悦低头喝了一口,仿佛真是从康子君那里得了什么优待似的,朝她笑道:“谢谢阿姨。”   康子君没搭理他,心道这个人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给点转手的阳光都能这么灿烂。服务生又陆续把其他的菜一一上齐,康子君依然把赵悦视为无物,只招呼钟灵吃菜,不时问他觉得味道如何,喜不喜欢,可连赵悦都能看得出来这种体贴里带着不自然的刻意,与他和赵母那种至亲之间自然流露的关怀很不一样。   三个人都装着一副食欲大开的样子,但实际上没有谁真正尝出了这顿饭的味道,摆在三个人之间的大矛盾一触即发,现在能暂时掩住它的唯有这满桌的佳肴。   当康子君用纸巾擦了擦嘴时,钟灵和赵悦都仿佛松了一口气,像得了个不用再逼自己硬塞食物的信号似的,两个人也都放下了筷子,喝了口茶,刚放松的神经又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一旦结束了进食,就意味着今晚的重头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果不其然,康子君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做出一副舒展的样子,语气也淡淡的,开口道:“阿灵,你生日是九月吧。”   钟灵放下了手里刚想要拿来擦嘴的纸巾,“嗯,九月一日。”   康子君笑了笑,有些感慨道:“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你今年也要二十八了。”顿了顿,又道,“妈妈也老了。”   赵悦立刻恭维:“阿姨,您看起来还很年轻。”   康子君依然没搭理他,继续对钟灵道:“不少年轻人到你这个年纪已经结婚生子了,不过我从来不会催你,也不会过问你的私生活,毕竟年轻人都喜欢玩,你想多谈几次恋爱也好,或者暂时不想谈恋爱也好,我都不会干涉,我知道你做事向来很有分寸,而且只要你想结婚,也绝对不会找不到对象,所以妈妈对你一直都很放心。”   钟灵和赵悦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必然出现转折,都凝神屏息地等待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康子君又道:“不过有一天你居然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把这个人带到这里来,阿灵,你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事?”   钟灵道:“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我也会觉得这很荒唐,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妈,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听我讲这些过程,所以我只能把结果告诉你,我不奢求你能立刻接受,只希望你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证明即使是同性也可以过得像其他普通情侣一样好,甚至比他们更好。”   康子君挑着眉笑了出来,表情里的嘲讽并不明显,但也绝不是无迹可寻,她道:“我不是什么没见识的老古董,同性恋我见过多了,他们怎样我不在意,我也管不了,但是你不一样,阿灵,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妈,这不是火坑,没有什么火坑,跟赵悦在一起之后我比以前开心了很多,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你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过,怎么知道和她们在一起不会也这么开心?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在一起的后果?同性恋者在社会上到处受歧视,一旦事情曝光,这个人前途尽毁,你也要给他当垫背吗?”   赵悦想要开口:“阿姨…”还没说出几个字就被康子君一声轻喝:“闭嘴。”赵悦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火上浇油地跟她争论,立马乖乖住了口。   康子君继续对钟灵道:“同性恋没有婚姻,没有孩子,没有责任,只靠那一点点说没就没的爱情撑着,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长久?等将来你年纪大了,妈妈也不在了,你没有家人的陪伴,难道要孤老终生吗?”   钟灵反驳道:“可当初你和爸爸有婚姻,有孩子,有责任,难道你们的关系就长久了吗?”   康子君怔愣了一下,他们母子二人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过这些触及往事的话题,这段失败的婚姻和童年的阴影无疑是他们两个人一直以来的禁忌。被自己的儿子用过去的伤疤来反驳自己,康子君有些恼羞成怒,禁不住扬高了声音道:“我跟你爸爸结婚就是个错误,离了婚对谁都好。你跟这个人在一起一样也是个错误,妈妈让你和他分开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妈妈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你好!”   “不是!不是的!”钟灵的情绪罕见的也激动起来,“你嘴上说着为了我好,可当初你让我到‘那边的家’里去要生活费的时候,只是为了利用我让他们不好过。你根本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让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让我受那个女人的白眼,我在那边被他们当了好几年的眼中钉,回到家里也没有人关心我,这些年你一直在忙着开公司做生意,什么时候又管过我?你为的只是你自己!”   母子间避而不谈的最大的矛盾终于在这时候被狠狠揭开,钟灵说完这番话后不停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这样自揭伤疤式的反击,最后只会得到两败俱伤的结果。   赵悦握住钟灵的手,另一只手贴着他的后颈轻轻按揉,对他温声安抚道:“好了,没事的,有我在。”   钟灵也回握住了赵悦的手,熟悉的声音和气息让顿时他安心了许多,情绪也渐渐缓和下来。   康子君这番话里受到了沉重一击,她甚至有些无措了,声音在颤抖着,“阿灵,原来这些事你都还记着,原来你那么记恨妈妈。”   钟灵在平静下来之后,也明白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太过偏激,他道:“妈,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不是记恨你,只是这么多年来,你真的让我失望了很多次。”他喝了口杯子里的茶,继续道,“从以前到现在,小到选什么样的铅笔盒,大到选什么样的专业和工作,你从来都没有管过我,为什么这回到了我选择恋人的时候,你又非要来管我呢?”   康子君道:“阿灵,你从小就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所以妈妈才会…”   钟灵打断她,“那这回也请你一样放心好了。妈,说句实话,其实我对于你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你的追求、你的事业,这些都比我重要,我们的关系一直也都不亲近。这么多年了,现在终于才有了一个重视我、关心我、哄我高兴、让我着迷的人,我真的不愿因为我们之间这种不亲近的关系而放弃他。”钟灵把和赵悦交握的手放到了桌上,摆在康子君的面前,“妈,我喜欢他。”   康子君有些无力地垂下了眼帘,她这辈子一直在执着而强势地活着,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得到的就一定要牢牢掌控,可到了今天她才恍然发现,唯独与她血脉相连的儿子是她所无能为力的。曾经的过错难以弥补,这些年的忽视积累成墙,她觉得懊悔,然而如果让她再有重来的机会,也许她也并不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又温和了起来,带着微微的伤感,“好,妈妈这回不会干涉你,但也只有这回。阿灵,你还年轻,如果哪天后悔了,或者跟他走不下去了,下一次一定要找个女人,知道吗?”   两个人终于得到了康子君的妥协,钟灵不由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有些疲惫,他点头答应道:“知道了。”   康子君又道:“以后有空多回家,妈妈也会尽量多来看你的。”   赵悦一脸灿烂地替钟灵答应道:“知道了。”   康子君冷淡地斜了他一眼,“你就不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钟灵和他妈妈的对抗应该更激烈一点的,但是鉴于作者比较懒,写得差不多就行了......   ☆、第五十四章   在得到康子君的勉强妥协之后,赵悦和钟灵之间的恋情算是真的没了什么障碍。一转眼到了四月,钟灵到市检院工作已经半年,借调期刚一满,市检院的领导们就催着他赶紧办理调动手续,生怕他跑了似的。   东湖区检察院显然也不乐意放人,基层院的案子本来就特别多,人手又不足,好不容易有个能力突出年轻力壮的劳动力,哪里舍得送给别人去压榨,但上级单位的命令又不得不服从,况且年轻人前途无量,钟灵难得有了上升的机会,基层院就算再不舍得,也不愿挡住钟灵的大好前程。   这天钟灵回到东湖区检察院办理调动手续,刚一进到原来的办公室里,立刻引来周围一阵欢呼,一个大嗓门的男同事直接喊道:“你可算回来了!冤有头债有主,这半年里你的案子全压我们头上了,大家可没少替你干活。”还没等钟灵开口,那人手指指着他道,“你别说话,先自觉领十个案子去。”   蒋科长黑着一张脸,一巴掌拍在那人背上,“不懂别瞎嚷嚷,自己事情做完了吗。”   等笑闹声平息,钟灵道:“这半年辛苦大家了,不过这堆债我大概是还不了了,我今天是回来办调动手续的。”   女同事们一阵失落,“诶,你真要走了啊?”   男同事们也很舍不得,“你要是不在了,将来别的部门哪还愿意跟我们联谊啊?”   最舍不得的莫过于蒋科长,他愤愤道:“当初市检院来跟我要人,说什么狗屁借调,我就知道是老虎借猪有去无回!”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盖子都抖了抖,“他们一句人手不够就呼啦啦地从全市的基层院里捞人,我们这的人本来就不多,还得负责给他们输送人才,我们还要不要干活啦?!”   蒋科长看着眼前这头被老虎叼走的膘肥体壮的猪,一边痛心一边逼自己释怀,“小钟,我就是抱怨几句,你该走还是要走,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能去市检院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别说是你,要是市检院看上的是我,我也绝对连夜打包投奔他们去了。”   有人插嘴:“是啊,而且听说市检公诉科里有一大群美女来着,钟灵,你跟哪个看对眼了没有?”   钟灵摇了摇头,如实道:“没有。”毕竟都是共事了好几年的同事,钟灵真要走时心里总有些舍不得,“这几年跟大家一起工作很愉快,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关照,特别是科长,当初手把手地教我办案,一直以来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建议,谢谢您。”   蒋科长道:“客气什么,都是应该的,到了新的地方继续好好干,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气,“唉!”   这天赵悦在办公室里埋头看案卷,看着看着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有同事调侃道:“赵悦,是有人想你了吧?”   赵悦刚想回应他,架不住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这样子看着就不是有人想念这么简单了,那同事立即改口,“你这难不成是感冒了?”   赵悦刚要说话,字还没吐出一个,居然又打了个喷嚏,吴辉顺手给他递了张纸巾,他接过来擦了擦鼻子,道:“看来是真感冒了。”   这个四月的天气有点不太健康,仿佛人体内分泌失调、新陈代谢紊乱,这才刚出现了一阵反常的高温,最近又来了一阵倒春寒。赵悦本来就怕热,前几天急急地撤了厚被子收了厚外套,这几天冷空气一来,一不小心就感了冒。   吴辉提醒他吃点药,赵悦嘴上嗯嗯啊啊地应了,但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向来身体好,感冒又算不上什么大病,回头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结果当天晚上赵悦睡到半夜时,情况突然变得十分不妙,鼻腔里像被塞了两团棉花似的,堵得厉害,一时浑身发冷,一时又热得乱踢被子,脑袋昏昏沉沉,在梦里却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闹钟也没叫醒他,等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时,时间已经比平时晚了四十多分钟。   赵悦匆匆忙忙地起床,站起来时脑袋一阵眩晕,差点又跌坐回床上。他知道是感冒加重了,估计还有点低烧,可家里也没备着什么常用药品,赵悦想着还是先出门上班好了,自己的身体应该扛得住,反正已经到了周五,实在不行下午请个假回家休息好了。   可赵悦这回还是有点盲目乐观,他这身体平时一点毛病没有,可要真出了点什么问题,那真是病来如山倒,他好不容易来到单位里,还没撑到中午,整个人就趴在了办公桌上。   吴辉发现赵悦有些反常,走过来一看,发现他就跟只煮过了的螃蟹似的,脸烧得通红,腾腾往外冒热气,吴辉探了探他的额头,结果被烫了一手,她忙推了推他,“你都烧成这样了干嘛还来上班啊,身体都撑不住了,还想着当你的赵青天?”   赵悦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嘴里干涩,喉咙发哑,“帮我跟庭长请个假。”   其他同事纷纷过来关心,撸起袖子就要把他扛去医院,赵悦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虚弱着道:“不用了,把我送回家里就行。”   吴辉劈头盖脸一阵痛斥:“你都这副样子了,要是死在家里怎么办?去医院去医院,哪来那么多罗里吧嗦的。”   吴辉拉着小熊一起把赵悦送去了医院,医生给赵悦开了两瓶点滴,把针扎好后,吴辉嘱咐小熊去买份白粥回来,自己则留在赵悦身边看着他。   “啧啧,你说说你,整天装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病了就请假好好休息,非要跑来上班。你自己丢了半条命就算了,搞得别人也一起受折腾。”吴辉嫌弃地帮他拉高了外套的拉链,赵悦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吴辉又去帮他掏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推了推赵悦道:“哎,你男朋友打来的。”   赵悦接过手机接通电话,清了几下喉咙才勉强说出话来,声音沙哑得厉害,光听他那一声“喂”时,钟灵差点以为他的手机被别人捡去了,现在电话那头和他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钟灵迟疑地叫了他一声:“赵悦?”   赵悦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嗯。”   钟灵察觉到他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问道:“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变成了这样?”   吴辉在旁边把电话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随口道:“发烧了呗。”   赵悦顺着她的话说道:“发烧了。”   钟灵的话里带了些担心,“严不严重?”   吴辉又在旁边道:“当然严重啊。”   赵悦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跟着重复道:“当然严重啊。”   钟灵又问:“有没有吃药?去医院了吗?”   吴辉道:“可不就在医院里呢。”   赵悦一手撑着额头,“就在医院里呢。”   吴辉撺掇道:“说我想见你。”   赵悦又晕乎乎地重复:“我想见你。”   赵悦的声音软软的,很沙哑,带着虚弱,钟灵一听到他这句话,一秒也没有犹豫,立即问道:“你现在在哪个医院里?”   赵悦茫然地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自己显然也弄不清楚,吴辉替他朝电话里道:“我们在第二人民医院,你赶紧过来吧。”   等挂了电话,吴辉帮赵悦把他的手机放回去,拍了拍他的口袋,道:“这样就对了,病人就该由家属照顾,他一来我们就解脱了。”   钟灵跟领导请了半天假,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吴辉正给赵悦灌粥,小熊在一旁紧张兮兮地劝道:“吴辉姐,你慢一点,这样会把他噎到的。”   钟灵走到他们旁边,伸手要接过吴辉手里的纸碗,“我来吧。”   吴辉抬头一看道他,立即把碗一递,“你可算来了。”   钟灵坐下来,因为手里拿着碗和勺子,只能用额头贴着赵悦的额头探他的体温,赵悦皮肤高热,连呼吸都是滚烫的,脑子离烧坏只有一步之遥。他似乎因为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而安心下来,眉头也舒展了一些,把头靠到了钟灵的怀里。   吴辉道:“医生给开了两瓶点滴,如果输液实在不管用的话,还是去打一针退烧针吧。”   钟灵朝她点点头,“今天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那你好好看着他,我们先走了。”   走出医院时小熊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刚才那个不是市检院的检察官吗,他跟悦哥很熟?”   吴辉挽起小熊的胳膊,“熟,跟我们一样熟。”   小熊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哦,那就好,把悦哥交给他就可以放心了。”   钟灵舀了一勺粥要喂给赵悦,赵悦埋着头就是不愿意张嘴,钟灵只照顾过狗,哪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他尽量放柔了声音,用一种他以前极少用过的,几乎可以算是在哄人的语气道:“不吃东西病怎么会好得了,听话,把粥吃了。”   赵悦喉咙肿痛,吞咽东西无异于折磨,他在钟灵怀里病怏怏地说道:“不吃。”   钟灵无奈,只得又哄道:“再吃两口就好了,就两口。”   赵悦总算勉强抬起头张了嘴。   不过赵悦现在人傻好骗,钟灵就这么给他喂了两口又两口,两口再两口,直到一碗粥快见了低,饶是病晕如赵悦也终于感觉到了点不对劲,他直接把头又往钟灵怀里一靠,带着点委屈道:“不吃了。”   钟灵放下碗,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不吃了。”   赵悦眼皮根本睁不开,意识也不太清醒,钟灵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睡觉,赵悦上半身蜷缩着,似乎是觉得有点冷,钟灵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他裹紧了,赵悦这才安稳下来。他睡得很沉,病中也许做不了什么太缤纷美丽的梦,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很满足,他一只手被扎着针口,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钟灵的腰,脸也贴在他的小腹上,样子霸道又孩子气。赵悦扎针的手露在外面,钟灵怕他手凉,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不时会有几个人朝他们投来探究或臆测的目光,钟灵并不介意,只注意盯着铁架上的点滴瓶子,以便在一瓶水快挂完时叫来护士。   钟灵偶尔低头看看睡在自己腿上的赵悦,忍不住扶着他的后脑让他和自己更贴近一些,赵悦身上动了动,钟灵替他掖好盖着的衣服,伸手搂住了他的后背。这个人太阳般的灿烂,晴天般的温暖,从开始到现在,他曾经无数次温暖过钟灵,而这一次,钟灵也想要用自己来温暖他。   从来没有人让钟灵有过这样的感觉,原来真正倾心于一个人时,就算刚刚见过面也忍不住会想念他,就算每天联络再多也忍不住会牵挂他,会想要跟他亲热,会对他卸下心防,会以他之乐为乐,会以他之忧为忧,会想得到他的一切并给予自己的一切,会谦卑地感谢命运,会贪心地想要永远。是赵悦教会了他这些,能遇见这个人,并且喜欢上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等第二瓶水快挂完时,赵悦的体温已经从高烧降到了低烧,医生又给他开了些内服药,嘱咐完钟灵一些注意事项后便招呼他们滚蛋了。钟灵送赵悦回家,赵悦一路上仍在睡个不停,到家时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赵悦的意识虽然比下午清醒了不少,但浑身还是软绵绵的,钟灵干脆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对他道:“上来,我背你。”   赵悦才不愿辛苦了他,“没到这种程度,我又不是老弱病残。”   钟灵不和他商量,“你不让我背,那我就抱你上去了。”   最后还是赵悦妥协了,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又甜蜜又心疼地让钟灵把他背回了家。   赵悦一回到家里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钟灵想给两个人做点简单的晚饭,结果发现冰箱里除了啤酒牛奶和几个不知何时买的已经放脱了水的苹果之外,几乎什么食物都没有。厨房里更是连调料都找不齐,翻了半天就在橱柜里看到一包拆了封的食盐和一瓶过了期的生抽。   除了刚从医院里拿回来的退烧药和感冒药外,赵悦家里别说常用药,就连一片创可贴都找不到。钟灵无奈地扶额,这个人要是哪天在家里病倒了,没准真会死在这里吧。   最后钟灵还是叫了外卖,赵悦吃完了晚饭又吃过了药,立刻又是倒头大睡,钟灵就这么一直陪着他,这个人实在很不会照顾自己,既然他没有这个觉悟,那么就只能由钟灵来多照顾他一些了,虽然这确实会比照顾狗要更麻烦,不过既然两个人已经在一起,钟灵还是乐意接受这个并不算沉重的负担的。   第二天临近中午,赵悦总算睡够了,钟灵看他从床上坐起来,道:“终于舍得醒来了?”   赵悦揉了揉眼睛,笑得有些呆兮兮的,“睡累了,醒来休息一下。”   他昨天发了一身汗,晚上又没洗澡,现在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太美妙,钟灵从他的衣柜里拿了换洗的衣服丢给他,“快去洗澡。”   赵悦抱着衣服下了床,脚步还是有点虚浮,他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又回过头来,“你帮我洗。”   钟灵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起进了卫生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结尾 第五十五章 赵悦毕竟身体底子好,发烧烧不死他,过了两天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赵悦主办的二审案子基本上都由钟灵来负责,钟灵主办的在刑二庭职责范围内的一审案子也基本上由赵悦来负责。这天下午开庭审理的是一起抢劫案件,被害人在抢劫的过程中被引起心脏病发作以致身亡,被告人是个居无定所的中年混混,连聘请辩护律师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判决结果有可能是无期徒刑及以上,依照规定必须给被告人指定一个辩护人。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辩护人都是由法律援助中心来统一指派,要么是派法援中心自己的律师,要么是从各个律师事务所里抽人,当初赵悦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案子的指定辩护人最后竟然会是向琪。 这事赵悦一直没跟钟灵说,到了今天下午开庭前,嫌疑人还没提来,向琪也还没到庭,钟灵和郑抒已经在公诉席上坐好,钟灵还是穿着那一身笔挺正气的制服,看得赵悦心里直痒痒,但是又架不住有点心虚。 他慢悠悠地蹭到了公诉席旁边,一边欣赏着钟灵低头整理资料的样子一边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啊。” 钟灵抬头看他一眼,对他这句废话只嗯了一声。 钟灵在外人面前仍然严肃而一本正经,这副样子看在赵悦眼里简直勾人得不行,但现在显然不允许他有太绮丽的念头,他试探地说道:“今天来出庭的有个熟人呢。” 钟灵皱了皱眉,问:“熟人?要申请回避?” “不用不用。”赵悦有些支支吾吾的,“呃,跟我熟,跟你不熟。啊不,现在跟我也不怎么熟了。” 钟灵看他这副样子有点不太对劲,刚想开口又问点什么,这时候有人从审判庭外走了进来。 赵悦和钟灵一起看过去,只见向琪正大步往辩护人的座位走去,其间他朝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又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向琪并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三个人今天会在这里碰面。 钟灵把目光收回来,瞪了赵悦一眼,“你故意不告诉我的?” 赵悦连忙安抚,“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哎,我这不是担心…” 赵悦话还没说完,向琪在那边朝赵悦打了声招呼:“赵悦,好久不见了。” 赵悦心道一声要糟,就知道那边也是个不省事的,他讪笑着对向琪道:“呵呵呵,好久不见。” 虽然刚才向琪那声招呼是跟赵悦打的,但现在他正站在辩护席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公诉席上的钟灵,即便他一早就决定了放手,再见到钟灵时也仍然对他摆不出好脸色,向琪就是想挑衅他,就是想给他添堵,除了心里的不服气外,大概也算是天生的气场不合。 钟灵立刻也站起身来,以同样的高度毫不躲闪也毫不客气地回应向琪的目光,“向律师别来无恙。” “钟检察官也是。” 两个人周身盘旋着汹涌的气浪,从两双眼睛里不断飞出一股股冰凌在半空中碰撞,连赵悦也忍不住避开了一点,以免受到出其不意的误伤。 审判庭里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搞不懂今天的公诉人和辩护人怎么一直在互行注目礼,这时候被告人被押送到庭,贾庭长朝赵悦喊道:“赵悦,在那站着干嘛呢,回来了。” 开庭后,钟灵和向琪少不了又是一阵针锋相对,幸好这个案子案情并不复杂,事实也很清楚,可供他们发挥的地方并不多,向琪提出的辩护意见也只是针对量刑上的从轻判决而已。 闭庭后,向琪把辩护词交给赵悦,他朝公诉席看了一眼,发现钟灵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赵悦,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赵悦正翻着手里的辩护词,抬头问他:“什么?” “你过来一点。”向琪拉着赵悦挨近了自己,赵悦还没反应过来,向琪已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再见。” 赵悦有点愣,“啊?就这个?” 向琪点点头,“就这个。”他拍了拍赵悦的肩膀,又朝公诉席看了一眼,见钟灵正满脸阴沉地看着他们,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人了。 等向琪一离开,钟灵也立刻收拾东西走出了审判庭,赵悦拦人都来不及,大庭广众的又不好追得太过分,只得看着钟灵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赵悦知道今天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地道,不该不告诉钟灵向琪是这个案子的辩护人。他坦然接受后果,更重要的是要向钟灵承认错误,这天他一下班就飞奔到了钟灵家,钟灵前脚刚进门,赵悦后脚就跟了进来。 钟灵正弯腰换鞋,看起来没有要主动搭理他的意思,赵悦放柔了声音,好声好气地哄道:“钟灵,今天这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钟灵没说话,转身去开冰箱给呼噜热牛奶。 赵悦紧紧跟在他后面,“之前我也没想到法援中心指派的辩护人是向琪,我怕你会介意,之前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到了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钟灵抱着双臂站在微波炉前,“公事公办,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赵悦赶紧赔笑,“怪我怪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钟灵没搭理他,赵悦马上又要开始花言巧语,钟灵却在他开口说话之前问道:“他今天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悄悄话?”赵悦想起今天在和向琪分别时,好像就只有他对自己说的那句再见还勉强能算是一句悄悄话,他诚实道,“他跟我说再见。” 钟灵显然有些怀疑,“就这个?” 赵悦立马重重点头,十成十的真诚,“就这个!” 钟灵心里一阵气闷,今天又被向琪给耍了,赵悦脸上却忍不住笑开,他从背后搂住钟灵,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钟灵把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用手肘推了推赵悦,“放开,我去给呼噜倒牛奶。” 赵悦不依不饶,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再问:“是不是吃醋了?” 钟灵仍是道:“放开。” 赵悦忽然夺走了钟灵手里的牛奶,把它又放回微波炉里,接着一把将钟灵推到了餐桌边,把他的上半身按趴在桌面上,自己的下半身则紧紧贴着他的臀部磨蹭,赵悦弯下腰去啃咬他的脖颈,似乎是得不到答案便不会罢休,他又问:“是不是吃醋了?” 钟灵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低喘着叫他的名字,“赵悦…” 赵悦的手绕到下面去解开钟灵的皮带和扣链,把他的外裤连同内裤一起拉了下来,在他光裸的臀丘上用力拍打了一下,顿时发出响亮的声音,他还是重复着那个问题,“是不是吃醋了?” 钟灵低叫了一声,已经克制不住愈发高涨的情欲,伸手就要去松开制服的领带和扣子,却被赵悦制止了,赵悦在他耳边道:“别脱,就这么穿着制服做,我早就想这样干你一次了。” 钟灵的裤子被褪了一半,他一边和赵悦炽热地接吻,一边分开双腿方便让他在自己的身后开拓。幻想中的场景终于得以实现,赵悦今天格外迫不及待,只草草地扩张润滑了几下便一个挺身将自己送进了钟灵的身体里。 钟灵已经渐渐习惯了以这种方式得到快感,即便是一开始的疼痛也让他兴奋得浑身颤抖,他趴在桌子上,塌下腰,抬起臀部,以一个全然驯服的姿势迎接赵悦凶猛的攻势,一下又一下,随着身后不间断的抽送,他嘴里忍不住发渐渐升高的呻吟,腰肢也不自觉地随着赵悦的动作摆动起来。赵悦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在他腰腹胸膛上大力抚摸,最后捏住了他胸前的乳粒不断拉扯揉弄,让他的身体从上到下都沉浸在无边的快感里。 两个人在激烈的动作中渐入佳境,彼此都快要逼近高潮,呼噜却在这时候没眼色地跑来捣乱。它刚才分明看到了主人在给自己热牛奶,可热好后却没像平时一样把它倒进自己的碗里,反而跟那个常来串门的家伙干起了它在发情时想跟小公狗干的事。呼噜的肚子早就饿了,这时候它绕到钟灵腿边用嘴扯他的裤子,提醒他快给自己喂食,见没得到什么反应,又去咬着赵悦的裤子往外扯,企图把他扯离主人的身体,不时还发出几声威胁的吠叫。 赵悦正做到兴头上,不耐烦地蹬开它,可它却锲而不舍地又缠了上来,一连这么几次,赵悦的动作也免不了被它影响,他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用力把呼噜从腿上甩开,怒道:“滚边去!” 钟灵在这时候推开赵悦的身体,让他从自己体内退了出来,接着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卧室里带,当两个人一起进到卧室里后,钟灵重重关上门,把呼噜拦在了门外,再猛地一把将赵悦甩到了床上,动手彻底脱掉自己早就被褪下的裤子,压着赵悦跨坐到了他的身上。 此时钟灵上半身还整整齐齐地穿着制服打着领带,下半身却是一丝不挂,上下身剧烈反差带来的视觉冲击引得赵悦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钟灵闭上眼睛吻住赵悦,扶着他的下体对准自己身后的入口,一下便坐到了底。钟灵的嘴唇仍在忘情地和赵悦接吻,在身体再一次被用力填满时,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难耐而满足的闷哼。 当四瓣嘴唇暂时分开,赵悦在钟灵的屁股上使劲掐了一把,狠狠道:“你真他妈够味。” 钟灵抱住他的脖子上上下下地动着腰,同时握着自己的下体来回套弄,赵悦解开他的上衣扣子,把他的领带松开一些,从敞开的衣襟间啃咬他胸前的一侧凸起,一手揉捏着他挺翘的双臀,一手握住他的腰用力向上挺动身体。 全身各个敏感之处都在被一刻不停地玩弄,钟灵在情欲的巨浪里翻滚沉浮,他喘息着道:“那你呢,就只是这样而已吗?”钟灵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满都是沉迷,从那双向来冷淡严肃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引诱,赵悦被他刺激得脑子一嗡,双眼发红,在他脖子上狠咬了一口,接着一把抽下钟灵的领带,用它紧紧蒙住了他的眼睛。 钟灵陷入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抱着赵悦的手禁不住又收紧了一些,赵悦在他耳边道:“你还记得朱蒂提亚的样子吗?” “嗯。”钟灵当然记得那个蒙住双眼的正义女神,朱蒂提亚从不让那些纷扰通过眼睛影响她的判断,她从来都只听命于自己公平正义的心。 当眼睛不再能看见后,钟灵身体的感觉变得比之前更为敏锐,赵悦在他身上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激发起了更为强烈的快感。赵悦的手包裹着他的手,一起握住他的下体有节奏地套弄,道:“你也用心来感受一下。”说着向上一个狠狠地顶弄,问他:“感受到了吗?” 那一瞬间的强烈刺激甚至让钟灵产生了眩晕的感觉,他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赵悦紧接着又是一次同样的动作,同时脱掉了钟灵的外套扔到床下,又突然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把他脸朝下的压在床上,赵悦扯掉钟灵的衬衣,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用衬衣拧成绳状绑住了他的手腕。赵悦重新进入钟灵的身体,每一次抽插都用尽了全力,他把钟灵的侧脸用力压在枕头上,再一次问他:“感受到了吗?” “嗯,嗯……啊!”钟灵连意识都迷茫起来,胡乱应着他的话,起伏的呻吟里已经带着隐约的哭腔,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身后的人肆意摆布,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那个让他全然信任的人来主宰。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心和身体却都充满了被填满的充实感和幸福感。 钟灵的呻吟声渐渐减弱,身体绷紧,呼吸急促而粗重,嘴角也泛出点点口涎,赵悦知道他已经快要到达顶点,故意朝着他体内最敏感的一点研磨撞击,在赵悦的又一次大力顶撞后,钟灵突然张大了嘴,炽热的体液终于喷薄而出,他想用叫喊来宣泄自己极致的满足和愉悦,最后却只发出了一阵嘶哑而不连贯的轻吟。 赵悦也在后一秒钟释放出来,他倒在钟灵的背上,侧脸贴着他的脖子若有似无地磨蹭,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从灭顶的快感中回过了神来,赵悦替钟灵解开蒙住他眼睛的领带和绑住他双手的衬衣,钟灵朝赵悦转过身来,一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此时有些难以睁开,他的睫毛湿润,眼角还带着些未干的泪水,他抱住赵悦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然后吻住了他。 他的眼睛在重见光明之后,第一个人就要看到他,他的双手在重获自由之后,第一个人就要拥抱他。 这个吻不疾不徐,轻柔而温情脉脉,注入了两个人最深的爱意。 一吻毕,赵悦和钟灵安静地躺在一起,刚刚经历了一场太过激烈的性爱,两个人都觉得十分慵懒无力,即使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呼噜也还在外面坚持不懈地挠门,他们却都并没有起身下床的打算。 钟灵看着地上的制服外套和床边的衬衫领带,道:“衣服都皱了。”尤其是被赵悦用来绑住钟灵手腕的衬衣,此时简直已经皱成了一根麻花。 赵悦不以为意,握住钟灵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他的手指,“没事,洗过就又平整了。” 钟灵问:“你洗?” 赵悦大方答应:“我洗。” 两个人又恢复了沉默,夕阳西下,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金色的余晖从并未拉紧的窗帘间照射进来,照亮了空气里漂浮的细小尘粒,四周弥漫的情欲气息在慢慢淡去,他们静静依偎着,悠闲而满足,床头和被褥之间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亲密。 赵悦突然开了口,还是那个老问题,“今天你是不是吃醋了?” 钟灵没想到他又提到了这茬,轻笑了一声,终于承认道:“是。” 赵悦侧过身来面对他,亲了亲他的鼻尖,“他既然跟我说了再见,那就是再也不会对我有其他想法的意思了。” 钟灵道:“你倒是了解他。” 赵悦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更了解你。” 钟灵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拉开,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赵悦坐起身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钟灵也坐了起来,背靠床头,紧紧挨着他。赵悦看着钟灵的侧脸,吐出一个烟圈,突然把那只香烟插在了钟灵的双唇之间。钟灵把烟拿下来,有些不解的问他:“干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抽烟的样子应该会很好看。” 钟灵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拿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动作熟练而流畅,淡色的烟雾从他的嘴里悠然吐出,看起来确实很迷人,他道:“刚刚开始办案的时候觉得压力很大,那段时间经常抽烟,后来觉得对身体不好,慢慢就很少再碰了。” 赵悦把烟接过来,道:“确实像你会做的事。” 钟灵道:“你也少抽点吧。” 赵悦随手就把烟掐了,丢进床下的小垃圾桶里,“嗯,听你的。” “这么听我的话?” “是啊。” “我说什么你都听?” “那当然了。” 钟灵沉吟了几秒,道:“那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你,我,还有呼噜,我们三个一起。” 赵悦有些意外,侧过脸去看他,面对钟灵的邀请他本该欣喜地一口答应下来,可念及在两个人交往前总是他在死皮赖脸地缠着钟灵,这回难得有个机会,他实在忍不住想小小地摆个架子,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问:“为什么?” 钟灵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自己,一时也有些怔住了,赵悦又道:“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钟灵能想出来不少,比如他想要天天见到赵悦,比如赵悦这个人实在太不会照顾自己,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赵悦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又开了口,“不如你说一句我想听的话,说对了我就答应你。” 钟灵也转过去看他,两个人四目相对,赵悦弯起了他的桃花眼,笑道:“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吗?” 钟灵也笑了,“我知道。”早在很久之前,在赵悦第一次厚着脸皮到他家里蹭饭那天,他们俩坐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闲聊时,他就知道了。他凑近了赵悦,咬住他的耳朵,一字一顿地低声对他说道:“我爱你。” 赵悦伸手搂住了钟灵,把自己的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听到这句满含情意的告白,闻着鼻端爱人熟悉的气味,他的眼眶甚至有些发热,虽然此刻钟灵看不到赵悦的表情,却直觉认为他是在微笑着的。 赵悦在这个周末就搬进了钟灵的家里,虽然空出来的房子终于能让赵母用来收房租,但赵母多少带着点喜忧参半的复杂心情,甚至有种送宝贝女儿出嫁的错觉。那天正式进入同居状态的情侣二人把赵父赵母请来家里吃了顿饭,临别时赵母看着自家儿子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着些担忧和心疼对赵悦说道:“儿子,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短暂的春天早就过去,漫长的夏天也已近尾声,转眼又是一个金风送爽的季节。赵悦和钟灵又合作了不少案子,明面上工作默契,私下里感情甚笃;吴辉和小熊公开恋情时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大家都以为赵悦是被吴辉甩掉的那个,纷纷对他同情不已;何聪和陆征都毕了业,一起留在这个城市里为了共同的未来打拼;赵悦常带着钟灵回父母家吃饭,赵父赵母都对这个女婿越来越喜欢,庆幸自家儿子找到了个好归宿;钟灵也带着赵悦回过L市的家,每每康子君来看望钟灵时,赵悦也必然次次都陪在钟灵身边,赵悦脸皮厚,态度好,马屁又拍得精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康子君虽然对他还是摆不出多好的脸色,却也不会总是旁敲侧击地让钟灵找女朋友了;赵悦和向琪再没联系过,不过在某一次逛街时,他无意间看到向琪身边跟着一个透着些青涩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神态有些拘谨,看着向琪的眼神里却充满直白的情意。 这天早上又要开庭,赵悦推开审判庭的大门,在走进去前先把手机调到了震动模式,钟灵的信息正好在这时候发了过来:我们到楼下了。赵悦回复他:我等着你。 赵悦的面前是他早已进出过无数次的审判庭,里面的地板洁净明亮,天花板上密集的明灯灿若星辰,整齐的深色桌椅显出一种肃穆,而悬挂在正前方的,是一枚庄严的国徽。 这里是他的战场,有他的战友,也有他的爱人。他从不孤单,因为这条路上有无数怀着同样理想的人在前赴后继,他也绝不会倒下,因为不曾瓦解的信念和心有灵犀的同伴总在支持他日复一日地前行。赵悦深吸一口气,收好手机,理了理身上的法袍,微笑着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拖拖拉拉地终于把这个文写完了,倒地喘气...之前都只写些小短篇,像我这种三分钟热度的懒癌患者能坚持到平坑连自己都觉得意外。感谢一直追到结尾的小天使们,尤其是经常留言的55妹子,爱你们=3=        ☆、番外-旧梦   赵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隐隐约约的,是种想要发泄情绪却又不愿让人察觉的低泣。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周的摆设整洁简单,带着明显的年代感。他转过头,看到一张儿童小床,床上坐着一个四肢细瘦的男孩,他用手臂抱着腿,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男孩在小声地哭着,肩膀在隐忍的抽泣中轻轻耸动,外面传来大人激烈的争吵声,没有人留意到他,除了赵悦。   赵悦走到床边,想要安慰这个偷偷伤心的孩子,他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顶,却发现那男孩只是个触不到的影像,包括这张床、窗前的书桌、这整个房间,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赵悦恍然明白,他也许正身在某个关于旧年的梦境里,而这里能看到钟灵成长的轨迹。   这时候的钟灵大概只有七八岁,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时还在理直气壮地跟父母撒娇要玩具,他却已经学会了一个人消化心里的不良情绪。   赵悦看着他,心里一阵被揪紧的难过,却什么都无法为他做到。   转眼又是另一个情景,钟灵比刚才长大了一些,他有些拘谨地在餐桌旁坐下,相邻椅子上那个怀抱婴儿的女人立刻把身子转到了另一边,同时嘴里低声抱怨了几句,钟灵的爸爸呵呵笑着过来打圆场,可没几下注意力便被刚出生的小儿子吸引过去,夫妻俩一同逗弄起这个柔软的小肉团,钟灵低着头不看他们,手在桌子下捏紧了拳头。   赵悦知道自己触不到他,但仍然把自己的双手悬空放到了他的肩上,做出一个扶住他肩膀的姿势,仿佛这样可以给他力量。   在下一个情景里,赵悦终于看到了钟灵的笑脸,十二岁的钟灵依稀有了点少年的影子,他在认真听张世桥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时而疑惑,时而点头,偶尔还会露出惊叹的表情,终于变得有点像个真正的孩子。   接下来是张世桥被刺身亡的一幕,他听到人群杂乱的呼声和钟灵撕心裂肺的哭泣,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一晃又来到了钟灵的新家,这是康子君刚买的大房子,因为多数时候家里只有钟灵一个人,因此这里显得格外空旷冷清。这时候的钟灵已经长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他刚刚睡醒,要起床时突然觉得下身的感觉有些怪异,他猛地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裆间一片濡湿黏腻。钟灵顿时红了脸,匆匆忙忙拿了条干净内裤就冲进卫生间,出来后又立刻扯掉床上的被单往洗衣机里塞,赵悦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想要亲一亲钟灵此时带着点惊慌的脸。   接着他看到钟灵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游泳比赛的奖杯;看到钟灵穿着宽大的校服坐在教室里,埋头演算老师布置的难题;看到钟灵在六月里步入考场,在九月初迈进校园,这时候的他青春昂扬,表情却永远是冰冷的。   钟灵在大二时成为了学校游泳馆的义务救生员,每到他值班的时候,游泳馆里总会出现比平时多几倍的女孩子,她们或者坐在岸上偷偷看他,或者直接过去跟他搭讪,也有的假装落水抽筋,等待心目中的王子前来救援。   这些女孩里的其中一个后来成为了钟灵的女朋友,她并不是里面最漂亮的,也不见得十分聪明伶俐,可她性格开朗,活泼爱笑,钟灵对爱笑的人总有些无法抗拒。   赵悦看他们在校道上散步,听他们低头温声交谈,心里酸酸的有些不是滋味,虽然那早已是远在他和钟灵相遇之前发生的事,可如今再看到还是让他忍不住要吃醋,他摇了摇头,大概钟灵在看到自己和向琪站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钟灵和那女孩走到了一棵高大繁茂的榕树下,那女孩眼见四周无人,突然踮起脚尖在钟灵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钟灵一瞬间有些错愕,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顶,朝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赵悦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可他很快就发现,钟灵对那女孩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对可爱事物情不自禁的亲近和喜爱,而钟灵在和他接吻时所展现出来的不同反应——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惊慌,再到现在的狂热缠绵或不知满足,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那女孩是钟灵的第一个交往对象,却并不是他的初恋。   转眼钟灵从大学毕业,进入东湖区检察院工作,赵悦看着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加班,他的桌上堆满了案卷,烟灰缸里装着几个烟头,他嘴里叼着根烟,低头看两眼案卷又抬头打几行字,虽然赵悦也曾经这样没日没夜地加过班,可当他看到钟灵也这样时,还是忍不住想要劝他早点回家休息。   接下来的情景变换得很快,一会是钟灵在法庭上巧言妙辩的样子,一会是他牵着呼噜饭后散步的样子,最后到了他们相逢的那天,钟灵去看守所里提审嫌疑人,在离开时和赵悦擦肩而过,赵悦就是在这一瞬间里对他一见钟情,然后使出各种手段,对他百般纠缠,终于让他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心。   梦境的最后,赵悦发现自己站在他们共同的家里,门突然打开了,钟灵刚一进来呼噜就立刻欢快地扑过去迎接他,他揉了揉呼噜的脑袋,抬头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赵悦。   他对赵悦道:“今天你回来这么早。”   赵悦有些诧异,他一直是这个梦境里的旁观者,莫非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参与者,不仅钟灵可以看到他,他也可以触碰到钟灵了。   赵悦朝钟灵走过去,试着伸出双臂搂住了他,怀里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有他熟悉的气味和迷恋的触感,赵悦忍不住把手臂收紧、再收紧,把他的疼惜和爱恋都融入这个拥抱之中,钟灵有些莫名,不禁问道:“怎么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挣扎,赵悦恍惚地睁开了眼睛,原来是钟灵突然被他抱得太紧,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有些呼吸艰难,难耐地推开了他,钟灵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天刚刚微亮,这不过是他们共同迎接的最平凡的一个黎明,钟灵和往常一样躺在他的身边,胸前锁骨上还有昨夜他留下的点点吻痕,赵悦心里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噩梦?”   “不是,梦到了你。”   “喔。”钟灵原本睡得正熟,这时候在赵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又进入了梦乡。   赵悦搂紧怀里的爱人,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也和他一起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数罪并罚   对面钟灵狠狠来了个角度刁钻的扣杀,赵悦救球不及,又失了一分,他不爽地啧了一声,球也不捡就耍起赖来,“不打了不打了,真是的,老输。”   钟灵听到他这么说,干脆也收了球拍,走到旁边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又拧开水壶大口喝起水来,汗湿的T恤紧贴着他的皮肤,勾勒出结实漂亮的身体线条。   赵悦看着有点眼馋,给自己灌了几大口水后,他一副被钟灵欺骗了的样子,有些委屈道:“你不是说你只擅长游泳吗?”   钟灵看了他一眼,“我是只擅长游泳。”   所以钟灵这是用他并不擅长的羽毛球把赵悦虐打了一个晚上吗?赵悦心里实在有些不服气,他挑了个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趁钟灵不注意时在他腰上轻掐了一把,道:“下手这么狠,对我也不客气点。”   钟灵拍开他的手,道:“我已经客气了。”他语气淡淡的,打击起赵悦却是毫不留情,“是你太弱了。”   赵悦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惨无人道地践踏,立刻反驳道:“我哪里弱了!羽毛球我本来就很少打,下回我们比试比试篮球,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赵悦觉得犹不满意,又补了一句,“居然说我弱,回到家里你就知道我弱不弱了!”   钟灵不跟他争辩,低头把毛巾水壶和球拍都装进运动背包里,东西收拾好后,他把包挎在肩上,对赵悦道:“走吧。”   赵悦还在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钟灵禁不住抿了抿嘴,把赵悦的包也一起拎起来,道:“回家了。”   赵悦的脸再也绷不住,一下绽出个笑容来,屁颠屁颠地跟着钟灵一起走出了体育馆。   最近市检院正在组织一次内部的羽毛球比赛,每个部门都要派出一男一女两名选手参赛,作为公诉科里为数不多的壮年男丁,钟灵这回难逃一劫,其实他当年羽毛球打得很不错,不过因为太久没碰,难免有点生疏,所以才打算在正式比赛前打场球找找手感,赵悦便自告奋勇地要来给他当陪练。   然而赵悦在这种以技巧见长的小球项目上相当不拿手,说是给钟灵陪练,其实基本上就是捡了一晚上的球,虽然表现是差了点,但因为是输给钟灵,赵悦倒也不怎么介意,可钟灵最后说的那句“你太弱了”就真是给他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洗完澡后,赵悦靠在床头翻着一本杂志,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让他有点心不在焉。在水声终于停下时,赵悦也把杂志丢到了一旁,摩拳擦掌地决心要好好给钟灵证明一下他到底弱不弱。   赵悦又听到了电吹风的声音,他等得心里痒痒的,一边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会要用到的东西,一边忍不住露出了一脸荡漾的笑容。   终于连电吹风的声音也停下,钟灵洗完澡只穿着一条内裤走进了卧室,他一上床就趴到了赵悦身上,扶着他的脸吻他的嘴唇。钟灵的吻技是越来越好了,一改当初生涩笨拙的模样,分分钟都能把赵悦勾得神魂颠倒。这时赵悦是越亲越陶醉,一手抚摸钟灵的腰侧,一手揉捏他的屁股,他正想要把钟灵那条碍事的内裤褪下去,不料钟灵却在这时候结束了这个吻,拍了拍他的脸道:“睡吧。”   钟灵说完便从赵悦身上翻了下来,只留赵悦一脸的震惊和不解,“啊?!”   钟灵并没有要继续的意思,而是把被子拉过来盖在了身上,伸手就要去关灯。赵悦可不干了,他盘算了一晚上要在钟灵面前重振雄风,而且现在正被撩拨得不上不下的,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睡过去?   卧室的灯被关上了,赵悦在黑暗里去推了推钟灵,“钟灵,你这样可不对啊。”   “怎么了。”   “你这就跟给大狼狗闻到肉香又不让吃肉似的,太不厚道了吧。”   钟灵不为所动,“你是狗吗。”   “我如狼似虎!”赵悦抓着钟灵的手去摸自己的下身,“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钟灵握着那里轻捏了一把,赵悦一声低喘,一翻身就压到了钟灵身上,刚想要对他上下其手为非作歹,立刻就被钟灵拦了下来,钟灵道:“明天要比赛,别折腾我了。”   赵悦只得退而求其次,“那不做到最后,这样总可以了吧?”   钟灵依然不为所动,“我累了。”说完翻了个身背对赵悦,看样子是绝不会纵容他了。   赵悦不服,他捡了一晚上球都没觉得累,钟灵这么轻轻松松地完胜了他,怎么就累了?他又贴着钟灵可怜兮兮地叫了他几声,人也跟八爪鱼似的朝他缠了上去,钟灵无奈,终于回过头来安抚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快睡觉。”然后就再不理他了。   赵悦欲-火难泄,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最后还是紧紧抱着钟灵睡了过去。   这次比赛本来就只是市检院内部人员的自娱自乐,参赛人数不多,比赛的进程也很快,从初赛到决赛才用了一周的时间,因为钟灵逢战必胜,几乎天天都有比赛,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这一周里钟灵愣是没让赵悦捞到任何一个在他身上撒野的机会。   赵大法官焦躁!郁闷!非常难熬!   比赛都安排在晚上,场地就定在市检院办公大楼后面的空地上,虽然院里的女同志基本都知道了钟灵已经名草有主,但看着帅哥在球场上热血拼杀到底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不少女同志专门为了钟灵来看比赛,到了决赛这天,赵悦也特意到场为钟灵加油鼓劲。   钟灵的对手虽然球技不错,但比起钟灵还是差了一些,再加上全场多数观众都是没什么节操的外貌协会会员,一心只想钟灵取胜,自发组成的拉拉队阵势逼人,钟灵要夺冠显然是没什么悬念的事情。赵悦和几个相熟的公诉女检察官站在一起,跟着人群一起为钟灵拍手喝彩。   除了公诉科的人之外,市检院其他部门的人对赵悦并不熟悉,几个年轻的姑娘很快注意到他,虽然这人长相不如钟灵那么精致,但整个人挺拔俊朗,气质不俗,一双桃花眼还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勾人意味,在人群里怎么看都是个出众的男人。几个姑娘忍不住互相打听起赵悦来,发现彼此对他都不认识,最后还是问到了公诉科的女检察官那里。   “他啊,市中院刑二庭的,叫赵悦,今天专门来看钟灵比赛的。”   几个活泼大胆的年轻姑娘围到了赵悦旁边,其中一个问道:“帅哥,听说你是钟灵的好朋友啊?”   赵悦笑着点点头,“嗯。”   “怪不得专门跑来看他的比赛。”   又一个姑娘问:“帅哥,那你有对象了吗?”   赵悦又笑着点点头,“有。”   “切~你也有了啊。”   周围爆发出一阵嬉笑,钟灵在这时候又一个漂亮的扣杀,姑娘们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了过去。得分后,钟灵稍微低下头,揪起衣服的前襟擦了擦滑落到下巴尖上的汗水,然后又握紧球拍摆出接招的架势,清冷的目光中带着点狠劲,周围女性看得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姑娘喃喃道:“钟灵真是…太帅了。”   赵悦看得连口水都快要淌下来,钟灵真是太帅了,他真是太喜欢了,真是太想干他了!   一局结束,钟灵从球场走过来,后勤组的同事立刻给他递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钟灵顺手接过来,却没有拧开盖子,他朝人群里望了几眼,最后在姑娘堆里找到了赵悦,他朝赵悦走过去,赵悦也朝他走过来,把钟灵平时惯用的水壶递给了他。   周围顿时响起姑娘们的起哄声,有人道:“哇,你们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钟灵仰着头喝水,并不答话,赵悦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不一般了?”   “别人给的水钟灵都不喝,只喝你给的。”那姑娘故意一副惹人遐想的语气说道,“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不只是朋友而已?”   另一个领会了真意的姑娘也跟着道:“说不定钟灵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他那个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的对象其实就是你吧。”   周围人都忍不住一起开起他们的玩笑来,赵悦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钟灵喝完水后,他把水壶接过来,道:“你们的想象力都太丰富了。”   “我们不光想象力丰富,观念也是很开放的。”   “就是就是,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坦白从宽啊。”   赵悦又给钟灵递过毛巾,钟灵边擦汗边道:“他是我老婆。”   这句话让赵悦有些意外,他惊讶地看着钟灵,钟灵对周围的姑娘们道:“你们满意了吧。”   周围又是一阵嬉笑,本来大家就是在开玩笑而已,见到钟灵难得地这么配合,兴致一下又高涨起来,叽叽喳喳地对着他们又笑又闹,甚至还有人起哄道:“既然是老婆,那就亲一个给我们看看啊!”   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亲那可就玩得太大了,但既然钟灵已经借着玩笑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他们的关系,赵悦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打开钟灵的水壶,对着钟灵刚喝过的壶嘴仰头灌了几口水,然后用手背抹了抹嘴唇,笑道:“这样行不行?”   周围立刻炸开了锅,“哇!间接接吻啊!!!”   有姑娘捂着心口,“救命,太刺激了!”   吵闹声还没消停,裁判就吹响了哨子提醒参赛选手准备开始下一局的比赛,赵悦和钟灵相视一笑,钟灵把毛巾还给赵悦,顺便悄悄握了握他的手。   钟灵重新回到赛场上,这一局里他发挥得更为出色,最终不负众望,以二比零战胜对手拿到冠军。赛后有个野路子颁奖仪式,获奖选手依次站好,某个副检察长简短地总结了几句,钟灵从领导手里接过获奖证书、一大条卫生纸和半袋肥皂,所有人再合个影,本次市检院的羽毛球赛就算是完美落幕了。   这时候有不少姑娘拉着钟灵一起合影,有人朝赵悦喊道:“哎,那边那个帅哥,叫赵悦是吧,一起过来照个相啊。”   赵悦也不推辞,走过去一下就把钟灵身边的位置给占了,就跟夫夫照结婚照旁边站着一群伴娘似的。赵悦本来就是个开朗热情的人,一个晚上就已经跟那些姐姐妹妹们飞速混熟,其他观众纷纷各自回家,赵悦还在被姑娘们拉着聊天合影。   钟灵收拾好东西,转头朝那边叫他:“赵悦,走了。”   赵悦应了一声:“哎!”对旁边的姑娘们道,“我们先回去了,下回见。”   有人笑道:“你可真是个好老婆,那么听钟灵的话。”   赵悦跟上钟灵,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边回头道:“谁叫我喜欢他呢。”   背后传来一阵哄笑声,赵悦和钟灵并排走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回到家里,钟灵刚一进门就被赵悦按在门后严严实实地吻住了,手里的东西全掉到了地上,钟灵也抬起手去抱住了赵悦的脖子,一吻结束后,赵悦挺起胯,让两个人的下身紧紧贴在一起磨蹭,微微喘着气道:“这几天想死我了。”   钟灵刚运动完,满身都是黏腻的感觉,他的呼吸也有些浊重,道:“先洗澡。”   “一起洗。”赵悦直接拉着他进了卫生间,一把替他将T恤脱了下来,接着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他道,“钟检察官,最近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简直罄竹难书啊。”   钟灵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问:“我怎么了?”   赵悦一条一条地数着钟灵的罪状,“先是狠狠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然后整天找借口不让我碰你,憋都憋死我了,刚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勾引我。”他在钟灵的乳-尖上掐了一把,“今天晚上可是数罪并罚,绝对不会轻饶你。”   钟灵被他的动作激得轻哼了一声,早就也是难耐不已,他脱掉了赵悦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抱着他的脖子拉他贴近自己,道:“要做就做,废话那么多。”说完便对着赵悦的嘴唇用力吻了下去。   赵悦顺手打开花洒,一时间浴室里雾气弥漫,模糊了两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呼噜日记   以前陪伴主人的只有我,每天主人下了班回家,他最喜欢抱着我逗我玩,经常给我抓耳朵挠肚子,给我用的东西也是买最好的,还总是带我出去遛弯,主人对我最好了,好爱主人,汪。   可是最近有个家伙经常来窜门,虽然他看起来和主人一样都是两条腿直立行走的动物,身上也没长什么皮毛,但我总感觉能在他身上闻到同类的气息,应该是比较特殊的犬种吧,既然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狗,那就把这个来窜门的叫做二狗好了。   虽然每次二狗一来主人陪我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但他总会劝主人把肉分一点给我吃,也会经常陪着我一起玩,有时候还会背着主人偷偷喂我吃好吃的,二狗真好,喜欢他,汪。   今天主人也下班回来了,他一进门我就跑到他面前摇尾巴,可是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没一会二狗也来了,又开始缠着主人说话,他可真粘人!主人正在给我热牛奶,马上就有晚饭吃了,汪。   咦?咦————?!   我的牛奶怎么又被放回了微波炉里?二狗你在干嘛?你怎么把主人压在桌子上,还把他的裤子脱了,还打他屁股,还用你的东西捅他?难道…难道…啊!二狗,滚开!你怎么能对我的主人做这种事!   主人的叫声听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我咬他裤子他也不理我了。不行,我要解救主人,不能让二狗这么占他的便宜。我咬着二狗的裤子用力往外扯,他居然敢蹬我,那我再扯,就不信我干不过他。   哎呦!二狗这一脚踹得我好疼,我刚缓过劲来,一抬头就看到主人把二狗推开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主人不会白白让他欺负的。   咦?!主人怎么拉着二狗拐到房间里了?我赶紧又追过去,结果主人把门用力一关,我收不住爪子来不及刹车,一下就撞到了门板上。可疼死我了,汪汪汪。   我趴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听到主人好像都哭了,二狗你到底把我的主人怎么样了!出来啊!跟我决斗!可是刚才明明是主人把二狗带进去的,还故意把我锁在了门外,难道是因为不想让我打扰他们吗?难道我才是被嫌弃的那个吗?   好难过,不爱主人了,汪。   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我又拍了拍门,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也许主人有了二狗就不再喜欢我了,对外面的我自然也不管不顾。唉,没想到连主人也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没有了主人的爱,我的狗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回到了自己的窝里,肚子还是好饿,但是已经没有心情吃饭了,而且也没有人给我喂饭。我才不嫉妒二狗,也一点都不羡慕他,曾经我也得到过主人全心全意的宠爱,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狗非,现在的我其实就跟只丧家之犬没什么分别,幸运的狗都是一样的,不幸的狗各有各的不幸。   天都黑了,主人和二狗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主人走路的样子好像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哪里不太舒服,呸呸,我才不要继续关心他,更不要看到二狗,闭上眼睛睡觉好了。   主人把牛奶又热了一遍,然后混着狗粮倒进我的碗里,摸我的头哄我吃饭,我眼睛都不抬,叫你刚才那样对我,跟你的二狗过幸福生活去吧!   主人蹲在我的面前,动作有点艰难,他的腰好像出了点问题,真让人担心,啊呀,我怎么又关心起他来了。主人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温声细语地跟我道歉,虽然主人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但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可他平时不太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结果他这么一哄我,我的心又软下来了。   主人摸我脖子上的皮毛,再往后一点,对,就是那里就是那里,啊,好舒服。主人又捏了捏我的耳朵,揉了揉我的脸,对我和以前一样亲热,其实他还是很爱我的嘛。   好吧,这次就原谅主人好了,汪。   不!天哪!救命!!!二狗居然搬进来了!!!他一入驻这个家,我岂不是再也没有任何地位了!   我对着二狗狂吠,但是他好像一脸不在意的样子,绝对是仗着有主人偏爱就有恃无恐了!那我呢,难道得不到的就只能永远在骚动吗,太伤心了,汪汪汪。   不过据我观察了几天,二狗在家里还是挺勤劳的,一有空就帮着主人做事,而且又给我肉吃了,有几次他给得太多,主人看不下去拦住了他,他还是非要喂我吃肉,莫非是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把我招安了?哼,幼稚。   不过肉真的很好吃呀。   这天晚上主人和二狗吃完了饭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我趴在主人腿上,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我后背,舒服极了。突然我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黏糊糊的,我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主人和二狗在亲嘴!我连忙朝他们大叫,结果二狗一下就把我甩到了沙发下面,还整个人都压到了主人身上。   喂!二狗,快起来!你那么大一只会把主人压坏的啊!   可是不管我再怎么拉扯叫唤,他们两个也还是理都不理我一下,主人继续纵容二狗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到了后来,他们那简直是…哎,不堪入目!   不过自从二狗来到家里之后,除了偶尔会这样被他们忽略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不能忍受的地方,而且肉也比以前多吃了很多,这说起来还得感谢二狗呢。   这天晚上吃过了饭,主人出门遛我和二狗,主人和二狗并排走在一起,不知道他在和二狗说些什么,脸上带着微笑,主人大概是全世界长得最好看的人类了,笑起来更是帅气得不像话。在二狗出现之前,他很少会这样笑,而现在他却经常会露出这样帅气的笑容,总是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停在他们前面,看着他们慢慢朝我走过来,等主人一靠近我就用力扑到了他身上,他又笑了,我舔了舔他的脸,心里觉得很高兴。   也许主人只拥有我是不够的,只拥有二狗也是不够的,如果只有在我们三个在一起时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就一直这样好了,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家伙的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计划中向大律师的番外还是等到哪天心情好了再写吧~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执笔。】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